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 十四
摸着身下温暖的床铺, 楼京康才找回了几分真实感。
他走到院子里,一股凉风吹来。周身是汗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梦中的一切在他脑中无比清晰, 根本就不像是梦, 像是已经生过的事。
梦中他没有现妹妹装病,依着她的心意一步步把自己送进了大牢。
其实,梦里的他也挺纠结, 并不想找人绑余母, 可看着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瞅着就要撅过去。又有孙大夫说她若继续伤心会命不久矣, 他才答应帮忙。
结果, 害了一大家子。
身陷大牢后, 妹妹始终不愿意来见他, 后来他才从外人那里得知, 妹妹她嫁人之后, 身子愈康健,曾经的心疾已然痊愈。
孙大夫明明说过,心疾会伴随她一生, 不可能痊愈, 思来想去, 也只有孙大夫骗了他们母子这一个可能。
好在, 梦里的一切都没生。母亲没有生病, 他没有深陷囵圄,也现了妹妹的卑鄙……只是, 妻子已经不在了。其实, 现在回想起来, 他被关在大牢中,母亲卧病在床, 都不如妻子吃的苦头多。
他站在院子里吹到周身冰凉,不太相信那只是个梦。可若是真的,妻子为何已经离开?
想到他们母子会现妹妹装病都是因为妻子,楼京康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妻子也做过这个梦,所以才执意离开?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楼京康打开大门,看着外面黑漆漆的街,才想起来天还没亮。这时候上门,多半也见不了人。
他在院子里根本站不住,干脆去了赵家门外。
天刚蒙蒙亮,赵母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就看到门口蹲着一团黑乎乎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这城里不许有乞丐……”
“岳母,是我。”
熟悉都男声传来,赵母一头雾水,提醒道:“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别这么喊我。”又质问:“这大早上的,你蹲在这里做甚?”
在她看来,女儿在楼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今又已定了亲,自然是离楼京康越远越好。
他一次次凑上前,对女儿有害无益。想到此,她催促道:“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阿岚,就别再来打扰她。赶紧走,让人看见了不好。”
楼京康等的就是这天亮之际无人之时,因为这些这些日子他过来都没能见着人。该是赵阿岚顾忌着名声,怕被人议论才不肯见他。
“伯母。”楼京康改了口,急切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阿岚。”怕见不到人,他补充道:“此事真的很重要,我问完就走,绝不纠缠。”
赵母半信半疑:“阿岚还没起。”
楼京康目露哀求:“伯母,我真的要见她,麻烦您喊她起身,这事很重要!”
见他似乎真有事要说,加上这会儿无人,赵母转身进门,叫醒了楚云梨:“好像有急事,你看看去吧。”
楚云梨觉浅,披衣起身,看到门口蹲着的楼京康后,道:“何事?”
楼京康回头,看着昏黄烛火下的女子,半晌声音艰涩地问:“你离开我之前,是不是做梦了?”
闻言,楚云梨讶然:“做什么梦?”
楼京康揪着头:“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不知道妹妹是装病,听了她的话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害了我们一家人。你很苦……你是不是做了同样的梦,才下定决心离开我的?”
楚云梨摇摇头:“反正我们俩已经分开,这重要吗?”
楼京康哑然。
“我只是想知道,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梦?”
楚云梨随口道:“一个梦而已。你想知道真假,问我不成,得问老天爷。”
她打了个呵欠:“我得回去补眠,你也走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楼京康脱口道:“你就那么在乎余琅?”
“对!”楚云梨颔:“他是我未婚夫,我要和他相伴余生。他当然重要。”
*
回去的路上,楼京康失魂落魄,还险些撞到了摆摊的板车,回到家中,天已大亮。
楼母看到他一大早从外头回来,惊讶问:“你去哪儿了?”
楼京康看着她:“娘,你为何要那么疼妹妹?”
