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涵久久注视着这个在疯狂中无比自傲的男人。
“你疯了。”良久,他冷静地对其下了评语:“你是个该死的,可怕的疯子。”
“我没疯。”
陈旭斌根本不认同这种评价,他扯着嗓子出时候:“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是唯一能给小琴幸福的人。”
“你杀了她的丈夫。”凌子涵冷冷地说:“没有爱情,就不会谈婚论嫁。你杀了她所爱的人,还在这里夸夸其谈什么责任与信念。你就是个疯子,执着与狂想型的疯子!”
尽管无法反抗且随时可能被凌子涵一刀割下自己的脑袋,陈旭斌却无所畏惧,他甚至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对方:“你懂什么……是的,伱什么都不懂。只要有钱,小琴可以做任何事情,她可以无拘无束自由快乐的生活。”
“她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美丽,她不应该出去工作,为了食物而操劳。”
“小琴是個聪明的女人,她的第二个丈夫非常有钱,富裕程度远远超过王翔。”
“我想想,那男的好像姓王,名字叫王什么……”
凌子涵用厌恶冷漠的目光看着他,随口提醒:“王康。”
陈旭斌连连点头:“对,对,对,王康……他是个超市的小老板,颇有身家。小琴和他结婚不久,我就找机会把王康拖到附近的小巷子里弄死。这样一来,他的全部家产就归小琴所有。”
“按照计划,我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王康父母。可王家的人很多,亲戚朋友一大帮子人。王康死后他们就聚在家里,我实在是找不到他们落单的机会。这些人每天都要去小琴那里吵闹,说她是丧门星,克死了王康,逼迫她交出王康的全部遗产。”
“后来长生帮的费天宝出面帮着小琴解决问题,王康的家人被硬生生打老实了,连个屁的不敢放,只好签了单子,承认小琴是王康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接下来,我杀了费天宝。”
“他是个真正的坏人。之所以看上小琴,是觉得她长得漂亮,当然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钱。那时候小琴的身家我估计已经超过一万金元。费天宝想要财色双收,哼……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干掉费天宝的时候,我从他身上得到一笔意外之财。”
陈旭斌伸手朝着自己左胸位置指了一下:“我分解他身上零件的时候,在这里现一个暗藏的格子。里面藏着一本书,书名叫《废土》,作者是黑天魔神。”
“那是一本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纸质书。那种东西现在极其罕见,书页全部变成了暗黄色,边缘磨得连角都没了。”
“我通过黑市渠道,把那本书卖了两百个金元。”
“半年后,我听说那本书出现在一个规模很大的年度拍卖会上,被人以三万金元的高价买走。”
“有钱人的世界真的跟我这种穷鬼不一样……算了,反正我想得开,不是我的永远都不是我的。何况两百个金元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我这食品加工厂就是那时候买了机器开起来的,当时规模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只有一台木薯干燥机,以及连带的附属设备。”
“我是穷怕了。”
“我也想要成为有钱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接近小琴。”
“杀人终究是有风险的。小琴连续三任丈夫失踪,引起了警方重视。接下来就是各种排查。因为王康和费天宝的尸体我没敢卖,都是悄悄埋掉生理组织,机械零件砸碎了卖废铁,所以没有查到我头上。”
“后来干掉小琴第四个丈夫的时候,我正好进了一台七成新的罐头机。那不是一体化生产流水线,而是上面开口装料,下面用机器装罐封口的小型机器。我把那男的生理组织扔进机器料斗,按照比例添加木薯粉和各种作料,做成罐头。”
“当时我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罐头卖出去就分散开来,警察很难找到线索。”
“杀人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小琴身边的男人……怎么说呢……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自己有问题。我喜欢她,一直喜欢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可我不敢面对,不敢主动找她说话。”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看着她,而且这种事情也不能太过于频繁。为了不让小琴现我在暗中觊觎,我在美容店里买了三十多套面部仿生皮肤。我每次出去都要换一套,只为了站在远处看着她,下次再换,再下次又换……”
凌子涵听得直摇头,感觉有些好笑,心中对陈旭斌这些动作鄙夷、厌恶的同时,对他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同情。
“你应该主动找到乐玉琴,坦白你心中的想法。”
“我不敢。”
陈旭斌苦笑着叹了口气:“我杀了她所有的丈夫。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估计在王昌盛之后,还会有……”
他的声音逐渐变弱,最后归于沉默。
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到了最后,实在无话可说。
凌子涵感觉心里多了一些此前从未想过的东西,非常复杂,可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也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所谓“最珍贵的爱情”。
“杀人……是会遭到报应的。”这话似乎是对陈旭斌行为的总结,又仿佛是一种自我劝解。
良久,凌子涵认真地问:“要不要我现在给乐玉琴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看看你?”
