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是寒冷的。
还没有天亮,白骁已经坐起来,稻草不能完全隔绝地上的寒气。
他活动着身体,将状态调整好。
推着自行车行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过了大概半小时,天光渐亮。
白骁再查看蝙蝠咬的伤口时,它并没有什么异常。
丧尸终究更强大一些,他已不再是普通的人。
其实在林朵朵的小院里时,白骁还有实验想做,但是有一定危险性,思来想去最后打消了念头——那个实验就是,如果身体有贯穿伤或者其他严重的伤口,不知道丧尸病毒能不能把他保下来。
天亮之后白骁就没再推车,而是骑了上去。
天空一直阴沉沉的,丝毫没有出太阳的迹象,他偶尔遇到断裂的路,要下来扛一下车,就这样一直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天上终于有雨点掉落下来。
下雨了。
白骁停下车,从背包里找出林朵朵为他准备的雨衣披上,这是她用防水布自己做出来的,比较厚重,也严密。
戴着头盔披着雨衣,行驶在无人的公路上,天地间茫茫然一片。
到下午时雨下大了,他不得不找地方躲避,拐进了远处一片楼房。拿出地图看看,这里是叫马昌乡,再继续往前,就会进入陈家堡的范围。
陈家堡不是什么小地方,而是灾难前的一个地名,以前是镇,周边很多村子。
雨越下越大,偶尔还会有轰隆隆的雷声滚过。
白骁望着远方,如今他已见过不止一种形式的感染。
最低级的是当初和林朵朵进山见到的那头鹿,被感染后痛苦死去,无法抗过来。
这个被感染群体扩大,总会有活下来的,就如路上追逐他的狗,在感染中活下来,和丧尸一样,没有意识,只有本能和疯狂。
以及昨晚的那群蝙蝠,狂躁而具有攻击性。
再进一步,是进城拾荒时遇到的那只大猫,会挑选落单的人进行背后偷袭,充满了捕食者的气息,且有繁衍的能力。
最终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白骁莫名的想起了郁明提到的那个玩笑——诺亚方舟。
幸存的人应该乘上诺亚方舟,等待一场大清洗,现实却没有承载他们的船。
一道惊雷闪过。
照亮了这只躲雨丧尸的面容,他望着雨幕出神着,远处有蹒跚的老丧尸跌倒在雨里,沾满了泥水。
看雨势没有停的意思,白骁把自行车往里面拖了拖放好,进了身后的土屋,摘下头盔,将鞋子脱下来晾着。
鱼叉就放在手边。
钱婶有枪,郁明没有枪,但是有鱼叉。
从灾难后活下来的人都有某种锋利的武器傍身,一定有其缘由。
坐了一会儿,他从背包里拿出笔和本,想了一会儿。
「在临茂高速的高架桥那边,我遇到一个叫郁哥的大叔,他对未来没有希望,也不想集群,从他口中,我了解到‘陈家堡’是一群抱团活着、想要看烟花的人,这和我出发时预想的有点出入,我以为像林华友(涂抹)……像我知道的那些人一样,努力活下去、寻找救援的人是大多数——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活下去,他们灾难前的人,和年轻人是割裂的,他们好像已经接受了世界末日的现实,‘希望’这個词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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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出现被感染的蝙蝠,充满了攻击性,它对人类也许是致命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白骁收起笔,他出发前以为在路上会遇到林华友那般的求生者,怀揣希望努力活下去,现在看并不是如此。
等春雨过去是一天天回暖,这应该是冬日最后的余寒了。
隔天雨小了很多,毛毛细雨,白骁望望天空,披上雨衣,继续上路了。
进入陈家堡的地界,初时没有什么不同。
一直往前走,几乎没有什么游荡的丧尸了,田野里一片清冷,有些农田用铁丝网拦住,路旁还竖着牌子,上面文字提醒:‘小心陷阱’。
这是白骁第一次感受到文明的气息,与林朵朵那边丧尸游荡的荒村不同,人类聚集起来,总会对环境作出许多改变,有人烟,有活动的痕迹。
只是违和的是,这是郁明口中的‘一群叼毛’,这种感觉很古怪,努力活着的人只是在孤独活着——而一群等待末日的人却聚集在一起,有了文明的气息。
农田里有茵茵绿芽,欣欣向荣地露头着,迎接寒冬过去后的第一场春雨。
白骁慢慢从公路上穿行而过,警惕而谨慎地观察着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游荡的丧尸也被清理过。
而在远处,那些荒村已经完全沦为了废墟——残垣断壁矗立在土地上,只能看出来那里曾经有过建筑的模样,没有任何完整的房屋。
废墟上只剩下地基和矮矮的墙根,一眼望过去,就仿佛曾有人开推土机把这片土地上的建筑推平了,让它回到了原始的模样。
农村里高高矮矮的房子全都不见了,像被推平了的坟头。
而那些材料,都用来堆积成了更远处的一片建筑。
陈家堡如今已经不单指灾难前的地名,还有那片建筑,聚集着这片土地的有生力量。
白骁看见了陈家堡,那里有围墙,有建筑,有栅栏,也有铁丝网……
那是散落在这片土地上的,幸存人类的聚居地。
他们就这样活着。
被推平的村庄不会再藏匿丧尸,也没有动物隐藏的角落,不会再成为遮风挡雨的地方,废墟之上一览无余,而拆下来的材料,都用来加固那片聚居地了。
白骁感受着文明的气息,在远处公路上远远旁观着。
这本该是值得激动的一刻,来到这世界即将一年,他才终于见到真实的、存在于眼前的,幸存者的聚居地。
但他已不是在林朵朵院里,对老丧尸都感到害怕的丧尸王,曾经他对聚居地抱有幻想,但是郁明的话揭露了冰冷的现实。
‘希望’这个词,是年轻人的事,活下去也是年轻人的事。
从灾难前活过来的那批人,和年轻人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