为了能让女儿经常见到柳绍, 陆成富安排给他的院子就在陆婉娘原先院子的隔壁。
天色不早,楚云梨带着柳绍回房, 送他进了院子后, 拉他进院子,顺便不着痕迹地摸了下他的脉,然后暗暗松口气, 这也没到濒死的时候,还是可以救一下的。
那天开始, 楚云梨如非必要就不出门了, 留在家中熬药, 也会顺便把交给别人熬的陆成富的药膳拿回来亲自熬。
本来呢, 女儿亲手熬的药膳, 陆成富是很高兴的,但是看到饭桌上的柳绍也有一碗, 就不太高兴了。
当然了,女儿喜欢他, 他也不会明着针对。
陆成富咳嗽一声,“柳二少爷, 你这样不明不白住在我们家, 时间长了也不好,不如我找了你爹娘把你记到我名下,可好?”
柳绍面色苍白,微微欠身,“老爷唤我阿绍就成, 至于记名一事,绍觉得不妥,柳家势利,见钱眼开,我怕到时候我……他们会插手陆家。”
他叹息一声,“就这样吧。能够遇上婉娘,是我的福气。绍平生遗愿,只想多陪她一段时间。”
这意思是他连名分都不要?
比他后院的那些女人还要温顺,看他这样虚弱,陆成富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总感觉自己欺负一个病人似的。又想着他活不了多久,便叹息一声,“随你吧。”
是的,陆成富后院挺多的女人,陆府西北角大大小小的院子全部都住了他的女人。前几年,陆成富基本上每天都去,现在就去得少了。
女人多了是非就多。
陆家富贵,吃穿用度不缺她们的,但是有时候料子送进去,谁先挑谁后挑,为了个颜色也能起龃龉。陆成富一般是不管的,不过,那些女人一般也不敢到陆家父女面前来闹。
楚云梨来了之后,还没见过里面的女人呢。
这日午后,楚云梨和柳绍一人一把椅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彩蝶轻手轻脚进来,“姑娘,音姨娘来了,说有要事禀告。”
陆成富这几天不在,找到她这里也正常。想着她们平时也不怎么麻烦陆婉娘,该是真有要事才对。
“请她进来。”
音姨娘今年二十多岁,妆容秀雅,浅紫色衣衫衬得她纤腰盈盈,进门对着对着她一福,“给姑娘请安。”
余光瞄了一眼柳绍后,飞快收回,垂眸道,“妾身前来,是有要事禀告。”
楚云梨嗯了一声,“说!”
“和我住一个院子的薇姨娘,身子似乎不太对,我看到她……她肚子越来越大,又喜食酸辣,腹中似乎已有了身孕……”音姨娘说到这里,偷瞄了一眼她的神情,“老爷纳了我们进来本就是想要为陆家开枝散叶,妾身不明白为何薇姨娘她有孕不上报,还故意躲了每个月老爷安排的大夫请脉……妾身本来想告知老爷,但老爷这几日都不在,只能告知姑娘了。”
上辈子直到陆成富死,后院都没有闹出这种事来,“我知道了,你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音姨娘福身退下。
柳绍若有所思,“这个孩子,该不会不是你爹的吧?”
要真是,不说薇姨娘能不能忍住不说。就只音姨娘,就算没有暗戳戳下药,也不会跑来帮她邀功。
要知道,如果薇姨娘有孕之事让陆成富知道了,他肯定万分重视,让她搬出院子找人照顾是肯定的,也不必担忧腹中孩子被人所害。
晚上陆成富回来,楚云梨特意去前院书房跟他说了这事,当时他就怒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混账!”
这一看就不是他的孩子,楚云梨便不多问了。
翌日早上,音姨娘和后院一个护卫就被赶了出去,陆成富当日也没出去,去西北角把所有女人找了出来,愿意备嫁妆让她们再嫁。
并且说了,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要是愿意留下却又如音姨娘一般不守妇道,他会将奸夫淫妇乱棍打死!
最后,除了两个三十多岁最早进门的姨娘,还有两个缠绵病榻每个月药费都要不少的病秧子外 ,就剩下最近陆成富常去的语姨娘了。
别的人都领了十两银子回了娘家。
如此一来,家中便空旷了许多。
柳绍搬来的这些日子,方远三天两头的出现在门外,但就如陆成富吩咐的那般,别说帮他通禀,一看到他,门口的人就棍棒齐上,非得把人打走不可。
但是这一日,门口的情形又有所不同。
彼时楚云梨正在熬药,彩蝶急匆匆而来,“姑娘,门口有位夫人带着个孩子非要见你,说要是你不见,她就跪在门口不走。”
药熬得差不多,楚云梨倒了一碗,递给边上的柳绍,随口问,“什么人?”
彩蝶想了想,“她带的那个孩子,就是当初姑爷想要留下的那个小姑娘。”
楚云梨微微一整,“哦?那我得看看去。”
没想到她都把方远烈赶出去了,这个女人还能找上门来。
上辈子,陆婉娘依了方远烈的心思,收养了那个小姑娘,结果没两天,孩子的娘就找上门了,言卖掉孩子不是她本意,是她婆婆偷着卖的,非要把孩子带回去。
陆婉娘性子虽然娇纵,但也没想让人家骨肉分离,再说,她成亲后被方远烈要求温柔贤淑,善良大度,自然是大方地让她把孩子带回去了。
结果呢,这个女人没两天又来了,这回是求助。说她婆婆苛待她,还要把她女儿卖掉,甚至还要卖了她!
