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警署,一间临时羁押室内。
赵砚安安静静地躺在羁押室的单人铁床上,他已经醒了,不仅酒醒了,也睡醒了,这间羁押室很小,最多只有四五个平米,如此小的空间里,除了一张铁床,还有水池、蹲坑,里面的气味不大好。
床上也只有一张竹席和一条薄薄的劣质被子,赵砚没闹,是因为他知道他在这里不会待多久,他记得自己昨晚又杀人了,但他同样记得昨晚他杀的依然是杀手。
按照大明律,击毙杀手,有功无过,不仅不会惩罚,官方还会有奖励。
就像上次,华元楼前的刺杀调查清楚后,他从医院醒来的时候,银行卡里多了五万块的奖金。
此时,赵砚半眯着眼躺在铁床上,正在回忆昨晚的一幕幕,心里有点遗憾无常这次没有派枪手过来。
如果无常这次也派来枪手,也许他就能再次感觉到自己身上自启动的时光回溯了。可惜,无常这次只派来两个功夫不怎么样的近战杀手。
如果无常的人得知他是这么评价雷雾组合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就这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手边的走廊尽头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和这一片羁押室里骚动、叫喊的声音。
“又是馒头稀饭?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草!”
“终于开饭了!饿死老子了!”
“哎!哎!警官!我自己出钱行不行?给我出去买点好吃的吧!这馒头稀饭吃死人哪!”
……
赵砚听见这些都是其它羁押室里的嫌疑犯叫嚷的,除此之外,赵砚还听到一个语气很粗暴的声音。
“少废话!”
“你的!”
“你的!”
“不吃就倒掉!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想吃好的?想吃好的干嘛来这里待着啊?滚蛋!”
“你的!”
“你的!”
……
赵砚躺在铁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没动,和那些叫嚷喧哗的嫌疑犯不同,赵砚很冷静,这一年多经历了这么多事,杀手都杀了六七个了,他的心智自然有所增长,像旁边羁押室里那些嫌疑犯一样的废话,他没兴趣去说。
除了显示自己没用之外,什么作用都起不了,反而还引来警员的讥讽和喝骂。
很快,派早餐的黑衣警员就来到赵砚的羁押室铁栅门外,一个搪瓷缸子随手撂在铁栅门外,黑衣警员大概是讶异于赵砚的安静,不由抬头瞥了他一眼,随手又拿了两个黄的馒头搁在搪瓷缸子的盖上,没有筷子也没有勺子。
“你的!”
黑衣警员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就推着小推车继续往前去了。
赵砚抬眼看了一眼铁栅门外的早餐,肚子确实饿了,勾了勾嘴角,赵砚也不说话,腰一挺,就坐了起来,双手从脑后放下,抬腿就下了铁床,摇摇晃晃地走到铁栅门那里端起门外的搪瓷缸子。
忽然,赵砚心有所感,一偏头,看见斜对面羁押室里的骆华倩,骆华倩银灰色的双眼也在看他。
赵砚对她眨了下左眼,嘴唇往前一嘬,作了个亲吻的下’流表情,骆华倩脸一红,反常地没有冷眼以对,赶紧低下头端起她那只搪瓷缸子,然后掉头走向她那间羁押室的里面。
赵砚有点意外,但也无所谓,端着搪瓷缸站起身,随手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大口,依然是摇摇晃晃地走回铁床那里。
“草!果然难吃!”
咽下嘴里的馒头后,赵砚低声骂了一句,骂音还在耳边,他就再次大口咬了一大块馒头,用力嚼着,他家就是卖早点的,家里的馒头比这个好吃多了,不过赵砚并不娇气,他现在蹲在这里,肚子饿了,只有这馒头稀饭,没得选择,他就吃得干干脆脆,没有什么屁话,觉得难吃,等出去了多吃点好吃的就补回来了。
大约上午9点多的时候,黑衣警员又来到赵砚的铁栅门前,一路走过来,旁边的羁押室里叫嚷捣乱的声音不绝于耳,黑衣警员冷着脸,充耳不闻。
走到赵砚铁栅门前的时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抖着腿的赵砚,拿出一张磁卡在门锁那里刷了一下,咔嚓一声,铁栅门自动缓缓向右边缩进。
“赵砚!你可以走了!出来吧!”
