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后。
吴胖子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清凉府,返回了径山地界。
此刻,静等消息的五千人马还未散去,其中不少头目见到三当家返回,便急忙上前询问。
“三当家,可与对方谈妥了?”
“大当家和二当家,为何没有返回?”
“那小怀王的态度如何?”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其中有一些头目的话语,略带一些逼迫和质问,毫无尊重可言。
吴胖子面露喜色,姿态狂傲地冲着众人摆手:“那小怀王与我讨价还价了一番,我直言告知他,今日径山五千人马在此,他若依旧看不清局势,那明日便有万人封路,朱子贵只能被迫妥协。我本想带着大哥,二哥一同返回,可他们二人却不愿。哈哈,非要咱们的兄弟,入府内相迎,再让小怀王带着府衙官吏相送……!”
众人一听这话,瞬间对上了。
熟悉卢龙脾气秉性的人,都很清楚,对方做事就是这个风格。
“快快,各位头领,瓢把子,先将兄弟们散去,速回山中准备,与我共迎两位当家之人。”吴胖子一边大声招呼,一边喊道:“我先去将此事汇报给闫先生。”
“哈哈,要带一些精兵强将入府,以彰显我径山威势!”
“速速散去。”
“……!”
一些头目听到吴胖子的话后,脸上都露出了喜色,纷纷带人离去。
众人刚散,吴胖子又立马叫来两名义子,语速极快地吩咐道:“你二人速去我密库中,取一些星源……且将我上次舍命得到的饲蛊器取来。”
“义父这是为何?”
“莫要废话,将马给我,你二人速速取完后,便去东来客栈。”吴胖子皱眉道:“我先去见闫勃,你们要快些。”
“知晓了。”
二人点头。
吴胖子扯过缰绳,跨马而上,独一人赶往东来客栈。官道上,柔和的月光洒下,马蹄声急促,迎面吹来了一阵凛冽的冷风……
吴胖子单人单骑,望着前路,双眼微眯,露出了明亮的光芒。
他忽然感觉到,那凛冽的冷风中吹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且值得搏一把。
一路疾驰,他很快便赶到了径山边缘的东来客栈。
下马后,他甩着两条小胖腿,挺着个大肚子,来到客栈最好的厢房前,伸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闫勃的声音响起:“何人?”
“是我,吴胖子。”
“稍等……!”
过了一小会,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从厢房中走了出来,与吴胖子微微点头。
二者擦肩而过,吴胖子入内,关上了房门。
闫勃端坐在方桌旁,穿着白色亵裤,披着衣物:“谈好了?”
室内,烛灯昏暗,吴胖子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声音浑厚且明亮:“怀王当着我的面,命人将大当家、二当家等四人,斩示众,还通知了府城中的百姓观刑。”
安静。
“嘭!”
闫勃拍桌而起,瞪着眼珠子吼道:“怀王的狗胆子也太大了!他是不想商路重新开启了嘛?!”
吴胖子缓缓抬头,话语简洁地回道:“怀王说,他骨头硬得很,如若千里绿营围困清凉府,那他便流放府城中三分之二的百姓,送回大乾。以后只靠开山耕种生存。他与我说的时候,我二人都在清凉山上,他甚至捡起了数块山石,想要告知我开山不易……但也并非是人力不可为的。”
一句话,闫勃当场愣住。
“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不然,他一旦流放百姓,既成事实,那龙的谋划便彻底落空。”吴胖子稍稍停顿了一下,便补充道:“最终,我二人约定,通商之路开启后,径山只抽两成利润,且要负责沿途保护商队。其二,四座军械厂可以设立,但我们要付给城中工匠合理的价钱,确保他们可以得利。其三,清凉府未来的展,我们不可插手,干预。”
闫勃皱眉,表情阴沉。
吴胖子瞧着他,适时地补充道:“他还说,他父王死于景帝之手,五万大军,也令清凉府许多百姓家破人亡,这是大仇。如若有一日,千里绿营,想要借路攻打大乾,他是愿意看到的。”
“这是他亲口之言?”闫勃问。
“是。”吴胖子点头。
闫勃沉思半晌:“卢龙死了,王兴贵也死了,何人有精力可以与清凉府频繁走动,负责推进……?”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怔住,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了吴胖子。
“我倒是可以与对方走动,只不过,我在径山之中威信颇低,且山头各种势力林立,想要尽数掌握,这很难。”吴胖子缓缓抬头看向了对方,脸上又泛起了憨傻的笑容。
二人对视,闫勃缓缓起身,目露厉色:“你……!”
