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城中议论得最多地就是顾家的绣楼和银楼, 可以先预存银子,之后以本身价钱的八成买东西, 存得多的, 只需要六成。
一时间,通城中众人议论纷纷。
而以往和顾家来往密切的各家夫人,率先让人拿了银票去支持, 本来嘛,这些每年都要去各家赴宴的夫人, 哪个不在顾家做衣裳买饰?
本身价钱的六成, 等于便宜了一半啊。
各家夫人虽然富裕, 但有便宜不占就是吃亏。有顶富裕的夫人带着, 底下许多人纷纷效仿, 来往的人多了,顾家的盈利比起上个月, 还多了不少。
顾宗战告捷,还预收了好多银票, 再无人敢低看于他。
陈家新开的两间铺子在这样的情形下,着实被打击了不少。
而顾家也找到了给顾父下毒的人。
一般来说, 如顾家这种人家, 从来不会用外头来历不明的人。尤其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更是祖上三代都会查清楚,还是自幼培养,和主子荣辱一体,基本没有背叛的可能。
给顾父下毒的, 也是陪伴了他多年,且他从不会怀疑的人。
是他奶娘严氏。
严氏和顾府中所有下人一样,是真的受主子看重才得以留在身边,她和其余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出身夏家。
奶娘是当初顾老夫人夏氏的陪嫁,忠心耿耿,后来生了孩子后,又伺候小主子。这么多年一直留在顾家,近几年顾父送她宅子荣养,只偶尔会进府看看。
顾父中毒之前,就是喝了她送来的药膳。
一般药这种东西,顾父不会轻易入口,也是对奶娘万分信任,他才毫不犹豫地喝了。
哪怕到了这会儿,他也不信奶娘会害他!
“你为什么?”顾父靠在椅子上,看着底下头花白的严氏。
严氏老泪纵横,“我对不起老爷,您想如何罚,我都依。”
顾父大病一场,伤了身子,说话都有点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下毒?你看着我长大,自小就护着我,我想不通。”
“是我那不争气的外孙,他打死了人,有人要告他,非要我帮忙做了这事……我也是没办法了。”严氏哭道,“我想过直接告诉你,可顾家再富也只是商户……”
顾父打断她,失望道,“那你就给我下毒?”
严氏沉默。
再是奶大的孩子,也比不过亲生的。顾父自认为这么多年对奶娘足够尊重,没想到她背叛起来也毫不犹豫。
伤心之下,愈觉得疲累。
余氏见了,忙宽慰几句,“别伤心,回去歇着吧,这边有我。”
下人进来把顾父抬走,严氏忙磕头求饶,“老爷饶命,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原谅我这一回,我不知道这药这样霸道,要是知道会要你的命,我绝不会……”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说,因为顾父已经离开,且从头到尾没有回头。
他能把顾家生意做得这样好,本身就是个决断的人。
顾父走后,屋子里的气氛凝重起来。余氏面色慎重,“谁让你做的?把有人找你,到你下毒,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说一遍。”
到了此时,严氏知道自己的命捏在余氏手中,再不敢隐瞒,“我女儿嫁的人赎身之前是夏家管事,也只有他们才了解我。”
话里话外暗指是夏家。
余氏蹙眉,“你的意思是夏家?”
严氏悄摸抬眼,看向一旁的楚云梨,“我只是怀疑。夏家那边好多人暗地里嘀咕,说清心是被少夫人害死的,要是少夫人不去庵堂说那些话,她就不会死……”
潜意思就是夏家报复。
楚云梨手中动作微顿,就凭着清心找人刺杀她,就算她不去庵堂,也会找清心把这笔账算清楚。再说,凭着清心对她的嫉妒,一次不成,她也会再找机会出手。
她当然不可能死,还得替罗蔓娘讨公道,清心是一定要死的。
至于夏家会不会报复……她认为不太可能。
就算夏家怀疑她,也只会对她动手。要知道,夏家主和顾父是表兄弟,两人小时候还一起长大。外甥媳妇把他女儿杀了,满腔怒火肯定是对着外人,而不是对顾父出手。
再说,顾夏两家如今关系不好,若是顾父死了,这关系就更加冷淡,从利益的方面来说,顾父自然是长长久久的活着对夏家才是最好。
这幕后之人,动了手还想让顾夏两家生隙来洗清自己。
余氏看着严氏,若有所思。“当初老爷放了你身契,如今你不再是下人,我不会对你动手。”
闻言,严氏松了口气。
楚云梨接话道,“胆敢对顾家投毒,如果是下人,肯定是打死不论,没动手的家人也会被卖。但你……”
说到这里,余氏重新接过话头,“既然不是我家的下人,就交由衙门查问吧,根据律法来,该判就判,我们都认!”
