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简杭本来就在老板和老公之间, 切换得没那么得心应手，看到他时, 总要在脑海里确认一遍, 这个时候他是她老公，还是老板。
不一样的身份，她面对他时, 感情不一样。
他是老公时, 她可以索取，无所顾忌。
可他是老板时, 她就不能挟情感要求他做这做那。因为他要从乐檬大局出。
老公和老板的身份一旦分不清楚, 被困扰的会是她。
最后两人免不了吵架。
现在他居然要以老板的身份追她。
不管以什么身份, 他主动提出了追她。他们的关系终于又往前迈了一步。
简杭把要求提在前面：“你要追我, 我中午就不去你办公室打游戏了。”
秦墨岭点头, “可以。我卸载我手机上的游戏, 你自己下载。”
之前让她每天去他办公室，也是借那半小时看看她，给她舒缓心情。现在要追她, 主动的该是他。
秦墨岭放开她, “你先泡澡, 我去做饭。”
简杭不着急洗澡, “我跟你一起做饭。”她让他等她两分钟, “我换件衣服。”她身上穿的是白色裤子，溅上油很麻烦。
换上家居服, 她把头高高挽起来, 与他一同下楼。
出了卧室, 秦墨岭牵住她。
简杭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你在外人面前从来没牵过我。”
秦墨岭脚下一顿, 偏头看她，“以后我注意。”他以为对这段婚姻做的足够多，还是忽视了很多她想要的东西。
“想要我干什么，下次直接说。”
简杭最想让他做的事是，“想要你喜欢我。”
这样的话，不好接。秦墨岭说：“已经在追你。”他牵她下楼。
简杭侧眸看他，被一个上位者追的感觉很奇妙。他以老公的身份追她，反倒没有这种感觉。
秦墨岭问：“除了蒸蛋，还想吃什么？”
简杭想了想：“什锦豆腐羹。我来做，我厨艺没你好，不过刀工应该比你强，我跟爷爷专门练过。”
以前看爷爷把嫩豆腐切丝，崇拜得不得了，练了一个暑假，那段时间家里天天吃豆腐羹，所有人都吃腻了。
好长时间不切，手可能会生疏，但底子稍微有点，只是跟爷爷切的豆腐丝没法比。
两人都会做饭，系上围裙，商量好做哪几道菜，秦墨岭从冰箱找食材，今天耿姨听说他要下厨，把所有能买的菜都买来了，满满一冰箱。
简杭跟他闲聊。“耿姨又去看电影啦？”
“嗯。去二刷。”秦墨岭把一盒嫩豆腐递给她。
简杭接过来，转身放在料理台上。
她背对着他，腰上的围裙没系好，他顺手又给她系了一道。
简杭故意往后退了一步，贴着他。
秦墨岭没动，让她靠他身上，他又从冰箱拿出其他菜。
然后各忙各的。
摘菜，洗菜，两人都挨在一起。
秦墨岭一直在给简杭调理胃，饮食清淡为主，今晚他做了四道菜，三素一荤，荤菜也是相对清淡的百叶卷肉。
简杭做了一道什锦豆腐羹。
一个多小时，晚饭做好，摆上餐桌。
简杭从不在朋友圈分享私下生活，今天难得有兴致，开吃之前，她找好角度拍了几张，设置了权限，乐檬的同事看不到。
很快，有人留言。
蒋盛和：【跟陈老师说，下次我再过去吃饭，给我做道百叶卷肉。】
他又问简杭：【你和秦墨岭什么时候回家？】
简杭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这周五。你要是有空，一起。】
蒋盛和：【有空。】
秦墨岭看到了他们俩的留言聊天，“蒋盛和什么意思？”
“说我妈的厨艺好，还想去家里吃饭。”
“他不是去吃饭，是告我的状，拆我的台。”
简杭笑，“那你也拆他的台。”
秦墨岭不是没想过怼蒋盛和，但他还得在岳父母跟前保持形象。
秦墨岭道：“他是没有老婆的人，我跟他计较什么。”
简杭：“......”