“咣当!”
话音刚落,两名恰好刚刚赶来的义子,扛着大袋子入内。
吴胖子长长出了口气,转身吩咐道:“打开!”
二人闻言打开了袋子,一个里面装的是散着诱人光芒的星源,一个里面装的是各种珍贵法宝。
闫勃盯着两个袋子,双目中厉色缓缓退去,话锋一转:“你?……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吴胖子抱拳:“我若当家,除去每年交给千里绿营的例钱外,我再抽一成,孝敬闫先生。”
“三当家为人憨厚老实,毫无心机,倒是比那卢龙和王兴贵,更令龙放心。”闫勃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吴胖子看着他;“先生,您需要与我回一趟径山。”
闫勃沉思半晌:“可!”
……
半个时辰后,径山“聚义堂”。
闫勃放下茶杯,看着一帮山中头领、瓢把子,表情严肃地说道:“尔等与三当家义子,一块进入清凉府,迎接两位当家回山。切记,态度要强硬,要拿出威势,不可堕了千里绿营的威名。这是龙特意交代过的。”
下方,这径山之上所有牌面人物都已到齐,其中不乏有生性谨慎之辈,觉得进入清凉府后,会被压制神通,不是很安全。
但此刻,龙身边的人都开口了,那说明上层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而三当家已经如实禀告完了,这通商之事彻底尘埃落定,不会再生事端了。
众人鞠躬行礼:“谨遵龙之命。”
片刻后,径山头领们,骑着高头大马,与吴胖子的四位义子,一块从迷雾边境外,冲入了清凉府境内。
山寨中。
闫勃只说了那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去,似乎很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而吴胖子则是叫来另外两名义子,再次吩咐道:“速去取二十万星源,子时过后,与我一同进入清凉府。”
“是,义父。”
……
清凉府境内,吴胖子的四名义子骑马狂奔在前侧,后面则是跟着威风凛凛的一百余骑。那些山匪头目们,姿态狂放,一边策马,一边还在大喊着嘲讽怀王之言。
“嗖!”
突兀间,一道鸣镝射入天空。
“青州卫何在!”
黄维突然在官道左侧站起,举起火把大吼着。
“呼啦啦!”
火折子点亮火把,四千青州卫从山林中走出。他们甲胄在身,手中钢刀泛着幽幽寒光,瞬间便弥漫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是军队独有的气质,与山匪不同,虽然他们很多都是凡人兵丁。
官道上,马惊嘶鸣,百余骑略显凌乱。刚刚还在骂着人,唱着歌,威风凛凛的山匪头目们,此刻全都双眼迷茫,表情惊恐。
只有吴胖子的四位义子,冲出阵列,向前疾驰而去。
不远处,怀王车辇慢悠悠而来,任也坐在车中,抱着有些困倦的苏苏,正吃着水果。
四位义子骑马冲过来后,抱拳说道:“还望怀王兑现与义父约定好的诺言。”
这四人都是临走前,被特意交代过的,自然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
任也撩开车辇幔帐,向外看了一眼,见到百余名头目,已经不自觉的在后退了。
“妈的,我们被出卖了!”
“兄弟们,刀在手,跟他们拼了!”
“……!”
