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茫茫然的,密集的雨声连成一片。
水珠砸在雨衣上,有种被敲打的错觉,白骁望着地上聚成一股流向低洼处的水,这种天气,或者说每次下雨,冲刷丧尸和尸体,感染都会随着雨水渗进这片土地,滋润万物。
再过些年,下水道里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四只乌龟,外加一个会穿衣服的老鼠。
废弃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老化了,街上蓄满了积水,有的丧尸被冲倒了,在水里蠕动。
白骁没办法再继续走,只能先休息,坐在空无一人的城市边缘,看着街道,随时准备有一只乌龟拿着钢叉掀开井盖来找自己决斗。
等到雨变得小一些了,他才披着雨衣离开这里,走在泥泞的路上。
夏天的雨总是突如其来,去的也快,他没办法每次都等到天晴才上路,最多是休息的时候点个火烤烤衣服和鞋子。
餐风饮露。
白骁觉得说不定能看到那个狂欢者,那个叫张叹的人,感觉到前路茫茫,于是在某一处停下了。
直到越过一个隧道,翻过上面的山后,在路上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头盔。
此时下着小雨,他在附近到处找了找,用刀斩断茂密的野草,最终找到了一具零散的尸骨,衣服破烂不堪,还有根拐杖,是张叹拿的那根。
他走出的距离比白骁想象的要远。
这几个月,有食腐的鸟,有流浪的动物在路过这里,短短几个月已经差不多只剩骨头了,白骁顶着小雨找了很久,最终也没有找全,有一只小臂骨和几条肋骨无论如何都寻不到。
用衣服把它包起来,连着头盔和那根拐杖放在一起,白骁将包袱抗在肩上,覆在雨衣下面,冒着小雨往前,走了大概三个小时,才看到一个村子。
进了村庄外围找找,白骁找到了一把铁锹,锈烂了,不过还勉强能用。
末日里就这点好,丧尸席卷过后很多年,想找什么,都可以去这些废墟里翻一翻。
白骁提着破烂的铁锹,抬头望向周围,这是很破落的一个小村子,远离城镇,远处有山,有树。
他冒着雨,往远处走了走,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坡上,现在这里,这里可以看到公路那边,也离村子不远,他放下了包着那具尸骨的衣服,拿着铁锹在地上挖土。
湿土挖起来比较省力,小雨还在下,往下挖了一段,接着挖到了石块,便不再那么轻松了,还不够深,白骁用铁锹试探着,将坑里的石块拨出来,继续深挖。
村子里有幸存者在听到声音后一直远远偷看着,看那个披着雨衣的身影在村子里找个铁锹然后去了远处。
“你在干什么?”他看了很久,试着走近了,朝这个奇怪的人问,很久没见过活人了,这个披着雨衣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那个人一直在挖,挖了一个多小时,雨慢慢的都停了。
“挖个坑。”白骁说。
“挖坑干什么?”
“埋人。”
“末日里不用埋,放在那里,它自己就没了。”来人摇了摇头,“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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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骁没有说话,看了看坑的深度,将里面的石块拨出来,又往深处挖了挖,然后提起那个捆成包裹的衣服,将狂欢者放进去,拐杖和头盔也一并放进坑里。
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占不了多大地方。
然后他拿起铁锹,将挖出来的泥土又盖进去,此时雨已经停了,土还是湿漉漉的,慢慢的填平了,想要起个坟堆不容易,他只能在远处再挖一挖,将外层的泥泞挖掉,里面比较干燥的部分铲过来,最后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堆,一座新坟出现在这里。
天色已经暗了。
白骁看了看这座新坟,狂欢者如愿死在了路上,在终末到来之前,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
张叹看见了废墟如今的模样。
末日不会忽然爆发,张叹看不到终末到来的那一刻,但死前他看到了被感染的鸦群。
在这之前,他折了一个纸飞机,哈口气扔给了不同路的年轻人,也许在他眼里,结局早就在那里,无论谁,做什么事,都改变不了什么。
白骁埋葬了他,站在新坟旁边,从这里看去,可以望见很远。
他们是不同路的人,张叹给了他一些帮助,他拾起了张叹的骸骨安葬。
“这是你的亲人吗?”旁边那个人还没有离开。
“不是。”白骁说。
“那你还怪好的。”
“他是个末日论者。”白骁说,他侧头看了一眼这个人,也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你不怕我吗?”
“反正也活够了。”
“我有安全区的位置。”
“没意义了。”
“你也是末日论者?”
“不,我老了,做不了劳动力,一没有技术,二不是高端人才,去不去安全区,都一样。我在乎的人都死了,我也老了。”
天黑了,他渐渐走远了,回了那个小村子,身形隐没在一片漆黑中。
草叶上还残留着雨珠,白骁双腿上全是泥泞,双手也都是,他在草丛里抓了一把,用湿漉漉的草叶试图将手清干净,将泥泞洗去。
远离了这座新坟,白骁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看不见那边的模样了。
这应该不是第一个死在路上的狂欢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有越来越多的狂欢者从陈家堡走出来,然后死在路上。
天放晴了,经过两天的暴晒,路不再泥泞,好走了很多。
出发时焕然一新的衣服又变得破破烂烂,只有那双作战靴还坚挺着,流浪真是一件难熬的事,在末日里流浪更是。
路上有爬不起来的老丧尸,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却还是能动一下,看起来非常可怕,白骁知道它到了时间了,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就彻底死去了。
蝉在枝头疯狂鸣叫着,白骁感觉自己被晒成了黑黑的骨头架子,越来越像老丧尸,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野外的丧尸和城里的丧尸真是有很大差距,白骁有一种错觉,不管末不末日,它依旧在按原本的规则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