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照亮着周序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飞虫围绕在周围,他‘啪’一声拍死了一只蚊子。
“这是超级病毒,它颠覆了以往的感染逻辑,它可以传导任何生物,然后变异,改造了被感染的生命体后,再继续传播。”周序看着手上的一小滩血,“如果哪天蚊子也可以被感染……”他叹了口气。
末日之所以是末日,就是因为目前束手无策。
“以往的感染逻辑是指?”
“曾经人类遭遇过很多瘟疫,能通过老鼠、蚤、蚊子传播的,都很可怕,但那时的老鼠、蚊子只是携带病毒,然后传染给人类。”周序道,“如果它的致死率很高,可以等被感染的人死完,病毒也就消失了,但……这次和以往不一样,这个超级病毒,它是从丧尸那里来的。”
“丧尸是从哪里来的?”白骁问。
周序沉默了。
白骁还以为会从他口中听到和末日论者不一样的说法,丧尸究竟怎么产生的,林朵朵说治癌症,张叹说治脏病,周序则缄口不言。
过很久,周序才道:“也许是天罚。”
白骁道:“狂欢者也是这么说的。”
周序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望向身后安全区的地方,他的目光深邃,注视着远方黑暗的天穹。
“我不知道末日论者和你都说过什么,也许你去了安全区,会发现他们说的有些事是对的,有的事确实没那么美好,但是想活下去,就必须聚集在一起,安全区是唯一的希望,只有足够的基础,才能支撑起一切,现在是艰难时期,过后一切都会得到回报。”
“我知道,年轻人和灾难前的人是割裂的。”白骁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块拾荒来的金条,“安全区里这个有用吗?”
“这是共有的,你可以上交。”周序说。
“我知道了。”
白骁将它收回去,坐在地上,没再说话。
夜深了,周序依旧坐在那里,望着无尽的黑夜。
他很乐意和灾难后的年轻人说说话,尤其是从废墟里走出来的人,但是白骁已经休息了。
篝火慢慢熄灭了,后半夜他也闭眼睡了一会儿。
等到清晨,白骁将身边死去的蚊虫用手抚进土里,周序也整装待发。
“你很难走进去,会死在路上,多带点人吧。”白骁劝道。
“你能走出来,就代表我能走进去。”周序看了看白骁身上的衣服和装备,那个鱼叉看起来是在搞笑。
很有废墟风格。
这个年轻人没有足够的补给,捡着废墟里的衣服,拿着鱼叉就闯了出来。
而他有枪,有干粮,有足够的防护,安全性大大提高,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只能说运气不够好。
“一直走,后面会越来越安全。”周序指向身后的路,“路比较远,我就不送你了。”
“路上有隧道,不止一个,能绕路的话,尽量不要进去。”白骁提醒。他想了片刻,从包里拿出纸笔,将曾经遇到的那个带小男孩的男人的所在地址大概范围写下来,这是他曾承诺过的,如果找到庇护所,会告诉他们这里还有幸存者,还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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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路上后来遇到的,类似情况的几个人,没有太过具体,只是一个大概范围,废墟里也没有明确的门牌号。
“这几个地方,有可能想要去安全区的人,其中有孩子,有独居的夫妻,他们不知道安全区在哪里,也没有能力远行,如果真的有庇护所的救援,他们会很高兴。我还是建议你多找点人,一个人做不了多少事。”
“谢谢。”周序看了一眼,收起来,“如你猜测的,安全区不信任狂欢者,认为他们是不稳定的,狂欢者也不信任安全区,这都是陈年旧事了,矛盾并非无法调和,我尽最大努力去试一试,毕竟暴风雨快来了,现在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不成功呢?”
“安全区活下来,他们活在文明之外,在末日中死去,或者安全区没有撑过来,所有人迎接最糟糕的命运。”
“我不是很看好。”白骁耸耸肩,“他们说走到这一步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
张叹最后一段路,还想着去灾难前最繁华的地方看看,看那些爷在末日后变成丧尸有什么不同。
“总比在废墟里好。”
“末日后,他们反而过得比灾难前更好,这很滑稽,你要把他们重新拉过来,太难了。”
“你懂他们的末日论?”周序回头。
“只是看出了一点。”白骁偶尔会有一种错觉,自己面对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二十年后的同事、客户、朋友、地铁上末班车上一脸疲累的邻座乘客。
“——那个狂欢者给我的感觉就是,即使活在文明之外,他们也不会悲伤,因为他坚信,这只是过程,所有人迟早还会把自己玩到末路。”
两个人在路上分别,一个满脸风霜向着废墟走去,一个瘦骨嶙峋,衣服空荡荡的年轻人,向着安全区所在的方向大步向前。
与周序说的一样,越往前走,游荡在荒野田间和路上的丧尸越少,这里同样荒无人烟,只是和废墟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人很多都去了安全区接受庇护。
有安全区的地方,和没有安全区的地方,分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废墟,一个是文明。
一只丧尸,站在文明和废墟之间。
白骁已经以丧尸的身份,见过了文明崩塌后的景象,现在他还想看一眼灾后安全区重建的模样。
丧尸越来越少让他有点不习惯,仿佛前面的路上隐藏着什么危险。
白骁低头看看,自己已经瘦了很多,黑了很多,这一路上的游荡,越来越像一只丧尸了。
就连自我认知都在缓慢改变。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白骁沉默走着,努力回想一些身为人类时的事,但是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很奇怪,对曾经那个世界的记忆渐渐模糊了,反而在小山村里的很多事都记得清楚。
白骁忽然记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广播体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