呼喊声连成一片,百余骑亮出家伙,展现一阶神通,准备舍命一搏。
“踏踏……!”
青州卫塌地而来,步伐整齐,瞬间举起了钢刀。
片刻后,官道上响起了非常混乱的声音,也不知生了什么。
……
子时过后。
吴胖子只带着两位义子,冲入清凉府,并见到官路上尽是一些兵刃和血迹,心中大喜。
他策马而来,在怀王车辇旁停下,脸上流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怀王大兄弟……你这杀伐手段,好生利落啊!”
“吴兄,上小王车辇一叙。”任也喊。
吴胖子撅着屁股下马,费力地爬到车辇中,抱拳道:“怀王大兄弟,我吴某人一言九鼎,先前在府衙中承诺过的事情,我已与龙身边之人讲了……。”
王爷车辇,连坐五人也不显拥挤。
黄维坐在最里侧,怀抱着刚刚睡着的苏苏,一言未。
任也吃着水果,瞧着吴胖子回道:“大家都是信守承诺的人,放心吧!”
“二十万星源已经带来。”吴胖子笑了笑,掀开幔帐冲着义子吩咐道:“将星源交予怀王的亲兵。”
“是!”
几个呼吸间过后,外面传来亲卫兵的喊声:“禀告殿下,星源数目一份未差。”
车辇中,任也点了点头,咬着一颗蜜桃:“如此以来,大事已成,今日吴兄便是本王的生死之交。”
吴胖子非常高兴,咧嘴道:“这是自然。怀王兄弟替俺在此血洗了一百余名头目,此夜过后,径山之中,再无亲近卢龙和王兴贵之人,我很快便能掌控局势。只不过,先前说的这二成利润,恐千里绿营那边不许,但我吴某人一定尽力争取,确保……!”
就在这时,黄维突然开口,目光惊愕地看着任也:“殿下,你答应吴兄,要血洗那一百余名头目了嘛?!”
吴胖子听到这话愣住。
任也皱眉反问道:“答应了啊。你……你是没有血洗嘛?”
“当然不能血洗!”黄维突然愤怒地回应道:“我清凉府位居中原,受礼仪教化,百姓心存善念,怎可因为二十万星源,就大规模展开屠杀?这与南蛮山匪有何区别?!这是要作孽的,要做噩梦的。”
吴胖子听到这话,眼神有点懵。
“可咱们星源都收了啊,你这是失信于人,本王要罢免你!”任也瞪着眼珠子训斥了一句。
“老夫自幼便读圣贤书,礼仪教化,绝不可忘!你即便真罢免于我,我也不可能去无端屠杀上百人!”黄维起身放下苏苏,大吼道:“你如此行事,有悖于老王爷的仁德,这破官不当也罢!”
说完,他气得直接跳下车辇,负气而走。
车厢中,吴胖子眯着小眼睛,咬了咬钢牙。
任也掀开布帘,大声吼道:“你把那一百余名山匪搞到哪儿去了?!”
“尽数关押在地牢之中。”黄维背影“孤傲”地走向府城那边。
“唉,迂腐之人,不可与谋啊。”任也叹息一声,转身擦了擦嘴,看着吴胖子说道:“吴兄,你也瞧见了,清凉府这些剩下的官员,各个迂腐不化,而本王又无法通过科举选人。这……这经营府中大小事务,还得依靠他们。”
“呵呵。”吴胖子咧嘴一笑:“那这可如何是好啊?”
任也仔细帮他分析:“你看哈,这一百余名山匪头目,都是卢龙和王兴贵的人……他们又知道,是你与我联手,将其引入清凉府,那这些人肯定不能放回去。不然,他们都在山中有些威望,一旦振臂一呼……那三当家的处境会很危险。”
“是是,我正担心这个。”
“可若全杀了,府中官员又要辞官。”任也一脸为难:“不如这样吧,先前你给我的二十万星源,就当是关押看管这些人的花销。以后,你每半年给我十万星源,我分给青州卫和百官。这样大家都会上心,可以确保这百余人不会越狱,返回山中,掀了你大当家的桌子。”
吴胖子咧着大嘴,虽然在笑,但却隐约间看着……就好像是要吃人一般。
“半年十万,买一份保险,这不多。”任也冲着吴胖子眨了眨眼睛:“大当家的觉得呢?”
