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响动,众人顺势望了过去,原是陈晴不慎碰到了桌案,将上面的杯盏碰翻了。
陈晴低着头,声音细不可闻的道:“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
“没事,你没烫伤就好。”顾婉璃怕她不自在,忙轻声安慰她道。
傅冽趁机多看了顾婉璃两眼,唇角不受控制的向上翘起。
小白兔还是那般善良。
众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将目光都落在了苏致身上。
苏致清瘦单薄,如同日光下的叶脉,纤细的露出几分脆弱来。
宋碧涵歪头,疑惑的看着傅凝,“你怎么知道苏兄家住徐州的?”
沈染也想起来了,他温润笑起,眼中明亮了两分,“我曾有幸拜读过苏公子的一篇文章,逻辑清晰,见解独到。
苏公子文风犀利,针砭时弊令人警醒,就连几位大学士读过后都赞不绝口。”
当时各地解元的文章送到内阁时,沈染也被建明帝召进了内阁,与几位大学士一同翻阅了文章。
其中给他留下印象最为深刻就是苏致与裴逸明的文章。
但裴逸明太重辞藻,沈染个人还是更喜欢苏致的文章。
可他本以为苏致应人如其文,锐利冷酷,可没想到苏致竟会是个腼腆的玉面书生。
傅凝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苏致道:“啧啧啧,没想到苏公子竟然这般年轻,你这次若是高中,想来应是咱们大梁最年强的一位状元了吧!”
说完,他稍稍凑近苏致,在他耳边道:“我可是在赌局押了你能高中,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温阳也好奇的打量着苏致,小时候父王还督促他读书,后来看他写的文章实在没有努力的价值便就此放弃了。
他觉得骑马射箭都再简单不过,可做文章实在太难了,所以他虽从武,可心里却对学问好的人还是十分佩服的。
“看你年纪应该与我们差不多大,没想到竟然这般厉害。
我每日至少抽出两个时辰练武,你也要读这么长时间的书吗?
你真的能看得下去吗?眼睛不会酸吗?看书不会觉得困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本就不善言辞的苏致弄的更是无措起来。
“温二公子,七弟,你们快让苏公子坐下来吧,就算投缘也断没有如你们这般问的。”傅凛随和笑着,抬手命小厮加了一把椅子来。
“苏公子坐,大家都年岁相仿,不要拘礼。”傅凛噙着笑说道。
苏致道了一声谢,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
傅凛含笑与苏致交谈,毫无王爷的架子。
傅凛嘴角带着笑,眼中却满是精光。
苏致有真才实学,纵使不能高中状元,日后怕也前途不可限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趁着苏致尚未高中与之结识才能显出他的君子之心。
陈晴扫了苏致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深深埋下头。
他们同为徐州人,她自然知晓苏致此人。
苏致才学过人,但家境贫苦,父亲怜惜他的才学,是以批了救济银两给他。
他们曾在知州府上见过一面,虽之后没什么交集,但若他认出自己,免不得麻烦,以后还是小心避开才好。
李邺虽不屑趋炎附势,但见傅凛几人皆捧着苏致说话,却没有人理会他,心里一时舒服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苏致一番,粗布衣裳,袖口还有缝补过的痕迹。一双布鞋虽干净,但已经被洗的褪色了,瞧着格外清苦。
李邺不屑的收回视线,苏致这般条件想来也请不起名师授课,又能有多少学识。
朝廷对贫苦出身的学子总是厚待一二,想来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高看苏致一眼。
李邺不满的扫了顾锦璃一眼,他是顾锦璃的表哥,若是顾锦璃主动引见,三殿下对他又怎么会这般冷淡?
