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正的……
神?
刺眼的光芒从上而下倾泻到整个船舱,狂流的雨幕中,每一滴雨点都在反射出这即使隔着眼皮也灼烧人眼的烈光,仿佛一万支从太阳中落下的利剑,在这何等刺目的光芒中,神戴着银色的面具,骑着八足的骏马,骏马喷吐着雷电。
奥丁!
奥丁!
奥丁!
太古的龙文在曼斯的耳边响彻,神的名被整个世界歌颂出来,他的双目短暂失明,但无尘之地很快帮助他重新能够睁眼。
好像时空发生了错乱,在曼斯的眼中,神的身体好像晃动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曼斯的喉结滚动,他警惕地依旧举枪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那柄扭曲的长矛,此刻正向上蒸腾着滚烫的气流,粘稠的血沿着这武器的尖端往下流淌。
除了雨在金属的表面迸裂,世上再无别的声音。
曼斯慢慢地转过头,站在他旁边的大副眼神茫然,这个铁打般的男人正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时候,神以长矛贯穿人的心脏。
巨大的裂口出现在格子POLO衫的右上方,大副胸前爆出巨大的血花,说是血花很不合适,应该说是喷泉。
高达六十厘米的血柱从大副的胸膛喷射出来,他最后一眼看向曼斯,口中溢出浓烈的血。
曼斯无声地张嘴,他看所有人都是如此,神用长矛在瞬间贯穿了他们的心脏,敢于向神挥刀的卑贱人类自胸膛迸射巨量的鲜血,那些血喷射在墙壁上、地面,发出腥甜到令人作呕的味道。
死亡如洪钟般奏响,那是死神在收割生命,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神初见,摩尼亚赫号船员及卡塞尔执行部专员共计二十四人,阵亡十九人。
悲壮的篇章震耳欲聋,名为死亡的诗人在风中传颂,曼斯凶狠地凝视神的独目,双手的沙漠之鹰发出雷霆般的轰响。
对付这种目标当然不能用该死的弗丽嘉子弹,那里面是达姆弹!
这种子弹的弹头尖端没有包覆而露出铅心,子弹射入人体后铅心扩张或破裂,只要被正面命中,便直接宣告死亡。
可神只是毫无表情,亦或者轻蔑地没有动作,危险得能够瞬间杀死一头非洲象的子弹在他的面前仿若无物,那些弹头还没有接触他就凭空悬浮,底火被激发后的弹头呈现出黄铜燃烧的色泽,美丽且妖娆,另一个领域覆盖在他的体表,那个领域隔绝一切凡尘之物。
对于曼斯的反击,神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只是依旧居高临下地俯瞰,银色的铁面遮脸,唯一的瞳孔是熔岩的颜色,让人想起魔戒中索伦的魔眼,如此威严,如此神圣,是太古的神明在世间复苏该有的样子。
更密集的的枪响在曼斯的手中被激发,沙漠之鹰咆哮着向奥丁倾泻出雨幕般的子弹,言灵无尘之地的领域被扩张到最大,曼斯的双眼之中金色犹如太阳。
他的全身都被周围人的血液所浸透,那些从心脏中迸出来的鲜血极热极烫,有些被狠狠地洒在了曼斯的双眼之中,炽热的龙血就灼烧着曼斯的眼球。
他发出毫无意义的怒吼,唯有握紧手中的武器才能让他的愤怒与仇恨稍微减弱一些,可神只是无声的看着他,以可怖而威严的独目。
遍地的尸体还在抽搐着,有些人的嗓子里还在发出荷荷荷的声音。
“请原地待命,抱团坚守。距离中国分部的支援到达还有18分钟。”
“请原地待命,抱团坚守。距离中国分部的支援到达还剩18分钟。”
“请原地待命,抱团坚守。距离中国分部的支援还剩……”诺玛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摩尼亚赫号的广播中响起,活动室里的监控探头已经在奥丁降临的瞬间被恐怖的高压直流电摧毁,即便是诺玛这样世界上最顶级的人工智能也无法在没有获得现场资料的情况下判断出此刻的局势。
“远离我们,诺玛!远离我们!”曼斯的声音粗犷得像是发怒的雄狮。
他在瞬间清空了两把沙漠之鹰中的弹夹,转而从自己的腰际拔出黑色的军刺。
这把武器长而锋利,有着三条恐怖的血槽。
无尘之地的领域边缘呈现出乳白色光膜,密集的静电便在这個领域的边缘生发,源自于龙的圣言,这是曼斯最后的倚仗。
他撕扯掉因为被鲜血浸透而紧紧粘在自己身上的外衣,露出山峦般起伏的坚硬如钢铁的肌肉。
这老东西虽然挂着教授的头衔,肌肉群却健硕得好似狮虎,看来也是真正以德服人的好汉。
自摩尼亚赫号活动室舱顶那个大洞中挥洒进来的雨水被无尘之地的领域阻挡在外,数不清的死侍簇拥在这个空洞的边缘,却无论如何也不敢靠近神的周身。他们只是发出如婴儿般的哭嚎,暴虐的黄金瞳中时时刻流露出宣泄暴戾的渴望。
曼斯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被三副知道,那个这艘船上资历最老的男人会做出正确的事情。
曼斯知道,只要他能够再坚持几分钟,数百公斤TNT当量的炸药就会被引爆,这艘船连带着攀附在这艘船上的全部死侍都会被炸上天。
说不定连神也会受到伤害。
想到此,曼斯居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军刺,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龙血被强有力的心脏泵向四肢百骸,“来!神!你是否也会流血?!”
