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几乎同时停在监管局旁的肥猪市街。
秦海莹身着一套深灰色的保守西装,没有佩戴任何饰品,仅以淡雅的妆容示人,一张狐媚脸上也仅仅画了个眉毛。
这是他在秦海莹身上从没见过的淡雅气质。
但那套廉价且不合身的西装却显得十分紧绷,
仿佛她稍微深呼吸一下,就能让纽扣崩裂一样,傲人的性感根本掩饰不了。
蔡松弛忍不住调侃道:
“秦总,这西装是您刚毕业时置办的吗?这些年发育得真好哇。”
秦海莹笑道:
“蔡总,要进局子了,还不低调点,你开演唱会呢?穿这么骚……法拉利都开上了~”
平常一身优衣库的蔡松弛,现在却一副高街潮人风,与秦海莹的朴素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秦海莹甚至拎着一个蔻驰包包,不知是找哪个实习生借来装穷的。
蔡松弛说:“一般般,再给我一副倪总同款遮天大墨镜,就更像回事了。”
想起倪光天在大理时候那滑稽造型,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吴晴晴听得一怔,问道:
“你们为啥这么轻松啊?来监管局也不怕?”
蔡松弛摆手:“你看秦总的造型,已经给足他们面子了……机关单位的老登就吃这一套。”
秦海莹嗔道:
“蔡总你懂完了是吧……弟妹啊,我是得忌惮监管三分,可你男人怕什么监管?就算拿那几条灵活性大的规定,硬要给他扣帽子也不会有很严重的结果,法制社会嘛,我们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蔡松弛点头说:“约谈一般也要发文件的,现在周六叫我们来,连约谈都算不上。且看葛大妈能有多大能量搞我。”
吴晴晴“哦”了一声,感觉自己好没见识。
秦海莹有经验很正常,可蔡哥哥怎么也这么懂。
她很烦这风骚老女人,但听她说“弟妹”、“你男人”还是挺受用的。
……
三人找到马主任的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却没马主任的影子。
只见一个27,8岁左右的女人坐在门口位置,工牌写着【秘书·崔铃音】
这个短发女人颜值气质极佳,穿着白衬衣,戴着金丝眼镜,正一丝不苟地埋头写着什么。
蔡松弛一看她的模样就觉得她完美适配秘书工作。
崔铃音眼皮一抬,神色很不悦地扫了三人一秒,继续埋头,过了半晌才说:“你们站会儿。”
“嗯……”
三人也能理解她这态度,毕竟他们是让崔铃音加班的罪魁祸首。
让这类人加班,就像公主病小仙女发起床气,给脸色看很正常。
蔡松弛站一旁无聊地看着她,不知为何,脑海中冒出来崔铃音和秦海莹绑一起被夏萌萌抽鞭子的画面。
“你别站那么近。”
崔铃音再次抬头,瞪着蔡松弛说:“坐沙发去等。”
“你说公子请坐。”蔡松弛突然笑道。
???
秦海莹和吴晴晴都是一愣,没想到蔡松弛敢调戏监管领导秘书。
两人冲着面露愠色的崔铃音尴尬一笑,赶紧把蔡松弛拉到沙发上坐下。
办公室里诡异的安静,完全没法说悄悄话,秦海莹便迅速建了個三人微信群。
秦海莹:“你干嘛呀!?”
蔡松弛:“一定是李易锋这件衣服的缘故,被渣男夺舍了,莫名就像摆谱耍大牌。”
吴晴晴:“……”
秦海莹:“没事,我看这姓崔的,小三相十足呢。”
蔡松弛:“明明是个知性御女,怎么看出像小三的?”
秦海莹:“颧面平低,鼻气失宫,眉阔眼高。双眼皮还专门做成少女款,此乃表面知性,私下开放之相。”
蔡松弛:“秦总666。”
吴晴晴:“……”
瞎聊了好几分钟,蔡松弛有点不耐烦了,便问:“领导,马主任什么时候才来啊?”
崔铃音依旧不抬头:“马主任?他不加班的,薛局一会儿亲自接待你们。”
“哦。”
三人群里。
蔡松弛:“竟然局长啊?监管局啥时候开始走这种流程了?”