——
连续三天，简杭和四部各部门负责人中午一起吃饭。周义和郑炎束每天出外勤，简杭没碰到他们，于是先约了其他部门的总监。
转眼是周五，四部第二次例会。
会议时间是上午九点钟，小樊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周义和郑炎束两尊大佛，担心他们故意迟到一两分钟，砸简杭的场子。
没想到，八点五十五分，两人先后进了会议室。
小樊隐隐不踏实，这两人这么配合？反常必有妖。
“周总监，把企划案投屏，大家一起讨论。”简杭拉了椅子坐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周义，上次例会，他说企划案推翻了，没有。不知道今天是带来了企划案还是检讨书。
周义打开电脑，大家看到投屏上的PPT，心放回了肚子里。
简杭看完，没与置评。
而是问郑炎束：“郑总监的资料整理好了吧？”
周义叉掉PPT，其他人的心忽然又悬起来，刚才简杭说要讨论企划案，现在看完又没了下文。
郑炎束示意周义退出投屏，他将自己的电脑投屏。那些资料原本就有现成的，他添加了一些内容，重新整理归档。
直到现在，他都不确定简杭要这些资料到底要干嘛。
简杭伸手，“把电脑给我。”
郑炎束就坐在简杭旁边，一只手臂的距离。
他犹豫了片刻，把笔记本推给简杭。
“有备份吧？”简杭问。
郑炎束淡淡道：“有。”
“那我在上面直接修改了。”
简杭滑动鼠标滚轮，所有人都看向大屏，包括郑炎束。
她觉得还算可以的经销商，先从“黑名单”上剔除，达不到她最低要求的，全部保留。
五百多家，最后上了“黑名单”的有四百二十一家。
简杭保存资料，用郑炎束的邮箱了一份到自己的邮箱，然后将笔记本推到郑炎束面前，“这四百二十一家经销商，关户，重新再展经销商。”
郑炎束愣了下，“你说什么？”
简杭一字一顿：“我说，全部关户，一家不留。重新展经销商。”
“啪”一声，郑炎束合上笔记本。
“简杭，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直呼其名，下颌紧绷。
会议室里其他人大气不敢喘，之前郑炎束和周义在会上吵起来，摔了电脑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那次争吵还惊动了秦墨岭。
简杭:“怎么，说两遍还没听清？”
郑炎束一言不看着她，这四百多家经销商代理了乐檬全线产品，是最有实力的经销商，她现在要把所有有实力的经销商都关户，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简总，你对我不满，直接找我个人的麻烦，我照单全收。请不要拿公司的市场开玩笑！”
他平复又平复，心脏才没炸开来，“你要不懂快消，麻烦能不能跟二部钟总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为自己事业部争取资源、争取机会的。你呢？”
他沉声道：“除了砸自己部门的市场，你还能干什么。”
简杭没有气急败坏，从始至终淡定自若，“二部是二部，四部是四部，她是她，我是我。”
“这四百多家经销商，实力再强，跟四部没关系。完成不了四部的任务，我没有理由再留他们。”简杭接着道：“他们不是代言了乐檬所有的产品吗？他们可以继续做一部二部和三部的优质经销商，但四部，就别再想了。”
郑炎束摘下金边眼镜，被气得额角突突直跳，他用力按了按。
他忽而自嘲一笑。
刚才跟干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无异于对牛弹琴。
“简总，”郑炎束并不想对一个女人脾气，即使这个女人是他的上司，“同时和四百多家经销商解约，你知道后果吗？”
简杭看向他，“我还知道，如果继续按这个模式走下去，四部不用两年就会被乐檬彻底放弃。所有后果，我承担。”
郑炎束跟她对视数秒，她眼神强势，他心里的怒火无处释放。
跟四百多家经销商解约，关了他们在乐檬开的户，各大区总监要是知道了，得暴跳如雷。
关户，她说得轻巧。
她什么都按想象中来，以为开经销商就是嘴上说说的事。
四百家有实力的经销商都没把市场做起来，她以为换了经销商就可以。
秦墨岭应该是放弃了四部，不然不会让简杭来祸害四部。
销售部本来不关市场部的事，可周义看简杭一个外行瞎搞，也开始心梗，再这么折腾下去，四部不用两年就能退出饮料市场。
郑炎束扔了手上的鼠标，“哐当”一下，砸在笔记本电脑上。
这是会议室里，唯一的响动。
“简总，你因为钟总解绑了和四部的产品，一气之下，要把所有跟二部重叠的经销商都关户。你这么做解不了气，反而显得心胸狭窄，极其幼稚。劝你三思。”
“就算钟总不解绑，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二部产品解绑。四部想要存活下去，就不能依附于任何人。”简杭站了起来，把自己电脑投屏。
说得如此冠名堂皇，郑炎束连反驳的欲望都没了。
他起身，拎起笔记本就走。
简杭根本没拦。
在提出这个方案前，她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接下来她要面临的困境，比这个难。如今只是四部内部的分歧，以后她还要跟公司争取，到时要面对的人，是秦墨岭。
郑炎径直走出会议室，在外面连抽两支烟。
会议继续，简杭丝毫不受影响。
她冷静清冷的眼神，让会议室的其他人不由挺直脊背。
小樊心里七上八下，心一直揪着。
简杭对着大屏微微点下巴，示意他们，“看一下我们的产品。”
大屏上是四部所有产品，有系列，有单品。
简杭等所有产品图片展示完，“有没有觉得饮料瓶土？”
所有人：“......”