他凶狠地怒吼,脚底踩踏摩尼亚赫号的合金材质地板,居然踩出蛛丝般的裂纹。
无尘之地的领域无限扩张,领域表面弥漫着的静电纠缠交织,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现在曼斯好像整个人都被白色的光所笼罩,这巨大的光球随着他的下蹲而下沉,又随着他的猛然跃起与冲锋而逆流而上!
曼斯挥舞手中的军刺,军刺的表面因为恐怖的高速而带上了一层缭绕的火焰。
曼斯感受着自己正距那无穷的威严越发靠近,他怒吼,他咆哮,可下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曼斯的怒吼与咆哮戛然而止。
无尘之地的领域轰然破碎,整个摩尼亚赫号都陷入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只剩下风雨之声。
此刻有割裂苍穹的雷霆遥远的高天炸裂,将整个世界都照亮的闪电从天而降,照映在此时的摩尼亚赫号船舱中。
被鲜血浸染的墙面因为闪电而被投下的阴影正无声地述说着此刻发生的一切,奋起搏杀的男人被锋利的长枪贯穿心脏,然后被骑乘着怪兽般骏马的神高高挑起,像是向另一个神献上的祭品。
曼斯的声带里发出风箱般的喘息,他的肺部被眼前的东西用巨大的力量破坏了,内脏大出血,心脏也被贯穿。此时他清楚地知道神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像个无形的孤魂那样死死抓住贯穿自己心脏的长矛。
“多么卑贱啊。”神说。
曼斯低垂眼睑,但神的另一只手像是一个成年人握住斯诺克台球一样握住他的头,让他和自己对视。
曼斯的嘴角、眼角和鼻子里都溢出血,他看见的是神的独目,那是何等威严的龙瞳,他在不久前才见到过亲王爵位的次代种所拥有的黄金瞳,但他们的眼睛与神相比简直像是货轮汽灯旁边的荧光,渺小而微弱。
神凝视曼斯,现在曼斯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不属于曼斯的海潮般的精神力从眼眶灌入老家伙的脑海,他的仇恨,他的愤怒,他的理智,全部如被狂风席卷的云层那样散开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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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跪下。
只想膜拜。
即使死亡就在眼前,曼斯还是将自己全部的力量用在了闭眼这件事情上,可薄薄的一层血肉无法阻挡那太阳般的光,甚至神的威严正在灼烧这层血肉。
“你的记忆很有价值,我会吃掉你的价值。”神的声音威严悚然。
“啐!”曼斯向着神的铁面吐出浓腥的血沫,那些由水、血红蛋白和少量淀粉酶组成的东西在还没靠近那张银色的铁面的时候便被蒸发了。
“想吃掉我的价值?”曼斯忽然拔出藏在腰际的另一把更小也更便于藏匿便于携带的的三菱短军刺,狠狠地沿着自己的双眼的眼线凶狠地割裂了自己的眼球。
现在,神的精神再也不能影响到他了,无法遏制的血从狼藉的眼眶中迸射。
他毁掉了自己的双眼。
“吃屎吧你!”曼斯说。
此时他已经感受不到剧痛,也已经不知畏惧而为何物,汹涌的愤怒和仇恨充斥着这老家伙的内心。
他在这一刻那么勇敢,那么强大,像是远古的英雄,挑战下凡的神明。
曼斯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巨量的鲜血正从他的体内流逝。
他的双眼被戳破,此刻正流淌下血泪来。
神轻轻地甩掉了挂在自己武器上像是旧布娃娃那样的曼斯。
他那么高大,那么魁梧,那么不可战胜。
浑身布满铁青色鳞片的骏马口中喷吐着雷霆,它的鼻息炽热而沉重,喷吐在曼斯的脸上。
“你是什么东西?”曼斯的血统非常优秀,即便心脏被割裂,他依旧能够短暂延续自己的生命。
此时有古老而牢固的留声设备正在他的内裤里运行,曼施坦因因为这件事情笑话过他,可曼斯说这东西总能派上用场。
现在,它派上用场了。
神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也不会回应他的问题。
奥丁只是来到曼斯的身边,他以如此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手中名为昆古尼尔的武器再次被高举过头顶。
现在,曼斯.龙德斯泰特知道自己将要迎来生命的终结了。
他用很轻但足够被所有存在于这间活动室里的东西听到的声音说,“你是奥丁,但你绝不是神,你是什么东西?是哪一位龙王?”
