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310.冬季凋零的女孩
前段时间的雷暴天气让成田机场滞留了许多因为航班延误而无法离开的乘客,显然落叶就是其中的一员。
按照事先做好的准备她应该在两天前的凌晨趁着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开日本的,如果计划顺利她这时候已经坐在香港某条巷子里的福建餐厅里吃煲仔饭了。
蛇歧八家的势力很大,在世界各地也都有属于他们经营的产业,连著名的三菱重工的背后都有这个黑帮至尊的影子在徘徊。
但有些地方是他们这些白王血裔的禁区。
比如中国。
中国那些古老的混血种世家正在逐渐和现代社会接轨,香港、上海、BJ和成都是他们的试点城市,在这些城市中蛇歧八家的执行局也不敢乱来,正统可不是密党如今受到人权教育的新生代屠龙者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他们不在乎外国混血种的人权,甚至可以说在有些家族眼中国外活动的混血种都是不通教化的蛮夷,蛇歧八家在这些人看来大概没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执行局在香港展开行动说不定会被正统在那里的行动队全部斩首。
从候机大厅看出去可以看到车流已经从这里一直堵到了高速公路,今夜的东京太危险了,被滞留在机场的人们迫切地渴望回到温暖安全的家中。
落叶拉低了自己的帽檐,她正在拥挤的人群中像是一尾灵活的鱼那样钻来钻去,躲避着那些横冲直撞闯进候机大厅的黑衣男人的追捕。
落叶的面色越来越冷,她意识到自己错估了一件事,她还天真地以为蛇歧八家会稍微顾忌一下政府的权威,可黑道战争都已经在这个国家的政治中心爆发了,在蛇歧八家眼中真的还算什么吗?
机场的闭路电视已经在播报朝日新闻的紧急讯息了,发生在整个日本的黑道战争让每一个人都惶恐不安,可落叶意识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暗处被掀起了。
因为落叶认出了那些暴走徒。
这些疯子带着致命的武器,他们把长刀拖在车旁,刀尖在地面上擦出飞跳的火花。
候机大厅的风光强烈,但外面却暗淡,于是玻璃上便像是两个世界的交汇,光的反射让落叶远远地看见了自己那张错愕的、惊恐的脸,透过那层好像分离两个世界的玻璃她又看到了远处沿着高速公路的出口如猩红的蜂群那样汇聚过来的狂涛。
路明非这个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委实简单得令人发指,总之落叶认为他是值得信任的。
家族可能决定在今夜和猛鬼众、卡塞尔学院同时开战,这是落叶的机会,逃离这个漩涡的机会。
她有时候想要是自己是一只鸟就好了,想去哪里去哪里,什么都不用藏什么都不用装,每天固定的工作就是去码头上整点儿薯条。
所以落叶带上了那些现金和文件。
他们明目张胆地在应急车道上狂飙,穿着开襟西装露出狰狞浮世绘刺青胸膛的年轻人们张狂地大笑,狂徒们伴着刺耳的重金属摇滚乐和机车猛兽吼叫般的轰鸣朝着成田机场涌来。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对小筱的承诺,那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没有钱在国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概会过得很艰难,就算她能去了美国之后为当地的黑帮做打手来捞取外快也算不上什么期待已久的自由生活。
只要走出了日本,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出高价从她手里买走那些东西。
“对不起,抱歉,抱歉……”落叶一路上都在同身边的人表达歉意,因为只是连日的雷暴导致的航班延误,大多数人还保持着日本人近乎冷血的理智,看似拥挤的候机大厅实则井然有序。要往里走的人们在胸口举着登机牌于一侧排队,要离开的人们拖着行李箱在另一侧排队,只是人数太多,倒像是两条交汇的江河,落叶则像是江河交汇处那条不安分的大鱼。
忽然落叶在人群中站住了,她的听觉在此刻被放到最大,歪着脑袋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去看外面车流缓缓流淌的夜幕。
想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落叶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她现在只想远走高飞,到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隐姓埋名。
她已经太累了,和关东支部的疯子们一起的时候她得把自己也伪装成疯子,小筱死去之后她还得把自己的悲伤也隐藏起来。
耳边都是人们压低声音交谈汇聚成的嗡嗡声,很多人的脸上都写着不耐和惶恐。在这种环境下落叶的手中还是紧紧攥着行李箱,那里面有三万美元的不连号小额现钞,此外就是很重要的文件,这些文件有些事关蛇歧八家麾下重要金融机构的商业机密,还有些是家族这些年没有被揭露或者最终被政府中的保护伞按下的罪行。
落叶暂时还算冷静,在辉夜姬彻底中断她和外界的一切通讯方式之前她已经向卡塞尔学院几十年来最强大最优秀的专员路明非寻求了帮助。
她原本在随着人流逃向机场外,但此刻她忽然退缩了。
几十台或者更多的重型机车的引擎在轰鸣,骑手们分明驾驶着沉重的钢铁怪物,却像是最敏捷的猎豹那样在拥堵的车流中穿梭。
小筱死去之后落叶当然花了很多心思去调查那个近两年在整混血种世界都声名鹊起的男孩,她很擅长通过纸面资料来分析一个人的性格和天性。
她曾是关东支部的组长之一,曾和这些疯子们一起执行过不知道多少次任务。
果然负责追捕她的工作落在了明智阿须矢的头上。
关东支部是由一群问题儿童组成的暴力部门,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做出了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只要能完成任务这些人甚至能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中央引爆炸弹。
落叶努力克制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的言灵悄无声息中发动,鬼胜不只是能让她不惧怕痛苦,还能在长时间内略微提升体能、刺激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这能让她的脑袋更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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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原本就远比普通人更加优秀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落叶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心跳也鼓点般狂躁。
这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像是一把利剑那样刺穿周围让人烦躁的嗡嗡声,刹车片咬死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印第安人发起进攻前吹响的骨哨,只是尖锐的哨声此起彼伏,形如几十支军队同时抵达。
候机大厅变得死寂无声,所有人都看向玻璃幕墙之外,只剩下那十多个面色肃杀的黑衣男人仍沿着墙角一群人一群人地排查可疑的目标。
狞亮的车灯伴着死寂中忽然响起的咔哒声刺穿那层薄薄的玻璃,狂风在此刻呼啸,被大人拥在怀里的孩子们发出恐惧的哭嚎。
疯子,都是疯子!
