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火火·番外·南阳篇（十）
客厅只剩她们俩, 萧潇随手拿过茶几上的铁皮罐子，打开递给她：“黄油饼干, 我爹的老战友送过来的, 你尝尝。”
顾卿卿也没跟她客气，拿了一块，咬了一口：“还真不错。”是她没吃过的味道。
萧潇又把盖子摁紧, 连带着罐子全部给她：“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 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家还有其它的……”话还没说完, 看到萧潇挑眉, 她又咽了回去：“好吧, 那我替孩子们谢谢姨姨。”
吃着饼干, 她含糊不清问：“对了, 你有什么事想问我啊？”
萧潇瞥了眼她那虽然在厨房里忙碌, 但是时不时走到门口支着耳朵的娘，坦然道：“我年初二要去陆中兵团了，想问下你的意见, 要不要跟你哥打声招呼。”
不声不响去了陆中兵团, 感觉像是刻意躲着他, 当了逃兵一样。
顾卿卿也没多想：“说一声吧, 今晚你吃了饭来找我。”
“好。”萧潇身上穿的还是军装, 她摘掉军帽，放在茶几上, 倾身趴在顾卿卿肩上：“卿卿, 我最近觉得好累啊。”
顾卿卿柔声安慰她：“我知道, 累了就歇歇，咱们缓一缓。”军事调动需要很多道手续, 萧潇从南方军区野战集团军调到陆中兵团陆战部队，其中需要她处理的事不少。
这段时间萧潇还训练了一批狙击手出来，人不多，七个，成天往深山老林钻，前两天才彻底完成任务。
也算是给老部队一个交代了。
她脑袋抵着顾卿卿的肩膀，闷声道：“这两天我好好缓缓。你着急回去吗？不着急让我再靠会儿。”
“不急。”女人伸手轻轻拍她后背：“你睡会儿吧，我看着表，半小时后叫你。”
“好，”萧潇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谢谢你卿卿，等我到了陆中兵团，会经常给你寄红薯的，听说那边的红薯又大又甜。”
顾卿卿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事实：“那边产量最大的就是红薯和土豆，别的也没有。”
萧潇：“……”
没听到她回应，顾卿卿垂眸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手上动作轻缓，有一下没一下拍着。
“辛苦了，潇潇。”她轻声道。
看着女孩恬静的睡颜，她四处看了看，没有毯子，于是朝厨房喊了声：“婶儿。”
“诶。”萧婶手里拿着锅铲，出了厨房门：“怎么了卿卿？”
随后看到压在她右胳膊上的女儿，她有些无奈：“这孩子，困了也不去床上睡，还缠着你不放。”
“没事，她太累了。”顾卿卿摇头，放轻了声音：“婶儿，有毯子吗？这天气太冷了容易着凉。”
“有，我去拿。”萧婶折返回厨房，放下锅铲关了天然气，去房间拿了床军绿色的厚毯来，轻手轻脚给女儿盖上。
“卿卿啊，这孩子平时在大院里也不跟谁亲近，她性格太野了。大院的闺女都是文职，不是在文工团就是服务站，或者军务室，就她喜欢扛着枪上战场。”萧婶放低了声音：“人家碍着你萧叔的身份，明面上不说，背后都嘲笑她野蛮粗鲁，不像个女孩。”
“就连她舅妈也经常在背后说闲话，说她这样性子的女孩难找婆家。”
“这些年潇潇也就跟你亲近，前两年她说要去都学习，我就知道她是过去找你，还有你……”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顾卿卿也知道是什么。
“这几年我也找你大院的婶儿们帮忙想给潇潇相看对象，但是都被她否了，也就是你们回南阳这几个月她还往家多走走，之前刚回来那半年她都是住在军营，不想着归家。”
“你大哥我也见过几次，这孩子是真优秀，比大院出生的很多少年郎都好，你萧叔跟你褚叔不太对付，有一次向空军集团军借了你大哥过来帮忙训练，后来都舍不得放人，回家对他赞不绝口，说这样的军人不管是放在野战军还是空军亦或者其他部队都是前途无量。”
顾卿卿安静听她说。
“潇潇这孩子随了她爹，脑袋转不过弯来，一根筋。”萧婶说：“其实这次她去陆中兵团，我虽然担心那边环境过于艰苦，但是又希望她能在远离你哥的这两年，想通一些事。”
萧婶叹了口气：“这几年她身上的压力挺大，冷嘲热讽风言风语听了不少。我开始也不理解她，只想着给她找个人品家世都好的对象，赶快成家。”
“现在呢？”顾卿卿笑问。
“她开心就好。”萧婶这句话自真心。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她过得如意顺心。
至于为什么改变态度，是因为见过顾灿阳。
她经历的事比女儿多，见过的英姿卓绝的人也不在少数。
比如楚渊，又或者秦舟。
还有当年的褚战和萧回还有白家那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乱世出英雄。
可现在，像顾灿阳这么璀璨夺目的人难得一遇，一旦出现，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难掩其瑜。
潇潇本来在感情方面就懵懂，碰到这么惊艳的人，自然是一头栽进去。
萧婶看着顾卿卿，心里在想，她今天上午在集贸市场也见到顾家嫂子，聊的很开心。