说完,她看向楚云梨,笑了笑道,“恶人还是我来做,对老爷动手,要是不严惩凶手,我实在别不过这口气,若是郁结于心,落下病根还是我自己难受。”
严氏委顿在地,面色惨白如纸。喃喃道,“我不是故意……饶我一回……”
“饶你?你看着老爷喝药的时候,怎么没有饶他?”余氏眼中怒气已然压抑不住,“送到衙门去!”
严氏惊愕地瞪大了眼,她知道顾家会生气,本以为凭着这么多年感情,怎么也该从轻落,没想到一点情分都没,把她当杀人凶手处置。
“不!”
被婆子拖着往外走的时候,严氏大喊出声。
婆子顿住,余氏头也不抬,“我好好的老爷被人害成这样,要是留下来,你就得病逝,你确定要留下来?”
对上余氏阴郁的眼神,严氏迫不及待地往后退。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婆媳两人,余氏抚着额头,楚云梨起身,帮她按了几下。
“以前是我不对,因为你的家世,还有你会武不喜欢你。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阿宗挑你,自有他的想法。”余氏被揉得脸上渐渐地放松,“你是个好的,尤其把几个孩子教得挺好,这顾家交到你手中,我挺放心。”
楚云梨失笑。
与此同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激动来,这是罗蔓娘的情绪。
原来她一直都想要余氏认同她么?
又过一会儿,余氏拉了她的手,示意她坐下,“要是夏家找你麻烦,咱们也不惧,本就是他们没养好自家姑娘,要是再动手,也是他们理亏。”
楚云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末了道,“应该另有其人。”
余氏沉吟了下,吩咐道,“盯着潘家的人,再多加两个,务必把最近和他们来往的人都查清楚,现不对,立刻报上来。”潘家就是严氏女儿的夫家。
顾家近了流年不利,不过一年,就或直接或间接地沾上了三回官司。
但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回闹的事情大,堂堂顾家主,在自己家让人下了毒。众人惋惜之余,也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当然了,在看到顾宗无本就把城中夫人的银子搜刮一波后,众人又笑不出来了。
本来嘛,什么八成六成的,那价钱还不是顾家说了算。价钱往上涨涨,多少都回来了。
就算涨不上去价,也还有薄利多销一说呢。
总归是赚的!
顾家主做了多年生意,雷厉风行,少有人敢得罪。顾宗更加青出于蓝,顾家这富的名头,若是没意外得继续戴几十年。再看底下的孙辈,也是个聪慧的,以往就时常被祖父带在身边教导,再交由顾宗教上几十年,怕是更加厉害。
所以说,这孩子生得多有什么用?
真不是以量取胜。
顾家告状,周大人不敢怠慢,他也不容许城中有这样肆意妄为的人。就比如这一回,要是顾家主病了,再后继无人,今年的税不如往年,他上哪儿说理去?
明白点说,顾家和他乍看没关系,但其实也利益相关。他也不希望顾家出事的人之一。
所以,案子查得格外仔细。
楚云梨的这种说法不止告诉了余氏,她还和顾宗谈了谈。
顾宗也把这想法告知了周大人,拜托他再仔细一些。
一个月后,顾父的病情得以控制,顾宗那边也接手了铺子,一切步入正轨。
阳春三月,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周大人那边终于查到了幕后主使。
不是夏家,这事和夏家完全没关系。
而是陈家和柳家,还有个付家。
这三家都参与了的,本来周大人只查到了柳家那边,正打算去拿人来问,就看到柳渊找了陈良谈话,他暗中让酒楼的伙计偷听。
为衙门办事,伙计自然义不容辞。
伙计在隔壁的暗门处,把两人要暗害顾道宇的计划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止如此,两人还提及先前指使严氏投毒的事情,疑惑为何顾家没有和夏家打起来。
三位家主胃口大得很,扬言要瓜分顾家,甚至已经分好了顾家如今在主街最好的几间铺子。
得知确切的消息后,周大人亲自带着人,把三人抓了个正着。
伙计也不蠢,听到里面动静不对,还找了掌柜过来一起听,亲耳听到三人商量的不止一个人,不存在诬陷的可能。
听到其中有柳家,余氏毫不意外,对着陪她用晚膳的儿媳妇道,“要说最恨道宇的人,非柳家莫属。”
楚云梨深以为然。
“我平生最讨厌的人,就是柳双瑚。”余氏来了谈性,“当初阿宗还小,我就设想过儿媳妇的模样和性情,或许泼辣,或许温婉,但我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哭哭啼啼,满心算计的女人。”
楚云梨有些好奇她口中的“满心算计”几个字。
余氏轻哼一声,“那女人当初和阿宗认识,就是算计好了的。”
话音刚落,顾宗就掀开了帘子,带笑的神情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