听到这带着怨气的话,楼母愣了一下:“我不疼她了啊,那个死丫头,过两天我就把她打出门。”
听到母亲这暴躁的话,楼京康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如今生的这些事与梦中大不想同。
那或许……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虽是如此,却还是影响了楼京康,楼玲珑从门内出来,他沉声道:“别整日乱跑,每天吃了饭,也帮着家里干点活。我跟娘的衣衫都没空洗。”
楼玲珑不敢反驳,但也没答应。她这几天正焦虑,就怕母亲真的随便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她从小就要好东西,心底里最想嫁的,始终都是余琅。
也只有嫁给他,未来才会有无限可能,否则,就是这城里的一个普通商人之妇,区别只是富裕和更富裕而已。
但是,余琅似乎很厌恶她。
她费尽心思,也不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这种时候,就需要帮手。她看着面前的兄长:“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楼京康不爱听,昨晚他噩梦醒了之后就没睡着,这会儿困乏无比,抬步就走。
见状,楼玲珑飞快道:“是关于嫂嫂的。”
兄嫂之间哪怕有她挑拨,还是相处得挺好。兄长应该会愿意听她说几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已经走到门口的人霍然回头:“说。”
楼玲珑期待地看着他:“哥,你和嫂嫂因为我闹成这样,我心里很是歉疚。也想过撮合你们,可嫂嫂已经定亲,这便有些麻烦。不过,也有法子,哥想试试吗?”
楼京康皱眉看着她:“你还没有对余公子死心?”
一下就戳中了楼玲珑的心思。
她面色微变,倒也不反驳:“这算一举两得,如果事成,咱们兄妹都能得偿所愿。”
楼京康确实放不下妻子,昨夜之前,他可能会动心。不过,想到梦里的妹妹为了余琅把全家害成那样,他沉声道:“你想嫁谁都可以,余琅不行!”
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楼玲珑脸色微变:“哥哥,赵阿岚一心奔着别的男人,你不想着把人抢回来,也不生气,反而还想帮她如愿。她就那么好?”
“不关她的事。”楼京康语气严肃:“无论她嫁给谁,总之你不许再盯着余琅,就算他愿意,我也不愿意。”
语罢,进门后顺手关上了门。
楼玲珑大喊:“为何?”
楼京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最好别做多余的事,否则,我不会轻饶了你!”
楼玲珑狠狠瞪着门,想要透过门板瞪视里面的人。
她认为,无论是她嫁余琅,还是兄长放不下赵阿岚,都应该告诉母亲一声。于是,转身就出了门,义愤填膺地把此事说出,末了道:“娘,分明挺好的事,哥却威胁我,还说就算余公子答应娶我,他都不答应……我是他亲妹妹,哪怕做了些错事,他也不至于这般……这般……呜呜呜……”
楼母虽然厌恶了女儿,但也并没有想糟蹋她,若是能得一门好亲,对自家也是助力。就比如余公子,那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孙子有这么一个姑父,日后启蒙都要方便些。
她皱了皱眉:“你看着铺子。”
此时算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楼母却要去后头找儿子理论。楼玲珑立刻知道,母亲到底是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京康,你开门,我们好好聊聊。”
楼京康向来孝顺,颓然地打开门:“娘,玲珑找你告状了?”
楼母一脸不解:“你为何不让她嫁余公子?”
“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个男人。”楼京康叹口气:“玲珑已经被宠坏了,不能由着她乱来。”
楼母和楼玲珑一样,瞬间就想歪了:“阿岚都不想和你过日子了,你何必护着她?”
“不关她的事。”楼京康只觉得心累,沉默了下,把昨晚梦境中的情形说了一遍。
“本来我不愿意做那样的事,可妹妹哭得厉害,几度晕厥。孙大夫又说话吓唬我们母子,所以我……后来我就入了大牢,阿岚一个人要带孩子还要伺候卧病在床的您,很是辛苦。”对着母亲,楼京康向来坦荡:“我怀疑,她会这么快离开,就是做了和我同样的梦。否则,不过是夫妻间的几句争执而已,她没必要这么生气。”
楼母也觉得前儿媳那气性大了些,那一回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只是梦而已!”
楼京康看着母亲,沉声问:“如果我们没有现玲珑装病,她又对余公子非君不嫁,真哭着求,哭到晕厥丢命,我们会不会答应做那些蠢事?”
楼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