挺想不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顾嫂子，是怎么教的孩子。
三兄妹，都没有差的。
楚岱那孩子以前什么样大院里的人都知道，早就说过不会娶妻，结果没几年就带着媳妇儿回来了。
还有她家傻闺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萧婶又去了厨房炒菜，刚才还留顾卿卿吃饭，她婉拒了。
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她柔声喊：“潇潇。”
萧潇睁眼的时候有片刻迷茫，很快恢复清朗，揉了揉后颈：“你要回去了？我送你。”
“好。”顾卿卿也没推辞，带着萧潇给她的黄油饼干，出了院子。
送她到院门外，萧潇说：“我晚上再去找你。”
“行呀，骄骄一直嚷嚷着要跟姨姨玩呢，要是知道你过两天就要去陆中兵团了，肯定又得闹一次。”
“那我今晚好好哄哄她。”萧潇抓抓下巴，在苦恼有什么能小女孩开心的东西。
“行，我走啦，”顾卿卿朝她挥手：“院子里风大，回去吧。”
“嗯，好。”
把黄油饼干带回去给崽子们分了，又叮嘱他们吃完饭才能碰零食，顾卿卿帮着时如霜端菜出去。
吃完饭，小家伙们也困了，把他们带去楼上换了睡衣，等他们睡着，叮嘱家里的男人照看着点，她拿了钱踩着自行车往家属院门口去。
和常月在百货大楼买了不少东西——
崽子们的文具，还有小姑娘的橡皮筋，好多花样，她挑了几个适合骄骄的，打算现在开始给女儿留长。
晚上，顾青烈把和褚昭一起去买的烟花炮仗还有鞭炮都拿到院子里，带着小家伙们点炮仗。
骄骄虽然皮，到底是个女孩，躲在哥哥身后，探出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点燃的炮仗。
在冒火星的时候，她惊呼一声，拉着淡定的小星星跑到屋檐下面，离远一些。
顾青烈扭头看到外甥女这怂唧唧的样，忍不住嘲笑：“这胆儿可不随你阿娘哦宝儿。”
团团年年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线香，在褚叔叔的带领下放烟花，楚岱拉了条椅子坐在屋檐下看，沈绥在旁边生炭火炉子。
顾灿阳站在阴影里，绽放的烟花映红天际，他略微仰头，比夜色还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萧潇就在院门口，看着他料峭的身影，一直没有动作。
直到院子里响起孩童的嬉闹声以及大人轻快的聊天声音，她才抬脚过去，站在他旁边。
过了许久，她终是下定决心：“……我要去陆中兵团了。”
男人侧头看她，眸色很淡：“挺好。”
烟花渐灭，顾青烈又在嚷嚷：“这小花炮放起来就是不得劲啊，响两声就没了，还没反应过来呢。”
褚昭问：“不是买了二踢脚吗？试试那个，我再放个烟花。”
院子里那盏橘色的灯投下的光影就像是一道分界线，热热闹闹那端的在橘灯下，他们两个人站在暗处。
鞭炮声再起，烟花升空。
见他沉默不言，萧潇忽然喊：“顾灿阳。”
“嗯。”
“祝你平安顺遂。”她笑容明朗。
顾灿阳敛眸看她，清冷的眸子如同天边皓月，皎洁无边。
见他不言语，女孩又俏皮道：“也祝我得偿所愿，守得云开见月明。”
“红封啦！”顾卿卿在客厅门口喊：“玩够了吧？快进来烤火，阿爹阿娘还有干爹都准备好了压岁钱哦。”
顾青烈把线香掐灭，搓搓手，咧出一口大白牙：“哎呀看来我今年能多得两个红封，老褚潇潇快进来，大哥你还杵那儿干嘛啊。”
团团年年一听有压岁钱早就跑进去了，他们不缺钱，每年的压岁钱还有零用钱都是自己存着，阿爹阿娘都不会动他们的。
但是听到有红封拿，还是很开心呀。
大人小孩都跑了进去，萧潇也脚步也不慢，去凑热闹。
顾灿阳不急不缓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军属院里到处都在放烟花。
此起彼伏，绚丽耀眼。
“灿阳！”时如霜分完红封，在里面喊：“快过来，就差你了。”
他回头，往里走。
四位长辈给大人还有小孩都派了红封，顾卿卿嘴甜，说了不少吉祥话，崽子们也有样学样，分别缠着阿爷外公外婆撒娇。
好不热闹。
顾青烈收了不少红封，又把准备好的红封给了妹子还有外甥外甥女。
看着大哥给出去的，比他厚上不少的红封，他悄悄凑到楚岱面前：“老楚，你这封了多少啊，怎么咱俩的加起来看着还没有狗剩的多呢。”
楚岱偏头看了眼媳妇儿还有崽子们手里的红封，可不是嘛，足足抵得上他两个了。
“我的钱归卿卿管，大哥自己做主，比不了啊。”他笑着说。
“我的钱也是归妹子管，这次的压岁钱还是我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津贴，明年一定注意，提前跟妹子要钱，不能比大哥给的少。”狗蛋有些懊恼。
“明年你的钱就不一定在卿卿那儿了。”楚岱打趣道。
“嘿嘿，说不准。”狗蛋露出两颗小虎牙，唇边有浅浅的梨涡。
楚岱隔空撞上小女人水汪汪的杏眸，懵懂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眨看着他，好奇他跟狗蛋说什么这么开心。
他眼底笑意氤氲，唇角弯了弯。
客厅里其乐融融，一大屋子人围着炭火炉子坐，暖意很足。
长辈们开怀大笑，抱着孙子，和小辈说年轻时的趣事。
楚岱眼底笑意更深。
愿今后年岁，长似此时。
——
南阳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