陈旭斌缓缓抬起头。他的动作非常迟缓,感觉头部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沉重,以至于不再是身体最重要的部分,而是一种无奈的,甚至想要甩脱的负担。
这表明颈部维生系统的剩余能量已然不多,只能维持四十分钟左右,甚至更少。
“……不要。”他断然否决了凌子涵的好心:“我有她的照片,我……我已经有了她,是真的有……所以,没那个必要。”
凌子涵被这些搞得有些猝不及防,陈旭斌的反应在他看来实在很古怪。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得到她了。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得到。”陈旭斌解释:“我有很多小琴的照片。大概三万,将近四万张的样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每次出去看她的时候,我都会用隐藏摄像头拍下一段以她为核心的视频,回来以后截屏做成照片。”
“我是如此的爱她,但我很怕她知道我暗地里做的这些事情。所以面对面坦白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生在我身上。只要她有足够的钱,过上幸福的生活,在我看来无论做什么都值得。”
“我养了两个女人,都是按照小琴的身材比例造出来的。”
“她们十六岁的时候就被我从黑市上买过来,对比小琴的照片和视频调养。基础外观一致,面部仿生皮肤以小琴为原貌进行倒模,然后切换安装……哈哈哈哈,外面的那个乐玉琴当然是如假包换,可是我在私底下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她。”
“她们很听话,我让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如果是真的小琴,我在她面前会觉得很自卑,根本不可能满足又快乐。”
这番话表达的意义再清楚不过,凌子涵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你得不到她……不,你已经不想得到真正的乐玉琴。你完全沉浸在专属于你自己的变态乐趣当中。这才是你在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杀掉乐玉琴所有丈夫的真正理由。”
陈旭斌用红的双眼瞪着凌子涵,残破不堪的脸上露出狂热且令人惊悚的诡笑:“有钱才是真正的快乐之源,我是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
“什么见鬼的爱情,什么扯淡的关爱,只要老子愿意砸钱,随时都可以整出好几个漂亮妞任我为所欲为。”
“我承认我对乐玉琴有着一份特殊情感,可那么多年了,该淡的都淡了。有时候想想,年轻的时候我真是傻啊!用现在话来说就是当舔狗,我在背后默默无闻替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她知道吗?”
“就算她知道,她会感激我吗?”
“在她看来我应该被列为仇人,毕竟是我杀了她所有的丈夫。”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我,乐玉琴根本不可能过上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她的那些丈夫当中肯定有好几个对她进行家暴。比如费天宝。”
“她现在看起来光鲜又富贵,寂寞了只要砸钱出去就能叫来年轻英俊的小男生。哈哈哈哈,我觉得你应该跟她睡过吧?还是你对她也垂涎三尺,想要成为她的继任丈夫?”
陈旭斌一扫之前的颓废,他现在变得极其癫狂:“其实仔细想想,老子这辈子也值了。杀了那么多男人,他们的味道都差不多。”
“我刚才想了一下,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今天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把心里的秘密全都说出来。你不明白……我藏得很辛苦,很累。感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像今天这么舒坦,彻底放开。”
他兴致勃勃,滔滔不绝,根本不像一个重伤濒死的人。
凌子涵按下装在左肩内侧的通话器开关,拨通了杨彦的号码。
“都搞定了,情况跟我之前估计的差不多。你现在带着人来吧!”
通话器里传来杨彦异常亢奋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他的语音颤抖且有些变调:“好……好地,我马上就来。”
说完,凌子涵关闭通讯。
他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面带满足,侧躺在椅子上奄奄一息,却偏偏正在微笑的陈旭斌,转身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工人们都守在外面。
他们手里握着棍棒之类的武器,所有人聚在一起,用警惕又畏惧的目光看着他,
凌子涵点起一支烟,慢慢地吸着。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多了一些奇怪的,关于爱情和男女欢爱的画面。有些很清晰,有些很模糊,互相交杂,在他的脑海深处不断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女人。
其中有姚颖玉,也有乐玉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凌子涵对她们从未产生过爱意,只有荷尔蒙促的性别激情。
也许多年以后,岁月漫长,在余暇与孤寂的时候,他会想起生命中曾经与她们有过鱼水之欢。
仅此而已。
凌子涵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对陈旭斌进行审判。
默默的正在思考,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杨彦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人在里面,没死。不过他的维生能源差不多快耗尽了,抓紧时间换下电池就行。”凌子涵侧身朝着办公室方向指了一下。
杨彦兴奋地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亲昵地说:“回头我请你喝酒。”
“先等等。”凌子涵叫住急不可待拔腿就想跑的他,神情严肃又认真:“我的好处呢?”
条件必须谈好,否则就不可能有接下来的合作。
杨彦尽管心急,却很清楚这是彼此共守的规矩。他很快冷静下来,拉着凌子涵走到厂房角落,压低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凌子涵把香烟塞进嘴里,吸了一口,出深沉的语音:“跟上次一样,只是零配件得多要一些。”
“还有,我要这个厂子。”说着,他侧身看着旁边的机器。
杨彦仔细一看,那是一条小型罐头生产流水线。
“你要这个干什么?”他觉得很奇怪:“这玩意不能属于武备系统啊!不能吃也不能打,难道你打算卖废铁?”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杨彦知道凌子涵在荒野上有一支实力不明的私人武装。
“我想学着做生意,先从做罐头开始,然后卖钱。”凌子涵满面真诚,纯洁的眼眸里没有夹带半点杂质。
杨彦根本不相信这种话,他撇了撇嘴:“你哄鬼呢?”
凌子涵的态度很坚决:“你就说给不给吧?”
他毫不掩盖话语中的威胁成分。
“给,当然给。”杨彦在这种时候必须服软:“只要是你看上的统统都给。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