黑衣警员说着让开一步,叫赵砚出去。
“呵呵!”
赵砚轻笑一声,意料中的释放果然来了,一翻身就从床上下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到门口,微翘着嘴角看了一眼斜对面的羁押室,抬了抬下巴,问:“她呢?也放吧?”
“是的!”
黑衣警员回头看了一眼斜对面那间羁押室里同样淡然的骆华倩一眼,给了肯定的回答。
赵砚微笑着走出羁押室,站定脚步随意地活动着有些疲乏的身子,随口道:“那就放吧!我们一起的!”
黑衣警员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走过去给骆华倩开门,骆华倩见状也起身走到铁栅门后等着。
“吁吁……”
不远处的羁押室里响起一声嘹亮的口哨声,附近四五间羁押室里都传来脚步声骚动声。
“嗨!小赤佬!你昨晚是不是砸老奶奶家的玻璃了?这么快就放了?”
“哈哈!!”
“我估计是!”
“小赤佬……”
……
一句话引一片起哄附和的声音,赵砚嘴角含笑地望向左边斜对面那间羁押室门后的一个小青年,看上去22、3岁,染着一头夸张的屎黄色头,露在短袖外面的两条手臂上纹着两条蚯蚓似的青龙。
不是赵砚有意这么形容,是他真的觉得黄色头真的很像一坨屎,赵砚向来很喜欢自己的一头黑,在他看来好好的黑不要,非要染成别的颜色,简直就是自甘下贱,屎黄色有什么好看的?
至于那小青年胳膊上的那两条青龙……实在是侮辱了这传说中的神兽,那两条麻杆似的细胳膊,可不就让那两条青龙看上去像蚯蚓嘛!
赵砚不屑的眼神大概刺激到了那个小青年,小青年脸色一怒,骂道:“你再用这种欠揍的眼神看老子!信不信等老子出去了把你那双屁眼挖了?”
“哈哈!细鬼!你被这小赤佬鄙视了!哈哈!你没招了吧?”
“哈哈!”
……
附近几间羁押室里又传来笑声。
赵砚含笑的双眼在这几间羁押室里一扫,现这几个都是一副小混’混模样,几乎个个都染了,有的还打了耳钉,身上的衣服也是奇奇怪怪,破破烂烂的像乞丐似的,但一个个却又脸带桀骜之色。
赵砚注意到其中有几个额头上、手上都还有血迹,估计应该是一起打架进来的。
“走吧!”
黑衣警员的声音在赵砚身后传来,赵砚微微偏头,看见骆华倩已经出现在他身旁,对她笑了笑,赵砚举步向走廊出口处走去。
“喂!美女!你这就走了啊?留个手机号码吧?等哥哥出去后找你耍!”
“哇喔!美女好靓!交个朋友吧?”
“美女!你大’腿好长啊!绝对能让哥玩一年啊!”
……
左右两边几间羁押室里的小混’混看见骆华倩后,顿时个个两眼放光,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第三句就是那个叫细鬼的小混\'混叫出来的。
“叫什么叫?”
黑衣警员冷声警告了一句,赵砚微微偏头瞥见骆华倩脸色紧绷,眼神泛冷,但她却控制着没有爆。
赵砚嘴角的一抹笑意敛去,骆华倩能忍,他却不想忍,当即双腿骤然力,斜着往前一冲……
“砰!!!”
