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忙进了镇子,他们运着口棺材,却是不好直接住店,但幸好这镇子上有个棺材铺,便先运了过去,把棺材及驴车,寄放在了这里。
然后几个人分配了一下,保证随时有人在棺材旁边守着,其他人则先去吃了顿饱饭,然后找了间客栈住下来。
先就是让店家打来了热水,好好的洗上一个澡,毕竟这身子都快臭了……
当然,对这个世道的人来说,其实是常态。
别说车把式与伙计没当回事,就连张阿姑也默默的忍受着。
一行人里忍不住的,倒是胡麻与周管家,两人一个保持着转生者的某些习惯,另外也是在李府做管家,精致日子过习惯了。
先睡了一觉,胡麻才与张阿姑出来,陪着她在城里的纸扎店逛逛,采买一些走鬼人所需要的物件,什么香烛黄纸,纸人白幡,朱砂符纸,浸过黑狗血的红绳木钉等等。
早先他们虽然与商队换了一些,但只是常备的,勉强能用,却不够张阿姑使出本事来。
胡麻带了足足的银子,张阿姑也是省着用习惯了,采买起来当然没问题。
不过胡麻也好奇,无论张阿姑买什么,都要问一嘴作用,张阿姑脾气好,便也一一的都跟他讲了。
便如香烛黄纸且不说,纸人是用来烧给游秽,当仆人用的,朱砂符纸自是用来镇邪的,浸过黑狗血的红绳木钉,可以镇鬼,也可以驱邪。
就连那些被人用过,缺了边角的铜钱都有用,这上面沾了人气,能定人的生魂,能当引子。
“这就是走鬼人用的镇物?”
胡麻想起了镇岁书里的描述,总觉得很多方面,确然与走鬼人相关,只不过,走鬼人的路子更杂些,描述起来也接地气。
“最多只算阴物,算不上镇物的。”
张阿姑似乎也有些意外于胡麻居然知道“镇物”这个名字,笑了笑,向胡麻解释道:“镇物都是有了法力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制邪祟,帮助上坛人施法,或是直接当成家伙用。”
“除了平时的经验与生克之法,对走鬼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镇物了,有了镇物,很多时候就好办事。”
“现在咱们买的,只是些惯用的东西,最多是沾了点人气或是阴气的事物,还算不上镇物,当然,用法上倒差不多。”
“……”
胡麻一一记在了心里。
倒发现了镇岁书和张阿姑的法所不同的地方,他们是将有法力的东西拿来,辅佐自己作法,而镇岁书上,其实是没有这一环的。
按镇岁书的说法,是这么个东西,摆进了坛里,那它就是镇物。
当然,自己也早就发现了,镇物越厉害,作法效果越好,所以早就开始留心并收集了。
如今倒是正好趁了这个机会,看看张阿姑是怎么挑选这些物件的,什么样的香好,什么样的纸好,朱砂又该买什么样的,怎么从老旧物件里,找出来合用的。
张阿姑很有经验,也有她的一套挑选方法。
有的她是有根据与道理的,与胡麻一讲,便也明白,但也有不甚明白,似乎张阿姑也只知道有用,但为何有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倒是走鬼人门道的一个特色。
守岁人的本事,学到了就是学到了,无论前期的把式,封火炉,还是后面的炼生为死,你或许还不熟练,动起手来差些经验,但这本事已经在自己身上。
但走鬼人又不同,他们这身本事,就是得用,越用经验越丰富,本事也就越大。
另外他们也不避诲,有人问,就可以讲。
当然,他们对其他人的本事也是如此,有用的,也就随手学过来。
“这是门道之外的功夫……”
胡麻听张阿姑讲了许多,心里也忽然好奇道:“那走鬼人门道里的本事,又是什么?”
问别的问题,张阿姑便随口回答了,问到这个,却看了胡麻一眼。
“我是不是问的太直白了?”
胡麻心里不由得想着,心想如果阿姑生气了,自己就立刻陪个不是,阿姑脾气这么好,应该不会生自己的气。
正担忧着,却听张阿姑却道:“走鬼人其实不太分门道里,或是门道外的,反正走鬼就是与各路冤家打交道,交道多了,不会的也会了。”
“但硬要说的话,那就得是请灵了。”
她慢慢的向胡麻道:“光是懂些法子与冤家打交道,还不够的,毕竟冤家们也不是个个都能说上话,个个都讲理。”
“所以,想成为真正的走鬼人,还得会起坛。”
“起了坛,才知道分清各种冤家,才知道规矩是什么,也才能试着请灵,问灵,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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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旦请来了一次冤家,怕是再也与这些事分不开了。”
“都说,请过灵的走鬼人,身上会有些冤家们能认出来的气质,都会来找你。”
“……”
“这大概就是走鬼人最沾因果的原因了吧?”