他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里有内脏的碎片。
“来吧,杀死我!我的学生和我的老友会为我复仇,他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曼斯充满信心,他活在最好的年代,上一个屠龙的英雄还未死去,新的屠龙英雄便已经成长起来。在他死后,所有胆敢自称为神的东西都要被抽筋剥骨,有浸染龙血的刀剑会剁下他们的头颅!
可突然,曼斯凶狠的表情变了。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教授,曼斯教授!”女孩悲伤而恐惧地轻声呼喊,他听出来了,那是他的学生塞尔玛。
“不!塞尔玛!不要过来!带着那东西离开这里!”曼斯茫然地伸手,去试图抓住奥丁或者八足骏马的某个下肢,可他太虚弱了,怪兽似的马狠狠踩断了他的手臂,骨刺从肘关节那里钻出来,带着沾血的韧带。
神将目光转向了传出声音来的方向。
塞尔玛努力地点燃了她的黄金瞳,那么暗淡,那么脆弱,她的身体都在发抖,可手中却提着名为暴食的亚特坎长刀。
这把战刀的刀柄刀柄上生长密集的金属鳞片,它们长久处于张开的状态,比任何一把刀都要锋利,狠狠地割伤了塞尔玛的手掌,钻入女孩的血肉,贪婪地汲取鲜血。
塞尔玛强行拔出了七宗罪中的暴食的暴食,以塞尔玛的血统原本不可能做到,可她就是做到了。
名为勇气的东西在她的灵魂间滋生。
有那么几个瞬间,塞尔玛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些在历史中、在岁月中一个个死去的屠龙者。他们付出十倍百倍于龙的生命,将致命的刀剑贯穿龙的心脏。
那是密党的历史,那是血腥的历史。他们是黑暗中的长城,谁死在战场中谁就获得荣誉,谁从战场上苟活谁就被唾骂。
塞尔玛委实不算什么个人英雄主义者,可她不愿意在这样的战场中苟活。
那把伟大的刀剑在女孩的手中被唤醒。
它发出狂暴而骄傲的怒吼,残缺却伟大的炼金领域被激活,名为暴食的刀被举起,一瞬间,似乎有狂风在船舱中呼啸。
“塞尔玛,我的学生,你真棒。”曼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永恒而死寂的黑暗彻底将他包围。
塞尔玛发出无声的痛哭,她的身躯仍旧在颤抖,双足赤裸地踩踏在满是鲜血的金属地板上,那些死侍们哀嚎着咆哮着像是要将她撕碎,却不敢触碰她分毫。
七宗罪的领域庇护着塞尔玛。
这些刀剑很少会复苏,它们的苏醒总是意味着君王的死去,可此刻它们响应某个卑贱的人类的召唤,因为这个人类的骨子里流淌着曾铸造它们的那个人体内的东西。
那是不甘的灵魂!
每一把刀剑都在匣子里颤抖,它们渴望被拔出。
但塞尔玛的血统太低级了,仅仅拔出暴食便已经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女孩体内的龙血在以恐怖的速度被消耗,可三副布置炸弹的时间还远远不够,她还需要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教授,你不要死。”塞尔玛小声地哭泣,她这时候在想如果曼斯教授真的死在了这里,那她的实习报告该怎么办?
这样白烂的想法只在塞尔玛的脑海中生发了一次便烟消云散。
因为塞尔玛惊恐地发现原本距离她足有十米以上的奥丁居然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把长矛正被神举过头顶,呈现出将要贯穿心脏的姿态。
但暴食以诡异的角度狠狠地格在了昆古尼尔的下方。
这把由诺顿铸造的神话武器在此刻峥嵘初显。
奥丁的神情依旧不变,他重新举起那把长矛。
可他忽然停滞了,八足骏马在发出狂躁而不安的嘶鸣,熔岩般流淌的黄金瞳投向摩尼亚赫号的甲板。
此时从有闪电撕裂天穹。
塞尔玛看到了笔挺如剑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不输于神的黄金瞳在那个身影的眼眶里被点亮。
“路明非……”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宰你一次还不够,我还得宰伱第二次。”
路明非艰难地提起色欲,他看到了死去的船员,此时这把刀沉重如山。
他说,“这一次你还会是死侍吗?或者说,这次杀了你,你就真的死了!”路明非如此愤怒,他好像在牙间咬着刀锋,那些字就从刀锋的表面流淌着迸出。
七宗罪在此时发出真正暴怒的龙吟,它们从未如此刻这般渴望饮血。
但在漆黑的雨幕中,穿着黑色潜水服的年轻人正远离这片战场。
他通过某个设备和远在大洋彼岸的大人物联络,他说,“任务失败了,有别的东西盯上了那些来自神话的刀剑。”
“是什么?”男人的声音沉稳而威仪,是长久坐在权力的顶端才能拥有的语调和气场。
“神。”年轻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