穿着皮鞋的右脚狠狠一脚踹在细鬼羁押室的铁栅门上,巨大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大跳,整个铁栅门都猛然震动起来,在场之人只看见铁栅门后面的细鬼被震动的铁栅门猛然弹飞出去,嘭一声倒飞出去,撞在羁押室尽头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掉在铁床沿上,紧跟着又摔在地板砖上。
“呃……啊……妈妈……”
细鬼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眼泪鼻涕流得一脸都是。
“……”
“……”
“……”
四下一片寂静,一片寂静声中,有人悄悄后退,远离铁栅门,还有人紧张得吞咽口水的声音,细鬼羁押室的铁栅门上还在嗡嗡地颤抖,所有人一眼可见那面铁栅门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收回右脚的赵砚此时脸上再无一丝笑意,一脸冷峻地盯着羁押室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细鬼,见他再也爬不起来,赵砚的冷眼才缓缓扫视两边其它几间羁押室里的小混’混,冷眼扫到谁,谁就脸色一变鸦雀无声地往后退,再也没人敢嘴贱地调’戏骆华倩。
也许赵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不时就会调\'戏骆华倩一下,甚至直接非礼她,但刚才听见这几个小混’混污言秽语调’戏骆华倩的时候,他心头一股火气便直窜脑门。
骆华倩看着赵砚冷峻的侧脸,逼人的双眼,她紧绷的神情不由放松下来,刚刚攥紧的拳头也微微松开了。
眼神也不再那么清冷。
嘴角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出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哎!你还想不想释放了?你把这扇门损坏了你知道吗?这都是警署的财产!”
黑衣警员在震惊过后,终于醒悟过来,匆匆上前两步冷着脸喝斥赵砚。
“多少钱?我赔!”
赵砚收敛了脸上的怒容,微笑着回答。
“那你打伤了人怎么办?”
黑衣警员又斥道。
“医药费我负责!”
赵砚还是笑眯眯地回答。
一点医药费他无所谓,只要出了气就行。
黑衣警员瞪着他,片刻后神情才缓了下来,大概他也很厌恶那几个小混’混,目光在赵砚上身的衬衣上看了看,黑衣警员点点头,当先走了。
赵砚上身这件衬衣质地不凡、做工也非常精细,那几个小混’混没眼力看出来,这黑衣警员却是有眼力的,只从赵砚上身这件衬衣上,便得出赵砚只要愿赔,这些东西他应该都能赔得起。
随身一件衬衣就价值一千多块,肯定是有钱人!
从羁押室出来,赵砚和骆华倩分别签了字,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就被释放了。
走出警署大门的时候,一路沉默的骆华倩忽然开口:“谢谢!”
赵砚意外地偏头看向她,见她脸上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不由嘴角一翘,骆华倩显然是在感谢他刚才在羁押室的那一脚。
“回学校?”
赵砚问她。
“先拿车!我的车还在酒吧那里!”骆华倩说。
赵砚失笑,耸了耸肩,道:“呵呵,差点忘了!我车也还在那儿!走吧!咱俩一起打车过去拿车!”
骆华倩没有拒绝。
一夜过去,打了一架,打死了两个杀人,踹了一个小混’混,赵砚昨晚愁闷的情绪好像都被排解出去了,一路上嘴角都带着轻松的微笑,两辆车在翰林学院大门口分开,骆华倩继续回她的金陵大学,赵砚的雷翼则一拐,进入翰林学院。
回到宿舍的时候,张鹏恰巧从卧室里出来,一脸睡眼惺忪,看见赵砚一身神清气爽地从外面出来,张鹏脚步一停,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赵砚两眼,问道:“你昨晚不会真跟骆华倩出去约会了吧?”
赵砚略略沉默,还是干脆地点了头。
“对!去酒吧了!”
张鹏看着赵砚,好几秒都没有说话,随后走向放牙刷、牙膏那边,背对着赵砚语气复杂地说:“你真是个人渣!”
赵砚看着他挤牙膏的背影,罕见的没有动怒,看了两眼,就沉默地走进自己的卧室。
他一夜未归,张鹏一定是一位他昨晚真的和骆华倩开房去了,看来昨晚在翩翩起舞酒吧生的事还没有传到张鹏耳中,赵砚不想解释,也没觉得有解释的意义。
……
这天之后,张鹏明显跟赵砚疏远了,每天不再和赵砚同去食堂、同去教室,就算两人同时在宿舍里,张鹏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地进赵砚的卧室找赵砚聊天打屁,每天在客厅里碰见的时候,甚至不再和赵砚打招呼,一个笑脸都没有。
张鹏明显是觉得赵砚人品有问题,不愿再和他做朋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