没人说话。
让他们怎么说？
这些都是公司高层的决定。
简杭道：“这两天你们每人针对四部所有产品的瓶子，写一个体会，下周一我上班前，放我办公桌上，你们可以匿名写，给我打印版就行，不限字数。只有一点要求，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写。”
她关页面，“散会。”
“周总监，你叫上郑总监一起，中午跟我吃饭。”说罢，不管周义什么反应，简杭边翻看着资料，边走出会议室。
小樊紧跟上去，惴惴不安。
她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在心里叹气。今天郑炎束那翻话尖锐又讽刺，特别是将简杭跟钟妍月放一起比。
乐檬的人这几天私下都在议论，说在秦墨岭眼里，老婆不如朋友。
以前四部总裁内部竞聘过，钟妍月也参加了竞聘，现在秦墨岭把二部总裁给她，却把四部给简杭。
换其他老板，肯定是把二部给自己老婆，把烂摊子给别人。
回到办公室，简杭让小樊把那四百多家经销商资料打印出来。
“好的。”小樊应下来，却没立刻离开，支吾了一下，“简总，那个...”
简杭抬头，“什么事？”
“简总，郑总监说的话，你别放心上。他可能在气头上，一时口不择言。”小樊不是为郑炎束开脱，她是想安慰简杭。
不知道简杭能不能懂她的意思。
在工作上，她从来没有心。没人能让她把他放心上。简杭笑笑，“我没事，不用担心，你去忙。”
出去前，小樊给简杭倒了一杯水。
今天中午，他们依旧是去了第一食堂。
郑炎束本不想去，但有些话，需要当面跟简杭谈。周义也是，关于企划案，不知道简杭什么意思。
一张四人餐桌，简杭靠在里面坐。
周义不想看见她，跟他并排坐。
郑炎束宁愿跟周义面对面，也不愿一抬头就看到简杭。
简杭吃饭前喝了点温水，“我给你半年时间，年底前关了这些经销商的户。当然，他们有意向做，也不是不行。”
听到有转机，郑炎束这才转脸看她。
简杭：“让他们把明年上半年的任务款，先打到账户上再说，开空头支票的，一律免谈。”
郑炎束冷笑了下，把上半年的所有进货款先打到账上，她得多异想天开。
简杭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只给你半年时间，你要觉得有困难，我换人干。”
“威胁我？”
“是提醒。我不希望任何人影响我明年的市场。”
“那我也提醒简总一句，”郑炎束正好放下筷子，缓缓心情，“二部马上扩招，你这样一搞，四部被你弄得乌烟瘴气，到时人都跑到二部去了。”
简杭面不改色，“人往高处走，正常。如果你们俩也想去二部，我随时放人。”
郑炎束：“......”
他拿起汤碗，饭吃不下去，喝了一碗汤。没人明白他对四部的感情，如果要走，他一定是四部最后一个走的人，那时四部应该被裁撤了，再也没有四部。
饭桌上沉默了大半分钟。
周义打破沉默：“简总，今天的企划案，不是说了要讨论，后来怎么又不讨论了？你要是看不懂，直接问我。”
字字带着刺。
简杭不气不恼，心平气和道：“第十二页，第十六页，第二十一页，上面所有的数字都不严谨。讨论浪费大家的时间，没必要。”
两人并排坐着，她也没特意转脸看他，“你做企划案时，是不是刚输了游戏？心情不好，胡乱填的？”
周义：“......”