每一个出入口都被五台以上的重机车堵住了,接着是轰鸣着驶出高速路的黑色悍马,一辆接着一辆,原本急着离开或者急着来到机场的车流像是在此刻静止,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黑帮……不,或许是好几个黑帮在一起出动办事。
他们大概是一群来进行仇杀的疯子,从悍马车上下来的每一个男人都在自己裸露的手臂上刺着夜叉或者恶鬼。
家族或许还会在面对成田机场这种每日游客接待量惊人的国际机场保持克制,可关东支部不在乎一切。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机场这种地方通常会有当地公安部门进行安全协防,本身的安保部门也能够应对绝大多数情况的暴乱,更何况还有真正从军队中选拔出来的精英时刻待命。
东京警视厅仍在运转的部门立刻做出反应,远程指挥在这里驻防的警视厅警员出动,几辆改装过后甚至能抵挡小口径子弹正面射击的警车从警视厅驻扎点驶出,以标准的拦截车位将候机大厅的入口保护起来。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员甩出钢铁警棍,顶着一排固若金汤的防爆盾出现在候机大厅门口。
除了墨西哥,不管在哪个国家黑道对于警察应该都是心存敬畏的,但今夜的东京已经彻底疯狂,别说原本就视法律和秩序为无物的关东支部,就连那些平日里穿夹克三五成群蹲在巷口对着路过的女孩吹口哨的年轻混混们也敢冲击警视厅。
有人为这些人在今夜提供了……不限量的违禁药物,混这一行的谁会干干净净不碰那种东西?
关东支部的干部们居然还保留了些理智,虽然脸上露出狰狞的狂笑,可毕竟没有点燃黄金瞳,看来也没有要使用言灵的意思。
只要没有使用超出正常人理解之外的力量那事情就还有转机,哪怕这些疯子真的冲击这里的警员并冲到候机大厅里,事后东京警视厅也可以推出一群替罪羊说已经将暴徒们绳之以法,然后厅长引咎辞职,这件事情在国内和国际上掀起一段时间的波澜也就销声匿迹了。
为首的警员大概也震惊于这些黑帮分子的疯狂和勇敢,举着巨大的喇叭在刺耳的警笛声中发出警告,吵闹的声音让候机厅中的人们更加恐惧。
这时候附近的交通警察也赶来支援,应急车道上到处都是嗡鸣的警笛,红色的路障像是一座座伫立在黑暗下的小山那样被放置在通向成田机场的道路上。
这场冲突正在毫无节制的情况下越演越烈,警视厅的尊严在今夜被黑帮们踩在地下摩擦,厅长和副厅长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找到一个能告诉市民政府依旧在保护普通民众的方法,关东支部很不幸地撞上了枪口。
受到明智阿须矢或者虎彻或者别的哪位组长控制的暴走族口中发出欢呼的声音,他们原本像是狩猎的狼群那样围绕着警员们用防爆盾组成的高墙盘旋徘徊,但此刻有个家伙突然直直地向前冲去,机车带着几百公斤的重量撞向惊诧的警察,疾风呼啸的声音简直像是刀割过空气。
那家伙的瞳孔涣散,但是神情异常亢奋,显然是嗑嗨了,关东支部的队长们都面色骤然冷冽。
明智阿须矢在十五分钟前向他们传递了最后一条讯息,他已经被昂热捕获了,现在关东支部必须完成那位大人的命令,找到那个组织中的叛徒并杀死她。所以他们不择手段,因为相比亚伯拉罕血统契的惩罚,触怒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的结局通常比死还要更加恐怖。
可是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组长们依旧不愿意和警视厅发生正面冲突。
此时此刻自卫队还没有介入这场黑道战争显然是因为多方的博弈,政府中有不少要员是蛇岐八家、猛鬼众甚至卡塞尔学院的人,这些人都接收到了暂时放任事态发展的指令。
可一旦日本政府受到民众愤怒的影响终于摆脱了那些要员的桎梏,现在胆敢冲击成田机场的关东支部会被列上真正的通缉名单。
国家的力量不是他们可以反抗的。
虎彻的瞳孔微微收缩,用骨节粗大的右手狠狠地掰动自己的金属下颚。
“该死!”他低声怒骂。
宫本落叶的身上带着那位大人需要的某件东西,所以他们必须找到她。
万幸辉夜姬此时还站在他们这一边,关东支部尚且还能依靠这东京网络世界中无所不能的神来知道宫本落叶仍旧没有离开东京,她被滞留在成田机场了。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所以虎彻选择这种方式来和警视厅对峙,他们只要承诺不伤害到无辜者,一场黑帮仇杀不会让关东支部和警视厅成为敌人。
可此时那个暴走族的举动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那家伙显然接受过足够分量的刀术训练,手中是未开刃的长刀,长刀拖在地面拉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长刀对警员来说不是威胁,那种东西根本突破不了防爆盾的防御。
真正危险的是这台数百公斤重的机车,被它以几十公里的时速撞击,受到的伤害大概不亚于被一头高速奔跑的水牛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