秦海莹:“奇怪,没听过副局长里面有姓薛的……”
啪——
一个身材矮小,形状滚圆的男人大步走进办公室里,把公文包往茶几上一丢。
崔铃音一改严肃姿态,立即起身微微鞠躬,笑着说道:“薛局,您来啦~”
三人也站起来:“薛局好。”
秦海莹先上去问候,点头哈腰地抱歉让领导加班。
蔡松弛偷偷观察这个薛局。
他看上去不到五十,头发亮黑,面色红润,整个人矮胖的体态活像一个老太太。
蔡德华曾经跟蔡松弛讲过,长这样的人,有贪相。
蔡松弛很快注意到不寻常的细节。
薛局的行政夹克并非深灰或者黑色,而是深橄榄绿,衣领材质还是灯草绒的。
这根本就不是行政夹克。
而是一件偏正式版型的哈灵顿夹克,如果给年轻人穿上也一点都不显老。
蔡松弛猜测这件夹克不是雅格狮丹就是登喜路。
那公文包虽然没有logo,但蔡松弛一眼认出那是Berluti的独特染色工艺。
这个薛局有点潮。
他似乎因为什么不愉快的事一脸愤怒,浑身散发一股大河马即将发飙的气场。
吴晴晴感觉有些窒息,怯怯地躲在蔡松弛侧后方。
“你们就是秦海莹、蔡松弛?把严重违规的事情自己交待一下。”
薛局长声音听起来低沉而蔑视,很有压迫力。
秦海莹一副装傻的表情:“领导,这是哪儿的话?”
薛局长掏出一根烟,崔铃音娴熟地双手伸过去给他点上。
他指了指桌上的录音笔,崔铃音拿过来开启录音。
薛局长吸了一口,不再搭理秦海莹,冷眼看着蔡松弛说:
“呵,伱就是蔡松弛?西财奖学金投资总监?自己先说说,犯了哪些市场规定?”
蔡松弛心想,你连我和奖学金的关系都知道,看来做过不少功课了,但是你只知表面……
上来就想让我自首啊,直钩钓鱼呢,我会吃你这套?
蔡松弛回忆起著名的马科长语录,敷衍道:
“我校奖学金的发展历史比较长,种类比较丰富,人员配备精良。让学生积极参与,为学生谋福利。”
——沉默
薛局长皱眉:“到目前为止你的违规操作有哪些?”
蔡松弛面无表情继续敷衍:
“我校奖学金投资方向灵活,响应领导支持大学生创业的伟大精神。把金融支持互联网创新落到实处。”
——沉默
薛局长深深吸了口烟,往前一吐,喷到蔡松弛胸前:
“呵,小小年纪跟我打官腔?
“你利用资金优势、持仓优势操纵全通教育等股票股价;在操作共享自行车板块股票时候,再次利用信息优势、资金优势,主买该板块多个股票,诱导市场投资者大量买入。还有,根据群众举报,你都同前方征证券研究所研究员、现方征川渝分公司副总经理秦海莹勾结,在你大量建仓后,秦海莹公开发布相关持仓研究报告,以便市场拉抬你所持仓的相关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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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这些行为证据确凿,情节严重,你还想抵赖?”
吴晴晴哪见过这场面。
她听得小心脏噗噗直跳,为蔡松弛捏了一把冷汗。
薛局长说的这些事……
似乎全中啊!
她虽然也才大一,但准备法规考试时候也背过:如果这几条被官方定了性,可能面临又罚款没收又10年禁入市场的处罚啊。
很恐怖的。
秦海莹早已预料到这几条,也知道如何敷衍应对。
但她真没想到对方直接像审犯人一样的语气拷问蔡松弛,流程一般不是这样走的啊……
一般来讲,顶多是约谈,对于蔡松弛这种“初犯”敲敲打打就完事了。
可薛局长如此严肃,直接就“证据确凿、情节严重”给他们定性,心中只觉相当不妙,不免紧张起来。
我操!
是不是低估了葛岚的能量背景啊?
秦海莹现在深怕小蔡狗一个不小心就全认了,别人录着音呢!
她想跟薛局告几分钟辞,拉蔡松弛出去私聊一会儿再进来答复。
她回头,心里又咯噔一下。
蔡松弛竟然在低头戳着手机,理都没理薛局长,吊儿郎当歪歪地站着。
秦海莹看得心里猫抓,你他妈干啥呢?
这是装逼摆谱的时候?
蔡松弛见办公室再度陷入沉默,这才收起手机,抬头看着薛局长,笑道:
“还未请教薛局大名?”
薛局长一愣,看了眼崔铃音。
崔铃音严厉道:
“领导问你话就回答,老是东拉西扯的像什么话?”
“那行,”蔡松弛直直地看着薛局长说:
“领导说的这几点,都与事实不符。”
“你真要抵赖吗?”
“没做过的事怎么抵赖?”蔡松弛淡定说道:
“就说全通教育吧,有资金优势和持仓的不是我们,而是汇田富基金等大机构。他们买了一年多,分了无数个关联账户,把流通盘买了个干净,涨了两三倍。期间发过多少研报边拉边吹,怎么没见贵局说过一句话?就盯着我一介散户?我看好就直接买,赚了钱就走,期间从来没有虚假申报过,主观客观都没有诱导他人买入再反手卖出的行为。我看好全通教育是因为汇田富买了,是他们诱导的我。我买入之后就暴涨,那是我水平高,你想学啊,我教你啊!”
