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画屏幽

关灯
护眼

香丸(捉虫)

加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吾看书 www.wukanshu.com,最快更新画屏幽!

香丸(捉虫)

这已经是侯氏第二次入宫了, 李公公看到她,只觉得后槽牙都在酸, 不过人家到底是拿着陛下赏赐的令牌进宫的, 无论如何都得去通报一声,否则实在是说不过去。

面白无须的太监走进御书房,眼见圣上手里拿着朱笔在批阅奏折, 眼窝处一片青黑, 他有些心疼主子,轻声道, “陛下, 谢夫人求见。”

自打谢崇与周氏成亲后, 就有两位谢夫人了, 不过那周氏未曾得到令牌, 自然不可能入宫, 所以来人定是侯氏。

“她又来做什么?”明仁帝面露不耐,低声咕哝一句。

李公公耳力不错,听到这话, 殷勤的开口解释, “您有所不知, 最近指挥使分家了, 还从府邸中搬了出来, 这些年谢氏一族没少干狐假虎威的恶事,最开始指挥使还念着旧情, 给那些人家补偿, 算是赎罪, 现如今他的忍耐怕是到达了极限,这才彻底断了瓜葛。”

明仁帝微微颔, 他登上帝位多年,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甭看谢崇性情冷漠、手段果决,但他与孟冬一样,最记恩也最念情,正因如此,这叔侄俩才会得到重用,不过那起子刁民手段委实不堪,分家也是好事。

“看来上回敲打的还不够,将她叫进来吧。”

听到陛下的吩咐,李公公应声后便出了门子,边走边摇头,只觉得这妇人实在蠢笨不堪,亲侄儿成了指挥使,不上赶着巴结也就罢了,竟然还屡屡逼迫,让谢大人彻底冷了心,最终走到了分家的地步,现在又惹怒了陛下,非要将老指挥使存留的情分一点点消磨干净,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见李公公出现,侯氏心中一喜,赶忙跟了上去,她进到御书房后,忙不迭地冲着明仁帝行礼。

“谢夫人,你今日因何入宫?”明仁帝淡淡问。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侯氏右眼皮跳的厉害,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会出差错不成?

不可能!谢崇假公济私,刻意将生母弑亲背德的恶事压下去,根本不顾死者是他的生父,如此不孝,怎配坐在指挥使的位置?

想到此,侯氏鼓起勇气,将当年的事情缓缓吐露,“陛下有所不知,早前谢崇父亲还在世时,欲要纳妾,却不料妻齐氏是个疯子,竟在纳妾摆酒的夜里,用剪刀将他和妾室捅的肠穿肚烂,就算最后自尽,也无法抹去她的罪孽,谢崇包庇生母,还将那恶妇的牌位送入祠堂,日日接受族人们的祭拜,委实可恶......”

说起来,此事在谢崇出任指挥使的第一年,明仁帝已经得了消息,他故作讶异问,“依谢夫人看来,朕该如何处置?”

侯氏嘴里干,心头涌起阵阵狂喜,急急说道,“这种不忠不孝罔顾法度之人,根本不配掌管北镇抚司,还望陛下将谢崇撤职,好生惩治。”

明仁帝从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可笑之人。

大周朝开国时曾定下规矩,言道后宫不得干政,而侯氏不过只是个后宅妇人,身上连诰命都没有,居然一再想要插手朝局,还真是异想天开。

“朕倒是觉得指挥使此举合乎情理。”

单手捋着短须,明仁帝道,“圣人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齐氏铸成大错,谢家完全可以将她交由官府处理,但这个人不能是谢崇。乌鸦反哺,羔羊跪乳,不外乎一个孝字,谢夫人既然如此刚直不阿,当年为何不揭此事,偏要等到分家之后?”

侯氏全然没想到圣上竟然知道了分家一事,她打了个激灵,两条腿直打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为自己辩解:

“陛下,先前臣妇一时心软,将此事隐瞒下去,本以为谢崇会改过自新,却没想到他勾结刑部官员,刻意陷害自家兄弟,臣妇实在是见不得他继续作恶,这才入宫面圣,戳穿他的真面目、”

“够了!后宅妇人插手政事,你好大的胆子,看来是朕太过仁慈了,才会让你一再折腾,忘了自己的本分。”

明仁帝神情冰冷,冲着李公公吩咐,“将侯氏关入大牢好好反省,谢家的府邸逾制,责令其余人三日内搬出府,胆敢延误,严惩不怠!”