她和温凉大婚,他们都帮着张罗,他还帮着写了幅字,两位妹妹更是大老远从平州赶来恭贺她新婚,可没想到她竟是个忘本的人。
他心里对顾锦璃越的不满,只众人都忙着各自说话,没有人理会他。
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裴琇的婢女上楼询问沈妩可休息好了。
沈妩起身,笑着与顾锦璃几人道:“你们先聊着,我先下去了。”
顾锦璃点点头,心里满是期待。
最枯燥乏味的棋艺比试都能如此精彩,不知琴艺比试,阿妩又会带给她们什么样的惊喜。
两人净手焚香,抚裙落座。
裴琇觉得人各有偏爱,有些人喜欢曲调激昂的乐声,有些人则更偏好宁静的曲调,这样难免不公。
于是两人便决定一同弹奏乐曲,谁先被对方扰乱了心神,弹错了曲子就算输。
沈妩也觉得这般更公平,便点头应下。
裴琇素手落在琴弦上,嘴角扬起,眸光幽幽,这次她说什么都不会再输了。
“之前下棋沈小姐谦让裴琇先,这次便由沈小姐先请吧。”裴琇含笑柔声说道。
沈妩颔,“如此沈妩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十根如葱般的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上,她调试了一下琴弦,一曲悠扬婉转的清平调便从指间流泻而出。
琴艺的基本是流畅准确,可好的琴艺要能感染人心。
清平调简单明快,没有炫技之处,可曲调自沈妩的指间流出能使闻者心情平和轻快,眼前仿佛展开一幅郁郁青青的山水画。
青山碧水之间,有一叶小舟顺势而流,令人心旷神怡。
裴琇的眸色深了深。
她精通琴艺,自然能听得出沈妩琴艺之高超。
她眸色深了深,将一双白净的手也轻轻落在了琴弦之上。
上一场比试是她轻敌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输。
琴音响起,楼上众人皆蹙起了眉。
宋碧涵不明所以,玉华公主皱眉道:“裴琇弹的是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温阳在琴艺上的造化与宋碧涵差不多少,“我虽没听过这曲子,但光听名字就感觉挺厉害的。”
玉华公主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十面埋伏本就是一曲演奏战场杀伐的曲子,妩表姐的清平调舒缓宁静,而十面埋伏恰恰相反,妩表姐这次怕是会吃亏。”
“这裴琇可真是狡诈,她故意让阿妩先弹,为的就是选一压制阿妩的曲子!”宋碧涵一脸焦急,心里替沈妩捏了一把汗。
沈妩却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管裴琇的曲调有多么凌厉急促,她依旧不徐不疾的撩拨琴弦。
那副风景画依旧淡泊宁静,似乎就连水纹都未晃动分毫。
裴琇的曲风如剑,沈妩的曲风如水。
利剑将水屏斩开,水帘却又径自合拢,不受丝毫影响。
众人都沉浸在这悦耳又紧张的争锋之中,不可自拔。
“沈妩快赢了。”强制性与姜悦交换了位置的温凉附在顾锦璃耳边轻声道。
顾锦璃并不精通琴艺,但她相信温凉,闻言不由挑起了嘴角。
望着在一楼抚琴的碧衣少女,顾锦璃不禁出感慨。
世间怎么会有如阿妩一般完美的女子,美丽聪慧,才学过人,品性高洁。
若她是男子,她也一定会被阿妩所吸引。
裴琇本以为她这曲十面埋伏能死死压制住沈妩,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沈妩竟丝毫未受到影响。
裴琇心中泛起一抹慌乱。
这十面埋伏曲调激昂急促,长时间弹奏下来,她已经感觉到手指不若最初般灵活了。
反是沈妩的清平调,曲调舒缓,弹奏起来不似她这般辛苦。
若还不能扰乱沈妩,她怕是就要先行体力不支了。
裴琇苦苦支撑。
沈妩只闭眸抚琴,屏蔽了周围所有的声响。
可渐渐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身上出了些许窸窣的声响,让她无法忽略。
她睁开眼眸,赫然现有一条三寸长的蚰蜒正在她的裙摆上游蹿。
“啊!!”沈妩惊叫出声,从榻上弹跳而起,不知所措的抖动着裙摆。
秦俢本慵懒的倚在椅上,闭眸聆听。
忽听沈妩一声尖叫,他倏然睁眼,竟想也未想径自从二楼跃至一楼。
沈妩穿着一条碧色的长裙,干净的宛若的一朵兰花,那条蚰蜒显得格外扎眼。
秦俢蹙眉,随手从一张桌子上捻起一颗瓜子。
未见他手指如何用力,那瓜子便宛若暗器一般射出,将那条可怖碍眼的蚰蜒从她的裙上射落在地。
沈染也赶了过来,沈妩一看见沈染,委屈恐惧顿时从心底生出。
“哥哥。”
不管她心志再如何坚定,可那虫子实在太过可怖,它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脚让她直到现在还忍不住战栗。
“没事了阿妩,别怕,哥哥在。”沈染轻抚着沈妩的背,轻声安慰道。
“阿妩,你没事吧?”