秦海莹和吴晴晴心想:
完了……
你好好解释不就得了,干嘛非要加那两句怼人的话逞一时之气……这不是等着被局里追着干?
薛局长和崔铃音一时愣住,没想到蔡松弛敢这么刚。
薛局长很有涵养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又问道:
“那你操纵共享自行车板块又怎么说?利用信息优势这一点,你能狡辩?该板块的市场热度全因为你卖出股权的新闻导致。”
蔡松弛笑道:
“首先啊,我们在一级市场投资的共享单车公司是ofo,过了大半个月才买的股票……而且那三只股票跟ofo没有任何直接间接的业务往来或投资关系,这算哪门子的信息优势?至于利用资金优势更没谱了,根据贵单位规定,我们买入比例并不算超标……
“其次啊,我买入后还没走呢,交易都没完成就来问东问西,你们这算不算是非法监管啊薛局?”
薛局长嘴角抽搐,后背冷汗直冒,他没再接话,只看了眼崔铃音。
崔铃音忙说:
“你狡辩完了?你和方征证券研究员秦海莹勾结的事总无法抵赖了吧?通话记录都有呢,每当你买入,秦海莹就发研报,这可是铁的事实!”
“巧合。”蔡松弛嘿嘿一声:
“发研报的不止方征证券研究所,还有别的券商,这只能说明秦总眼光独到,业务水平高,友商都只能拾人牙慧……至于我们时不时有几条通话记录,秦总是守行规的人,我们从来不聊证券,只聊……别的东西。”
“聊什么?”崔铃音追问。
“虽然你们没权利过问吧……”
蔡松弛翻着手机,递给崔铃音看:“来都来了,就给崔姐看看呗~”
崔铃音接过来,往上翻了几页蔡松弛和秦海莹的微信聊天记录,确实没几个字……
只见一大堆秦海莹给蔡松弛发的大尺度字母风格自拍,蔡松弛只回个点赞的表情。
“喂!”蔡松弛突然提高音量。
眼睛都看圆了的崔铃音娇躯一震,手机差点没拿稳,一脸嫌弃鄙夷地把手机还给蔡松弛。
蔡松弛见状,笑嘻嘻道:
“崔姐,没看够的话我发给你慢慢看……你们只有通话记录没有通话录音的吧,要不要也发你鉴定下?”
崔铃音啐道:“呸!你们这个圈子的人,全都不要脸的!”
蔡松弛故作惊讶:“喂,严格来讲贵局也是金融圈的啊,不知道崔姐平常玩什么风格的?我介绍一家店给你,空了去逛逛吧,年轻人都喜欢……名叫【趣丝之道】。”
崔铃音恨恨地盯着他,咬着牙说:“我看你就是取死之道。”
薛局长站一旁莫名其妙:“小崔,你都看到什么了?”
崔铃音低头,小声说:“没事了薛局,他们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薛局长忽然恢复严厉,重新憋出来一副进门时候的河马吃人气场:
“怎么就没事?聊天记录可以作假,通话录音也一样,如何证明他们是那种关系?”
蔡松弛噗呲一笑,急了?就这?开始胡搅蛮缠了……
蔡松弛心中已经大致确认刚才的猜测——
这俩货根本就不是监管局的人。
首先,这流程根本不符合常理,从没见过局长副局长周末加班亲自拷问一个“初犯”。
说明他们只想来个下马威,期待震慑住自己这三人以便套话。
如果真的被监管盯上,抓他做典型的话,那么他们抓的点也不对。
他真正违规的是对倒拉升和砸盘,这个没得说,的确从主观上客观实事上都是对倒诱盘行为。
只不过监管单位一般懒得管罢了,他也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参与其中的散户绝大多数都是赚了钱的。
而这一点是需要真正的交易所或者监管单位才拿的出铁证,刚才拷问的那其他几点,稍微资深一点的散户都能分析出来。
这两人说了一大堆都不提他对倒这事,显然有问题。
那“薛局长”不一样的行政夹克和berlutti包包,也很说明问题。
打官腔的领导见多了,但连名字都不想说的其实很少见。
他刚才手机上翻了半天监管局领导名单,一个姓薛的都没有,也没有相关罢免和新上任的公告。
实锤。
不知道这俩假货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蔡松弛心中有个大胆又离谱的猜测。
且反向套他们的话试试。
蔡松弛转头,笑着对吴晴晴说:
“晴晴,把耳机戴上,在门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