“哈哈哈,不多,不多!”吴胖子声音爽朗一笑:“我回去就抄了卢龙和王兴贵的密库,用他们的钱财,关押他们的人。哈哈哈!”
任也眼神一亮,拍手赞叹道:“大当家的果然韬略堪比诸葛啊。”
“我与怀王相比,还是棋差一着啊。”吴胖子笑眯眯地咬了咬牙:“论无耻,论缺德,咱老吴没服过谁。但今日,我却大开眼界啊!”
“彼此彼此。论口腹蜜剑,厚颜无耻,我也只觉三当家,是世间一座高峰。”
“我二人如此秉性相投,不如结为异性兄弟如何?”吴胖子拍腿喊道。
“此提议甚秒!”
片刻后,二人竟真的跪在官道上,喝血酒,冲明月誓,结成了异性兄弟,从此以大哥老弟相称。
子时过后,车辇迎向府城中开去。
黄维坐在车厢内,回想起任也的种种操作,叹服至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强迫土匪在自己这儿消费的套路。半年十万星源,他妈的,你也真敢要价啊!我看咱别整超级帝国了,搞园区吧,吃吴胖子这一条线,就能创业板上市……。”
“他也不老实啊,还什么两成利,怕千里绿营不答应。这不纯属扯淡吗?他就是想要我人情,甚至想把这二十万星源拿回去。”任也插手道:“这一百多号人握在手里,吴胖子至少是要失眠一两年的。他总不可能把这些头领下面的兄弟全杀了,那不成光杆司令了?他想彻底坐稳头把交椅,那是需要时间的。”
“这钱至少能吃一两年,嘿嘿。”黄维眼神一亮:“知足了,知足了。”
“回头让爱妃给卢龙和王兴贵招个魂,做个精致点的音乐骨灰盒,两年后,还卖吴胖子……。”
“……你t真不是人啊!”
回径山的路上。
吴胖子咬了咬牙:“我二弟心机太他娘的深沉了,尔等以后与其交往,切不可班门弄斧!”
“知晓了,义父。”
……
两日后。
径山挂素,五千山匪穿着孝服,悲痛欲绝地恭送了卢大当家和王二当家。
没人会蠢到去问,这俩大当家的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会去打探,入清凉府的那一百多位头领、瓢把子都去哪儿了……
出殡那天,闫勃代表千里绿营,与吴胖子交谈了足足有近一个时辰。走时,他还不忘当众冲吴胖子提点道,你要带着径山这群兄弟,走向富足。
送走闫勃之后,吴胖子返回山寨灵堂之中,见十二位嫂嫂穿着孝服,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卢姥爷和王老爷身体都很好,各自都有六位内室,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风韵犹存。
吴胖子一时间有些心疼,他立即屏退左右,大声悲呼道:“老天爷不开眼啊,可怜我这十二位嫂嫂……怎就守了活寡啊!请各位嫂嫂莫要伤心……起身,起身,且与我返回室内,听三弟一番宽慰之言。”
十二位嫂嫂娇躯一僵。
那一夜,吴胖子苦熬了一夜,使劲浑身解数,终于劝得十二位嫂子,止住了哭,擦干了水……
……
自此,通商一事彻底解决。从吴胖子那儿讹来的星源,再加上任也自己的存款,以及老黄和明哥的入股之资,竟然可以勉强够修缮砀山关关城,以及战后的一些安置花费了……
这样一来,任也就准备晋升二阶,尽快游历迁徙地星门。那里大规模开府,再不去,那吃屎都赶不上热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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