顾锦璃几人也都赶了下来,姜悦瞥了一眼地上的蚰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忙嫌恶的别开头。
太恶心了,她最怕的就是没有爪和全是爪的虫子。
若是这种虫子跑到她的身上,她一定会被吓死的。
顾锦璃扫了地上的虫子一眼,若有所思。
裴琇忙起身走了过来,一脸关切的道:“沈小姐,你还好吧,要不要紧?”
沈妩以帕擦了擦眼角,哽咽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裴小姐关心。”
裴琇探头望了一眼地上的蚰蜒,忙惊恐的避开了视线。
随即有些可惜的道:“沈小姐虽先行停了琴曲,但事出有因,你我不妨择日再比。”
沈妩轻轻摇头,愿赌服输,“是我先行断了曲子,这场比试是我输了。”
“这怎么能行,若非这只讨厌的虫子打扰了沈小姐,你我胜负尚未可知。”裴琇坦然道。
“规则便是如此,是我先停了琴,这场是裴小姐赢了。”
“可是……”裴琇一脸受之有愧。
沈妩心绪不平,强自道:“可今日我怕是不能再与裴小姐比试了,不如改日再与裴小姐讨教。”
“沈小姐受了惊吓,休息要紧,你我不妨三日后再行比试最后一局。”
沈妩点点头,双腿酸软无力。
她真是被那虫子恶心到了,现在想想还觉心惊。
沈染扶她离开,临行前,沈妩对秦俢福了一礼,轻轻开口道:“多谢秦公子。”
“举手之劳,沈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秦俢笑得慵懒随意,可心中却觉奇妙。
他在听到这小狐狸尖叫后,几乎是下意识的跃至楼下。
可现在想想,这里坐着的有她的哥哥,有她的好友,还有对她甚有好感的人,他跟着凑这么热闹?
秦俢摇了摇头,心中莫明。
只视线扫过地上的蚰蜒时,眼中划过一道深意。
顾锦璃正蹙着眉心,手忽然被人轻轻握住,“我们也走吧。”
温凉对这种比试漠不关心,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陪着顾锦璃而已。
顾锦璃轻轻点头,挽着温凉的手离开了。
裴琇在望见温凉的瞬间只觉得惊为天人,江南多才子佳人,可她还从未见过宛若谪仙般俊美的男子。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跟随着温凉离开,直到看见他与顾锦璃紧握的双手才收回了视线。
这般俊美的公子竟是已成家室,真是可惜。
今日的比试虽生了一些变故,但沈妩与裴琇惊艳绝伦的表现还是传遍了京城。
两人貌美如花,又才学过人,自是成了一众青年才俊心中的向往。
之前众人都觉得裴琇为人太过傲慢,可经此一事,众人才现裴琇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
而且承恩侯府门第太高,沈妩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仅这身份便让不少男子对沈妩望而却步。
相较之下,裴家虽乃大族,但裴琇的身份比起沈妩差了太多,反倒是得到了不少青年才俊的青睐。
只京中少女们对裴琇仍是不喜,只觉得她矫揉造作。
但不论如何,裴琇的名声却还渐渐传了出去。
比试定在三日后,这两日无事顾锦璃便在玉颜阁研究药膳方子。
美人阁持续降价,玉颜阁接连亏损。
虽说铺子租金便宜,可玉颊霜这些东西因没有防腐剂,是以保存时间有限,若是再这样下去,玉颜阁赔的银子便更多了。
秦俢听闻了玉颜阁美人阁相争之事,本着捡便宜的心思,趁着温凉去了兵马司,忙来了玉颜阁找顾锦璃。
虽说趁人之危有些不地道,可他是商人,岂能错过这番机会。
秦俢本想让顾锦璃再给他让些利润,他就出手帮她摆平美人阁,可在看到顾锦璃写的那些药膳方子时,秦俢改了主意。
“县主,美人阁此番所为摆明了是在打压玉颜阁,县主可想好对策了?”