被内涵得突然吃不下饭。
居然说他游戏打得不好！
突然间，略嘈杂的食堂安静下来，所有人禁了声，静到能听到脚步声。
数百道目光无声追着秦墨岭，如影随形。
小樊来乐檬五年，据她所知，这应该是老板第一次来第一食堂。
“你美女老板的日子不好过了，老板亲自找上门。”同伴小声跟小樊说。
刚才有人经过简杭那桌，就听简杭对郑炎束说：我只给你半年时间，你要觉得有困难，我换人干。
自从简杭到了四部，四部苦不堪言。
还有人说，今天开会时，郑炎束中途摔门离开，一点面子不给。
上次郑炎束和周义在会议上吵起来，老板知道了，亲自调解矛盾。现在老板过来，大概也是调解。
老板想留下郑炎束，那肯定就得给简杭施压。
被自己老公施压，什么好资源又都给了二部，这样的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搁在以前，要是秦墨岭出现，她们根本顾不上吃饭，都去磕他的颜，今天她们的关注点却在简杭身上。
简杭没想到秦墨岭会在这个时间里来找她，“秦总。”她客客气气打招呼，随即要站起来。
“你们坐。”秦墨岭在她对面坐下。
周义和郑炎束重新拿起筷子，再气也得吃，总不能当着老板的面跟简杭争执。
秦墨岭看看简杭餐盘里的几样菜，“有没有我做的好吃？”
简杭：“......没有。”
秦墨岭微微颔，转而跟周义聊了几句。
简杭的左边是隔断，被隔断当着，别人看不到桌下，她抬脚，内侧脚踝贴着他的内侧脚踝。
秦墨岭跟周义说着话，余光瞥她。
简杭低头，慢条斯理在吃饭，眉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秦墨岭伸腿，小腿贴着她的小腿。
简杭压住悸动的心跳，有种跟老板暗渡陈仓的感觉。
一顿饭下来，秦墨岭都在跟周义和郑炎束聊。
秦墨岭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他们头皮麻。
时间差不多，秦墨岭适时站起来，“你们慢慢吃。”
他看了眼简杭，这才离开。
聊天的氛围没了，他们也吃完，简杭没再多留他们。
郑炎束和简杭的矛盾，在乐檬已经不是秘密。
尤其今天例会上，郑炎束直接离席，被传得沸沸扬扬。
正缝二部招人，大家私下都在猜测，郑炎束会不会去二部。
简杭回到四部，她办公室的门敞着。
去吃饭时，她记得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除了笔记本，没其他任何机密文件。
简杭走到门口，惊讶：“你怎么来了？”
秦墨岭坐在她电脑前，拿了一本书看。
他道：“过来看看你。”
他提前离开食堂，原来是来她这里。
简杭握着门把，关门。
秦墨岭：“不用关。”
简杭考虑半刻，又把门打开。
敞开门，其他人不会多想。
简杭走过去，靠在桌沿，盯着他看。
是老板还是老公，这个时候也不用分那么清楚。
都是她的。
秦墨岭放下书，“听说今天开会时，郑炎束摔门离开会议室？”
“没那么夸张，郑炎束被我气得中途离开，没摔门。”
在一起这么久，他都从来没让她久等过，从来没冷着脸走开过。所有的气都是别人给她受。
秦墨岭握着她的手，攥住。
他看到了他送她的那个咖啡杯，桌上只有这个杯子，“你现在开始喝咖啡了？”
“没喝。”
简杭也扫了一眼那个咖啡杯，“用来喝水。”
两人对望，他坐着，她站着。
简杭两手搭在他肩膀，低头，两人的唇贴到了一起。
在她办公室，他们不可能做别的，秦墨岭及时打住这个吻，有件事，他想亲口跟她说：“谈莫行的代言，签给了二部，合同流程今天走到了我这里，我批了。”
简杭还是有遗憾的，她淡笑，大方道：“没关系。”
这一刻，他莫名想补偿她，“简杭，想没想过，从我这个老板身上，为你们四部争取点什么？”
简杭看着他，“我只想要你这个人。”
秦墨岭用力攥了攥她的手，“以后中午，我有空就来陪你。”他拇指摩挲她的表盘边沿，她喜欢跟他用一样的物品，哪怕小到一个咖啡杯。
如果跟他戴一样的手表，她应该会高兴。
“嗡—嗡—”手机振动。
简杭拿起手机，是小樊打她电话。
小樊知道秦墨岭在，怕打扰他们，不敢贸然来办公室，于是打来电话。
“什么事？”简杭接通。
小樊说：“简总，有位林太太找你。”
她认识的林太太只有一位，林骁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