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陈尊明!”
声音响起的时候,陈易震了一下。
占着林琬悺便宜的手,转瞬就松了开来。
闵宁抹去脸上的血,死死地盯着他,丹凤眼层层怒火,还有一点…说不上的委屈。
陈易嘴唇动了动,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安后双手叠在腰间,闲庭信步地走上前来,一举一动皆雍容。
“你找我做什么?”
安后蹙眉问道:
“我就是他妈。”
此话一出,陈易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殷惟郢抬眸瞧见,偷笑几声,又赶忙止住,往后缩了一步。
闵宁看清安后的面容,眸里藏不住地惊慌,下意识就要跪地行礼,陈易却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头。
“起来、起来,没事,”
陈易道。
闵宁见安后没有说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陈易,眨了眨眼睛,方才的愤恨都被冲散了,
“这是…什么情况?”
听她压低嗓音问,陈易叹了口气道:
“说来话长,你脸上的伤……”
闻言,闵宁就狠狠推开了陈易,她从怀里抽出家传伤药,涂了上去。
看见那不过是轻伤,陈易松了一口气。
周依棠的卜卦果然不错,闵宁安然无恙,只是受了点小伤,想来殷听雪也没什么大碍。
“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闵宁涂过伤药后,双手环胸,吐字问道。
………………
好不容易把来龙去脉简要交代一番后,闵宁终于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有人在幕后摆布,斩伱三尸?”
“对,而且那个人对涂山地宫极为了解。”
闵宁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手里的青铜剑,意味深长道:
“这把剑…也是有人故意留给我的,里面有一抹剑意,在护我周全,不过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此话一出,陈易侧过眼眸,若有所思。
“是不是有两方在做对?”
闵宁出声问。
“不清楚,或许吧。”
陈易摇了摇头,糊弄了过去。
在闵宁说青铜剑是故意留下,其中有一抹剑意之时,他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周依棠。
在这座地宫里,只有她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她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护闵宁周全?可她明明不认识闵宁,不过…如果是看重闵宁的武道天赋,这也说得通,但又有些牵强。
难道她跟斩我三尸的是同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她明明没有理由这么做…
当然,也很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想法交错之间,陈易有些想不到答案,这跟前世在地宫时完全不一样。
前世里,自己几乎是独自一人收集到了所有涂山遗骸,随后进入主墓室,与受伤的周依棠并肩作战,对抗涂山氏的最后一抹执念,并最后将之成功封印。
之后不久,待周依棠在京中养伤过后,自己便跟着她去了寅剑山。
而现在,附身安后的涂山氏将自己当作儿子,对自己近乎再无威胁,自己无需与周依棠并肩对付涂山氏。
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地宫里的遭遇才会完全不一样吗?
陈易愈是想,便愈是觉得线索还不足以建构出一个答案。
“娘娘,你为什么会…会变成这样?”
陈易转身问道。
涂山氏摇了摇头,曼声道:
“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娘本来是附在那个老女人身上,突然有人挖了那个老女人的坟,于是娘就来到这身上。”
陈易知道,安后口中的老女人,就是死去的先太后。
“说起来,娘娘死而复生之法到底是什么?”
陈易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记得不错的话,涂山地宫的主墓室是一处死而复生之地,但具体的死而复生之法,却不曾知晓。
涂山氏垂下眼眸,像是在搜寻记忆,而且不止是她的记忆,还有安后本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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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涂山氏抬眸道:
“易儿可知颛顼?”
“颛顼?”
不是陈易,殷惟郢讶然地开了口,
“绝地天通的玄帝颛顼?”
《史记》记载,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为上古五帝,其中大禹为颛顼后裔,故此颛顼又被奉为夏之始祖。
“山海经有载,蛇乃化为鱼,颛顼死而复苏。”
殷惟郢不住地喃喃道。
许是因为她与陈易有肌肤之亲,安后欣赏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上古之时向来有蛇鱼本是同源之说,蛇死而化为鱼,鱼死而化为蛇,玄帝颛顼便是趁着蛇化为鱼之时死而复苏,以半人半鱼的形象出现,山海经谓之为鱼妇。”
殷惟郢讲述着上古时期的神话传说。
陈易听在耳内,不得不说,因为太华神女传承的缘故,这女冠知晓许多上古神话。
“我的复生法便是玄帝颛顼之法,在将死未死之际,留存魂魄,死而复苏。”
涂山氏娓娓道来,
“此法会减少对本来躯壳的执念,从而留存其魂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易从中捕捉到什么。
如今我上尸、中尸已斩,仅剩下尸没有被斩,无非是因为我当时悬崖勒马,以自我的执念与之抗衡。
如果要斩我下尸,必要化解我的执念,若果没错的话,斩我三尸之人,对涂山地宫极其熟悉,必然会引我去往主墓室,以颛顼死而复苏之法,斩我最后的下尸。
脑海里满满勾勒出幕后计划的轮廓,陈易略加思索后,开口道:
“娘娘,帮我做一件事。”
“一万件事都行。”
涂山氏回道。
“一件事就够了,我需要娘娘帮我,在附近留下一些刻字。”
陈易缓缓道。
不知怎么地,林琬悺心生不安,看了看陈易,后者却没有察觉她的视线。
“娘娘只需留下八个字:‘即以女身,当王国土’。”
武曌宣称自己乃是转轮王时,便以《大云经义疏》作背书,其中有一句话最关键,“即以女身,当王国土。”
既然自己暂时只能确定驴头太子,那就分化驴头太子与幕后之人的合作。
闵宁看着陈易这副模样,恍惚了下。
好像当时,她就是在门外听到陈易故意传出的消息……最后才落入到他的魔掌之中。
看来,他又要坑人了。
即使在这涂山地宫,他还是那个把东厂魔教都玩弄于手的西厂千户。
每一次,他都好似把握着局势的关键,像是利刃般划在他人的弱点之上。
闵宁回过神来,苦涩地摇了摇头…
她看不惯,但也不说什么。
只要陈易不把这种手段用在害死正道之人身上…
可是…她又怎么保证呢?
闵宁垂下丹凤眼。
下意识地,她轻轻抚摸刀柄,而后想到什么…
“拿着。”
陈易忽然听到闵宁开口,转过身去。
只见那把闵氏家传的“无杂念”,呈现在面前。
“见你没刀,就拿着用吧。”
闵宁把爱刀放他手上,拍了一拍。
看着陈易讶然而后郑重点头,闵宁长吐出一口气,多了分心安。
闵少侠不是真的容不进沙子,可她天生见不惯为非作歹。
她会接受他,可她不希望他是个作恶多端之人。
除了这个和家人之外,她不会奢求更多,因为有些东西求不得。
她承认她借刀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能把几分正气借给他也好,因为她真的快接受他了……
关于文中提到的一系列传说,其实都不是胡编乱造的,基本上都是言之有物,经过不少的资料查询,再加上一点联想。基本上是九分真、一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