“短时间内能见效的方法倒是没有,可美人阁也不会一直这样让利,我们有办法一点点把主顾拉回来。”论财力玉颜阁的确不如美人阁,可顾锦璃对自己研究的东西有信心。
秦俢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些药膳方子上,眸中漾起光彩,似见了猎物的鹰隼。
“这些药膳方子县主可打算在玉颜阁售卖?”
顾锦璃点了点头,有些警惕的看着秦俢。
温凉与她说过,秦俢在一般时候是个可信之人,但不包括在涉及钱财之时。
秦俢果然一笑,眸色风流,“做药膳不比胭脂水粉,药膳还是需要现做现用才好。
只玉颜阁稍小了些,怕是供应不上太多的客人。”
这件事顾锦璃也考虑过,所以她在犹豫要不要把旁边的铺子盘下来。
秦俢看出她心中所想,挑唇笑道:“玉颜阁前期的收入众人都看在眼里,县主若这个时候想去盘旁边的铺子,铺子东家一定会坐地起价,实在得不偿失。”
顾锦璃颔表示赞同,虚心请教道:“那秦公子可有何妙法?”
秦俢见她询问,嘴角笑意加深,一双凤眸自含风流,“县主不妨与人合作,像茶楼酒馆便是最好的合作目标。
它们所占的地段好,店铺宽敞,厨房又都是现成的,岂不省时省力。”
“可我并不认识茶楼酒馆的东家啊。”
秦俢举杯抿了一口茶,嘴角笑意盛绽,艳冠百花,“正巧,在下便有一家茶楼,县主若是不嫌,你我也可再合作一番。”
顾锦璃心中了然,原来这秦俢是来“趁火打劫”的,但还是询问道:“不知哪家茶楼是秦公子所有?”
秦俢笑答,“县主想来应十分熟悉,正是雅清茶楼。”
顾锦璃心中略惊,雅清茶楼绝对是京中生意最兴隆的茶楼,没想到竟是秦俢所有。
转而又觉得这样再正常不过,秦俢的生意头脑她早已见识过,是个厉害人物。
两人相谈一番,基本达成了共识。
秦俢忽道:“其实县主若想尽快扭转僵局,也可另辟蹊径。”
这同行竞争,明着打价格战,暗着也可以做些手脚。
他们可以找两个人装作用美人阁的东西烂了脸,然后大闹美人阁。
只要美人阁的名声臭了,以后不管他们降多少价,都不会有人买了。
顾锦璃听过后,沉默了一瞬,有些庆幸她与秦俢是合作伙伴而不是对手,这般“阴损”的办法她是想不出来。
倏然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应该是阿妩来了,我去开门,秦公子稍候。”
顾锦璃给沈妩做了一个驱赶蚊虫的香囊,免得沈妩整日杯弓蛇影。
她们约好在玉颜阁见面,掐算着时间应该到了。
秦俢眉头挑了挑,慵懒的向后一倒,目光却随着顾锦璃飘向了门外。
可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沈妩,而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
秦俢移开了眼神,慵懒随意的打着哈欠。
竟然不是小狐狸。
“灵毓县主。”小丫鬟的脸色不大好看,“小姐特命我来告诉县主一声,她今日来不了了。”
“阿妩可是出了什么事?”见小丫鬟神色不不对劲,顾锦璃忙开口询问道。
小丫鬟皱着眉,瘪着嘴道:“小姐今日出门,刚要踏上马车,突然冲过来一群乞丐捧着碗向我们讨要吃食。
一番拥挤之下,小姐也不知怎么就摔下了马车,还摔伤了手。
现在大夫正在给小姐医治,小姐特命奴婢来告诉县主一声,免得县主空等。”
小丫鬟一想到今日的事情就觉得可怕,好在事情生在承恩侯府门口,府中的侍卫小厮很快赶了出来,否则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我随你去看看。”顾锦璃不放心,准备亲自去看看沈妩的伤势。
她想到秦俢还在屋内,刚想转身与他道别,便看到秦俢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嘴角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只眸色看起来比刚才凉了两分。
“灵毓县主有事便去忙吧,在下先行告辞了。”秦俢牵唇笑道。
只他的步伐比来时略显急促,广袖拂过,漾起的风似乎都凉了两分。
顾锦璃来不及细想,命人备车去了承恩侯府。
见顾锦璃赶来,沈妩无奈一笑,“到底还是惊动你了,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晃到了手腕,大夫说将养几日便好。”
顾锦璃还是不放心的查看了一番她的伤势,见果真不严重,才略松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沈染,问道:“沈世子,我之前给你的药膏你可还有?”