胡麻细想了一下,倒是明白了过来,这走鬼人,无论是门道里,门道外,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沾事。
门道外的时候,你学的法子再多,也得是越用越灵,越用越知道怎么回事,这就注定了需要与各种怪事打交道,而进了门道之后,不说自己去找冤家,冤家们自己就来了。
当初在寨子里,小红棠就说过走鬼人不驱邪祟,只招邪祟,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当然了,走鬼人请灵,也不是随便请的。”
张阿姑说到这里,也低低叹了一声,神色似乎有些凄楚,道:“请来了,还得送得走才行,而且不能专请一个,请完了给供品可以,但不能养着。”
“否则的话,那走鬼人就不是走鬼了,而是成了负灵人……”
“……”
“是,我记下了。”
胡麻见张阿姑说的认真,也忙谢过了她,只是心里倒也忽然有些好奇:“这样瞧着,起坛是走鬼人第一步,请灵则是关键。”
“那么,阿姑的年龄不大,却是赵老汉那样的老头子,都要称她一声大走鬼,想必她定然有些不同于普通走鬼人的本事,不知会请来什么样的灵?”
“……”
不过这个问题却没有直接问出口,有点太探人底了。
人家阿姑脾气再好,问这么秘密的事情也不好……还是自己偷着观察吧!
“那就走吧!”
先陪着张阿姑买好了东西,又去添了食水,替换了棺材铺里守着香丫头的伙计,胡麻在众人都安稳休息了一天之后,便定起了第二天的行程,再往前走三十里,便要过沙子河了。
过了沙子河,便是旧都繁华之地,想来会好走很多。
而这一路过来,已行了将将小半个月,虽然历了几分凶险,但也算一切顺利。
如今眼见得路途过半,就连老管家,心里都轻松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结了房钱,套上了驴车,先在路边摊子上饱餐了一顿羊肉馅的包子加豆浆,休整了一天的众人便又精神抖擞的上了路。
行了约摸大半天,过了晌午时,便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前方一条烟波浩渺的大河,自西而来,直贯向东。
丝丝水汽,荡得人脸生寒。
他们出发之前,便已打听过,特意来了这河面偏窄的地方,有座大石桥,正好过河去。
但不想到了这里,却发现桥头聚集了些许人,却没有过河的。
只听得众人议论纷纷的,有的说要回头,等上几天再过去,也有的说,不行凑点钱买些供品,好生给桥老爷上了供再过去,省得一不留神跌进了河里。
“老哥,这是怎么着了?”
胡麻见着有些古怪,便陪了笑脸,找了位面善的打听。
“哎,这年头到处都是怪事。”
那老哥也是一脸的愁容,道:“早先这桥,客来客往的,咱往对面饭庄子送菜过去,每天要走好几趟,都好好的,但就偏偏前几天,也不知怎地,这桥就变得邪性了起来。”
“桥上也不知有了什么东西,人要过桥呀,走到一半,便要迷迷糊糊掉进河里。”
“昨天一个坐花轿子的,走到一半,一股子阴风,连人带轿跌进了河里,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没气了。”
“……”
“还有这种事情?”
胡麻却是心间微凛,忙向桥上看了一眼,却见也没有倒榻或是裂痕,黑黝黝一道石桥,结结实实的跨了沙子河两岸,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他好奇的向那老哥道:“那就没有别的法子过河了?”
“有哩!”
那老哥道:“要么,往下游走,找人雇船,摆过去,要么就得找去那边,买供品了……”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向不远处的茶寮看了一眼,隐约可见那里有七八个凶人,袒胸露乳,身边带着刀枪棍棒,大咧咧在草棚子里喝茶,道:“供品就是他们在卖。”
“有人说,这是那伙子凶人,故意请来了邪祟堵桥,在这里收买路钱哩!”
“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不找他们买供品,不想办法找船渡过去,就只有在河这边产呆着了……”
“就算真要买供品,多贵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