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高速一路向前。
拄着棍子的白骁风尘仆仆,身上已布满了远行的味道。
这片土地究竟有多么广阔,切身上路了才感受到。
他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自己。
也许从被丧尸咬的那天,他就已经该死了,但是那只人类把他救活了,林朵朵就像灾后田野里疯长的那些植物,带着一股倔强与旺盛。
那蓬勃的生命力感染了他,原本无尽的加班与忙碌,那种疲惫,与在山村里是两种感受。
拼命活着的人,不应该在那小小的山村角落里等死。
人总要活下去的,不管环境如何变化,就如远古的先祖们对抗大自然一样,所能做的,唯有努力活下去。
手上的棍子换了一根,白骁不时看看地图,有的高速路段已经毁弃,路并不好走。
城市与城市之间,荒凉的路上有时连村庄都看不到,偶尔会有丧尸相伴一段路,它们都是灾难后才被感染的丧尸,最初的丧尸除了困在城市里的,野外的已经倒在尘土里。
天上的云朵灼烧,红彤彤一片。
偶然遇到一条河流,白骁用鱼叉也学会了叉鱼,在用铁盒装上水时,他看着水里的倒影。
胡子拉碴,和那些荒野求生的人很像。
流浪在这片土地上。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只感觉到天气越来越热,捡一些枯枝用铁盒烧水灌进水壶里,然后再把叉上来的鱼切成块扔进去煮。
盒子太小了,只能这样做,白骁试过烤鱼,但是焦糊的。
河边的绿荫下可以很好的乘凉,偶尔会出现蛇一类的食物送上门。
人类经过灾难后,反而是动植物们的春天。
远方升起一道烟柱,白骁只是看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脚上的皮靴已经磨损严重,他还没有更换,想换鞋子不难,废墟里到处都能找到,身上的衣服倒是换了好几次。
丧尸本就该要流浪的,作为一个流浪者,很符合丧尸的身份。
只是每次遇到幸存者时,白骁都不得不把墨镜戴上,伪装成一只人类,一只长途跋涉还没有死去的人类。
白骁庆幸在林朵朵那里的日子,让他做足了面对孤独的准备,若不是如此,一个人游荡的日子,恐怕他会被这无尽的孤独击溃。
即使世界末日,他作为一个丧尸,也许还能活很多年,就像现在这样,飘荡在一路废墟里,与其他丧尸为伴。
“嘶……”
吃饱喝足,将脚泡进河水里,白骁抽了口凉气,刹那的冰凉后就是舒爽。
很多天没有洗澡,此时可以稍微清理一下,他便脱掉衣服,摘掉墨镜,通红的眼睛露出来,还有胳膊上的尸斑。
久违的清洗总是让人感觉到心情愉快,他想起了在那个小院儿里,压着水井的杆子冲凉。
那个水井用之前还要倒一瓢水。
如果哪天回去,再用的话,他就学会了,不会再直接库库使劲压,然后疑惑水井是不是坏了。
过很久。
河边只留下湿漉漉的足迹和一摊灰烬,还有鱼刺。
丧尸王拄着棍子又上路了,去寻找上个时代的人所失去的希望。
要是水电站也是一片废墟的话,他就可以安心回去那个小山村,度过余生了。
成为丧尸或许是种诅咒,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生命所遭受的诅咒,注定孤独一人,看世界最残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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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还有一张生存狂留下的地图,它由一个‘狂欢者’交给这个背道而驰的‘年轻人’手上。
在跨过省之后,离生存狂那个储备地方渐渐的近了。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活的人了,白骁很奇怪,临川那边有许多独居的人,散落在各处,偶尔路上能看见拾荒者,但是随着离开,能看见的人越来越少。
甚至没有见到聚居地这种地方。
在他猜测外面的形势是不是比临川那边更严峻的时候,他终于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活人。
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在落日下缓缓走来,同样的一身风尘仆仆,从废弃而老旧的公路尽头越走越近。
他腰间挎着大水壶,戴着轻便却精致的防护头盔,腰间别着枪,独自走在路上,相对而行。
走到近处,白骁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白骁。
“你从那边来?”这个男人望向白骁来的方向问。
“是的,那边只剩废墟了,你要去哪?”白骁停住脚步。
“去那片废墟。”他说。
“那里没有什么了,只有零散的幸存者,还有狂欢者。”白骁摇了摇头,看向男人身后的方向,那是他正准备去的地方,“你从哪里来?”
“我从安全区来。”
“嗯?”
白骁怔住了,仿佛刚被感染时一样思维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又看了看他身后,沉默了很久,才问:“安全区?庇护所?”
“叫什么名字都一样。”
“救援呢?”白骁再看一眼他身后,确定了他只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一个满脸沧桑的男人。
“救援在路上。”男人说。
白骁看着他不说话。
“你是怎么走过来的?你是先锋?还是独自一个人?还是……一开始很多人一起上路的?你那里的人多不多?从哪里来的?”男人问。
“你的车呢?”白骁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现在这里的路况通不了车。”
“那安全区在哪里?”白骁继续问。
男人望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手上的木棍,沉默很久,道:“在很远的地方。”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也是救援的一部分。”
“我不信。”白骁笑了,“你会死在路上,死在那片废墟里——如果有救援,你们应该浩浩荡荡的开着车队,带着物资,扫清障碍,进入那片废墟。”
男人沉默着,过了很久道:“你能走出来,我就能走进去。”
“你会死在路上。”白骁继续摇头。
“你是那片土地上的幸存者?”男人问。
“是。”白骁说。
“那里很久前就只剩下狂欢者和零散的幸存者了,他们不相信任何人,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救援呢?”白骁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暂时没有救援,只有我。”他说。
“你是说,你从安全区来,没有救援,没有物资,只有你一个人,去那片废墟,死在那片废墟里。”白骁拄着棍子,抬头看向远方落日。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活人,怎么还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