沈染怔了一下,才点头道:“有,还有半罐。”
“手腕的伤虽不严重,也要好好将养,这几日千万不能乱动。
你可以涂一些沈世子药膏,那药膏有助于筋骨恢复,也可好的快一些。”
沈妩听了,忙笑着应下,安抚她道:“我真的没事,就是一时没站稳从马车上摔下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能受多重的伤?”
“没有大伤小伤之分,受了伤就要好好养着。”顾锦璃嗔怒的瞪了她一眼。
沈妩知道顾锦璃在这种事上总是格外的认真,是以也敢不与她分辩,听话的乖乖点头。
“只我这伤了手,过两日的比试怕是有些麻烦了。”沈妩垂睫望着自己的手,有些愁。
顾锦璃眸光微动,凝眉道:“京中虽有乞丐,可他们最是机灵不过,怎敢结队来侯府门前闹事?”
京中的乞丐最清楚不能招惹权贵的道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沈染开口解释道:“夏雨连绵,近日来有些州县连雨不断,堤坝冲毁,民房倒塌,百姓流离失所,京中的乞丐便也多了起来。”
难民哪里晓得京中的权贵,看见有马车便觉得是钱人,许是这才一时冲撞了沈妩。
顾锦璃也曾听温凉提及过水患一事,只她没想到难民竟都已经入了京城。
怪不得最近建明帝时常召温凉进宫,怕也是为了此事。
“你先别顾虑难么多,大不了我们暂时不比就是,你之前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不见得非要分出个胜负。”
沈妩点头,坦朗笑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了,这些我都明白。”
顾锦璃见她无事,嘱咐了两句后,又帮她将香囊挂在床头,便准备离开了。
沈染起身相送,两人走在花开似锦的庭院中,沈染若有所思的道:“县主觉得阿妩受伤不是意外?”
顾锦璃蹙眉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太过凑巧。”
自从应了比试以来,又是虫子又是摔跤,无法不让人多想。
沈染想了想,颔弯唇道:“多谢县主走这一趟,我会小心保护阿妩的。”
走到二门处,顾锦璃驻足。“世子就送到这里吧。”
“好。”沈染含笑,目送顾锦璃离开。
待顾锦璃身影消失,沈染才沉下脸色,唤人过来,“带人去查冲撞小姐的那些乞丐,看可否有人对他们授意。”
沈染敛下脸上的春风和沐,神色幽冷。
若真有人想要伤害阿妩,他绝对将要将这个人揪出来。
……
王府书房中。
傅凛正在与一众幕僚商议如何治理各地水患以及难民的安置问题,可最后商议来商议去也没有让傅凛觉得满意的良计。
遣散了一众幕僚,傅凛仍留在书房未动,锁眉看着各地送来的消息。
如今各地水患频,老五也在私下里同幕僚商议。
此时谁能拿出有用的治水之策,谁就朝那个位置更迈上了一步。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输给老五!