耳旁似有嗡鸣声响起,妇人面上血色尽褪,浑身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守在御书房外的侍卫快步走入,分别立于左右,拽着她的胳膊,将人带了出去。

李公公让徒弟去传旨,他留在宫里好生伺候陛下。

经此一事,他算是看明白了,谢指挥使深得圣心,明明十恶不在容隐的范围内,圣上却不在乎此点,毕竟指挥使既忠心又有能力,若是被上一辈的事情牵连,未免可惜。

而那侯氏也是倒霉,正好撞在枪口上,这才被关进大狱之中,且没说何时释放,这辈子怕是再没指望了。

*

带着新配置好的香料,周清坐马车去了云梦里。

刚进到雅间儿,雁回上了茶后,便将木门紧紧阖上,昭禾凑到近前,压低了声音道,“清儿,你可知侯氏被关押了?”

杏眼圆瞪,女人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她犯了什么事?”

见状,昭禾也猜到她并不知情,将事情原委解释一通,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幸好指挥使有先见之明,提前跟三房分家,若稍晚片刻,怕是都得惹上一身腥,洗都洗不干净。”

“陛下公私分明,应该不会责罚这么多人,如今只有侯氏一人被押入大牢中,谢岭与宁玉芜都没受牵连。”

“你以为不下狱就是好事?前任指挥使性情耿直,诛杀了不少贪腐的官员,那些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碍于谢崇的名号,这么多年都不敢报复,现在谢府败落,还不得上赶着去踩一脚?”

昭禾本就对宁玉芜没什么好感,上回她折辱郑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也到了她偿债的时候了。

周清耸了耸肩,素手掀开匣盖,粉唇微扬,“不说这些了,绸缎庄不是用蜀锦裁好了衣裳吗?我按照绣纹炮制了几种香料,有兰香、蔷薇香、桃香、荷香......因为用降真香木做主料,所以每样制备的并不多,估摸只够熏制一两件衣裳。”

昭禾低垂眼帘,叹息道,“近段时日清儿没回香铺吧?”

“是未曾回去,可有何不妥之处?”女人有些犹疑的问。

“刘凝雪成了齐王的妾室,身份虽不体面,却得到了齐家的支持,听说他们从大食国弄来了一种香丸,含在口中可以遍体生香,价格虽高,但买的人却不在少数。”昭禾边转动着腕上的串珠边道。

大周朝虽然盛行调香,但技艺上乘的调香师傅到底不多,特地研习香道,恐怕数年都不会有结果,对女眷来说,还不如买这方便的香丸,也能省些力气。

闻得此言,周清只觉得一股寒意缓缓弥散开来,她指尖冰冷,不带半点热乎气。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售卖香丸的并非沉香亭。那时周家已经败落,她家破人亡,但还得照顾铮儿,就算活的再难也不能寻死。

在浆洗衣裳的时候,主家夫人省吃俭用,就是为了买香丸含服。

此物确实神奇,因为是用各种香料配制而成,服下后会散香气,再加上每个人体质相异,这股味道也全然不同,让京城的贵女们纷纷开了眼界,掏出荷包采买。

但每枚香丸的效用只能持续一月,若想让香气绵绵不绝,永远留存下去,势必要一直服食。最开始还没有什么症状,但吃了一年以后,那位夫人头大把大把的掉落,牙齿也开始松动,连豆腐都咬不动。

不止如此,她面颊还生出疹子,溃烂最严重的时候正好赶上三伏,身上非但不香,一靠近便有浓浓的腥气扑鼻而来。

若只有零星几人出事也就罢了,偏偏因为香丸价值不菲,采买此物最多的便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她们出身不凡,有的毁了容貌,有的丢了性命......最后请太医仔细诊治,才现是体内积聚的毒素过重。

女眷们平时十分注意,每日吃进肚的东西都经过甄别,要说中毒的话,怎会同时出现成百上千名病患?

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都以为她们患上了疫病。

过了不久,还是沉香亭的东家站出来,说香丸有毒,其中加了一味朱砂才会这样。

当时刘凝雪已经得了太后的青眼,因仗义执言,揭破了香丸的阴私,摇身一变成为了不少女子的恩人。许多夫人念着情,觐见太后时对她赞不绝口的夸赞,最后她才能顺顺利利的成为郡王妃。

没想到重活一世,售卖香丸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店铺变成了沉香亭,齐家也牵扯进来。说不准刘氏上辈子就参与其中,只不过见事情闹大,怕查到自己身上,先下手为强,戳破了朱砂的隐情,才赢得了良善之名。

若真如此的话,此女实在是卑鄙至极,踩着活人往上爬,借此实现自己的目的,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