陆婉娘对于母女俩感官一般,只是觉得小姑娘可怜,方远烈情绪比较激动,义愤填膺之余,找了院子把母女俩安顿下来了,后来他三天两头的去看,但凡陆婉娘阻拦,便是她嫉妒,不善良大度。因为这个女人,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两人争执的次数能抵得上前面四年。方远烈每次指责,都是陆婉娘退让,结果……不知道何时,方远烈就和这女人勾搭上了,一直到了陆成富死了一年后,陆婉娘才从别人口中听说了此事。
只是那时候,陆婉娘想要再闹着把母女俩送走,陆家也没人依她了。
因为陆成富走得突然,生意他并没有安排,还是由各掌柜看着,陆婉娘拿不起事,这些事情自然就禀给了方远烈,陆婉娘当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后来察觉后,也没想收回。直到现她赶不走这个女人,她才猛然现,良人是披上一层皮的混账。
陆家的掌柜中不愿意真正依附方远烈的都被换掉,没多久,她也死了。
陆家彻底改姓了方!
方远烈此作为过于凉薄,岚城中许多人不齿,不愿再和他做生意,但那又如何,陆家几辈人积攒的家产,足够方远烈余生过得滋润无比了。
陆婉娘被养得太不知事,低估了人心狠辣,哪怕方远烈得了陆家,养了外室,她也不觉得他会杀了自己。
楚云梨站在外院的廊下,看着院子里身形单薄的母女俩,可以说,是这对母女让她彻底明白方远烈不是东西。
“陆姑娘。”看到楚云梨,那女人跪了下去,“小妇人有事情要给您解释。”
楚云梨靠在廊柱上,“说说看。”
女人垂着泪,“小妇人娘家姓陈,夫家姓张,去年我男人摔死了,家中便只剩下我婆母和我们母女,上一次陆家收养孩子,我婆母起了贪念,便悄悄带了小丫过来,结果……不成想您和方少爷因为她起了争执,竟然到了和离的地步,小妇人心里不安,特意带着小丫来解释,若是您要怪便怪我们,方少爷只是心地善良而已,千万别因为此事坏了你们的姻缘……”
面前的女人一身布衣,面容清秀,勉强算得上小家碧玉,就是以后养好了肌肤刻意打扮过,也算不得美貌,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方远烈牢牢把持。
其实,上辈子陆婉娘的死,兴许她也插手了的。
毕竟那时候陆家已经被方远烈握在手中,要是陆婉娘在,他接手陆家名正言顺,没必要弄死妻子落下一个凉薄的名声。
楚云梨嗤笑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女人愣住。
见她神情,楚云梨继续道,“你哪来的脸认为就凭你这个女儿能够拆散我们?他善良大度留下你女儿我就不要他,怎么这话听着好像我容不得他善良一般?不怕告诉你,我不要方远烈,是因为他无能!”
“是他找你来的吧?回去告诉他,往后不用再费心思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我陆家的门!你们俩好好过吧。”
陈氏面色煞白,嘴唇颤抖不已,“陆姑娘,小妇人残花败柳,如何配得上方少爷?您别说这种话……”
楚云梨抬手打断她,“能不能配得上,想不想配上,你自己心里没数?”她吩咐边上的彩蝶,“以后凡是和方家有关的人上门,一并给我打出去!”
把人赶走,没多久门房就来禀道,“方二少爷确实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等她们。不过,方二少爷似乎不满,还打了她一巴掌。”
这倒是有趣,方远烈不是善良接济被赶出来的女人么?人家好心好意上门解释,怎么能出手打人呢?“去查一下那女人住在哪儿?谁家的院子?”
再次回到院中,柳绍还在原来的位置,碗中的药已经喝完。
楚云梨见了,颇为满意,“回房去歇着。”
语罢转身,袖子却被抓住,她回头就看到椅子上的人,他没有抬头,只看得到他乌黑的和白皙的额头,再往下,睫毛颤颤,很是不安,“婉娘,你会不会再让他回来?”
“不会!”楚云梨语气笃定。
柳绍抬眼,“你送我回房,好不好?”
撒娇?
楚云梨嘴角勾起,“好啊。”
她把人拉起,一路送回了屋,还让他躺下帮他盖被,又把帐幔放下拢好,“睡吧。”
将要起身时,手被帐幔中伸出来的手握住,楚云梨一怔,里面的人不说话,她想要抽回,他不松手,还拉了拉。
正房的门一直到了晚上也没打开,只让人送了水进去洗漱,晚上又送了饭菜进去。
翌日早上,楚云梨特意起了大早,带着柳绍去前院。
昨天的女儿留宿的事情陆成富早已听说了,看到面前身形单薄一脸苍白的柳绍跪着敬茶,“爹。”
陆成富面色复杂难言,到底伸手接过了茶水,“好好养身子。”
他没有提成亲的事,楚云梨也没提,凭着柳绍如今的小身板,陆成富大概是不乐意的。不过私底下告诫女儿,“人身子差,你少折腾。”
楚云梨:“……”我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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