房门被人轻轻叩响,周倩提着食盒款款走进来。
“王爷,妾身给您熬了鸡汤,又备了两个小菜,不管您再怎么繁忙,饭还是要吃的。”周倩含笑柔声说道。
听她这般一说,傅凛腹中也有了两分饿意。
傅凛放下手中的纸笔,走到桌案旁。
汤盅内是尚冒着热气的鸡汤,几道小菜也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傅凛嘴角带了一抹笑,柔声道:“劳你费心了。”
他对这个王妃很满意,温柔聪慧,处事得体,是个贤惠的妻子。
周倩弯唇娇笑,将筷子呈给傅凛:“照顾王爷是妾身应尽的本分,王爷这般说倒是折煞妾身了。”
周倩坐下来为傅凛布菜,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才关切的问道:“王爷忧心朝政,为了治水之策已经劳累多日,妾身瞧着心疼。”
傅凛摇头笑笑,“这本就是身为皇子应做的,没有什么辛苦的。”
人只要有追求就不会安逸,为了那个位置,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倩眸色微动,有些可惜的道:“明日就是沈小姐与裴小姐一决胜负之日了,想必定然是一番盛况,只可惜王爷事忙,怕是要错过了。”
傅凛擦了擦嘴角,喝了一口浓茶,淡淡道:“那倒不碍事,我最近的确乏了,明天权当休息片刻了。”
傅凛没有留意周倩僵硬了的嘴角,只柔声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歇着吧。
晚上不必给我留灯了,我就宿在书房了。”
“是。”周倩低低应了一声,将碗筷收进食盒。
行至门口,她回望了傅凛一眼。
傅凛拧眉思索着什么,时而沉着脸色落笔。
周倩没有再打扰他,放轻脚步离开书房,又将门小心合上,只她那双眸中却划过冷芒。
这几日傅凛很忙,甚至一度睡在书房。
她知道他想要比傅决表现的更好,所以这些日子她也在一直在细心照顾着,可现在他竟愿意为了两个女子的比试而耽搁时间。
若傅凛是傅冽傅凝那般的性子,她还会相信他只是单纯去看热闹。
可一个心中只有大业的人,怎么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浪费时间。
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两个人中有他在意的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周倩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食盒,缓步踏入了景色繁绣,却让她觉得冰冷的后宅之中。
转眼三日已到,雅清茶楼中围了更多的人,只为一睹这两位才女的芳容。
裴琇早已端坐在茶楼之中,旁若无人的兀自饮茶。
她姿容清秀,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满身贵气。
裴琇喝了半盏茶,沈妩才姗姗而来。
裴琇抬眸望去,眸光落在了沈妩缠着纱布的右手上。
她诧然起身,抬步迎了过去,蹙眉问道:“沈小姐的手受伤了?”
沈妩牵唇笑笑,轻描淡写的道:“前两日不慎摔到了。”
众人顿时只觉可惜,本以为今日能看到两大才女相争的盛况,没想到沈妩竟摔伤了手臂,真是遗憾。
裴琇眼帘颤了颤,颇为遗憾的道:“本以为今日能有幸再讨教沈小姐一番,没想到……”
她眸中难掩可惜,倏然她眸色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沈小姐,裴琇倒是有个想法。”
“裴小姐请讲。”
裴琇笑笑,开口道:“本是你我之间的比试,没想到会这般劳师动众。
众人皆为你我比试而来,我们总不好让大家败兴而归。
既是沈小姐伤到了右手,我自然不能趁人之危,不如你我皆用左手比试如何?”
今日比“书”,端看谁的字写得更好。
众人听闻觉得新奇,兴致更足。
这两人的才名众人皆知,她们写得字自然漂亮。
可若是用左手写,听起来似乎更有意思些。
沈妩怔了一瞬。
她本就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前面两场她们一人胜一局,就此收手刚刚好。
裴琇如愿赚了名声,便没必要再争个高低了。
见沈妩犹豫,裴琇蹙眉问道:“可是沈小姐嫌弃我,不愿赐教?”
沈妩在裴琇的眼中看出了势在必得,若今日她不应战,只怕以后也会被她惦记着。
沈妩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见裴琇执意如此,便点了点头,“那便依裴小姐之意。”
------题外话------
话说我也超怕这种虫子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