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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过去的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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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一口气,随时有可能失去重新睁开眼睛的机会。

但于此一刻,胡麻却被困在了中阴之境。

生死簿将胡麻裹住,便如同将这一片天地,化作了茧囊,将他死死困在了里面。

密密麻麻的信息流,使得他失去了反抗一切的力气,若说人生天地,便是提线木偶,那么,如今胡麻便等于是被细密复杂的木偶,彻底的裹住,使得他动弹不得,甚至挣扎不得。

但也有个好处,线乱了,便也无人能够通过拉扯这些线,来控制他。

双方只能维持在一个死局。

“快了,快了……”

那浑身都是眼睛的东西,死死的盯着胡麻,激动不已,所有眼睛都在发亮。

它不介意在这时与胡麻维持成死局,因为它本就可以洞察这天地的一切,所以知道胡麻如今在人间面对的事情。

早些这个家伙一次又一次的进来找自己抢东西,早就烦了,也做好了打算,只要这个家伙,还敢再进来一次,那就困住他,拖到他肉身被毁,再回不去。

如今,只差了片刻……

“搞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的代价,便是永远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不,我还没有搞明白!”

“……”

而胡麻于此混乱至极的一刻,思维却也有了一咎超脱一切的清晰,仿佛也与这只浑身都是眼睛的怪物一样,拥有了片刻洞察一切的能力,各种细微混乱的线索,皆于心间纷呈。

平时人只能思索一个问题,紧接着再切换到另外一个问题。

但这时的胡麻,却仿佛可以同时面对所有问题。

他脑海中,竟是忽然想到了周家主事对自己说的话,这位养命周家的大老爷,打着过来接自己的名义,莫名其妙的对自己说了一番有关守岁人之路的话。

说到了只炼一念,逍遥自在,夺舍重生之类的东西……莫非他也料到自己会有如今这困境,在提点着自己什么?

既是此身繁复难明,那何不弃了肉身,逍遥一念,随时做个干净的人?

不对!

但也同样在升出了这个想法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是看见了命数的自己,都差点忽略的问题。

守岁人曾经是有一条路子的,炼身,炼魂,修成法相,到了足够强大之时,便是这一身皮囊,亦可轻易的抛却,自由自在,便是想重返人间,那世间皮囊无数,也可任意挑选。

他说的只是一种想法,那如果,真有人可以做到呢?

便如,之前的老君眉?

自己在这古旧簿子上,能够看到别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那属于别人命数里的东西。

但胡麻却可以清晰的看到,老君眉太强大了,强大到哪怕只是伴随了仙命的残魂,也可以轻而易举,夺走属于这么一个婴儿的一切,彻底的霸占了这具身体……

但他居然没有!

他一直保留了这新生儿神魂的存在,任由两种意识纠缠,将自己的记忆,意识,一切一切,都刻进新的身体里。

直到这新生儿神魂渐渐的壮大起来,也直到自己渐渐消亡。

老君眉明明可以夺舍自己,为什么没有?

天底下最了解老君眉这身本事的,便是那周家的主事,这才是他跟自己说那些的原因?

这件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顺着这样一个思路,胡麻脑海里也霎那间,闪过了那位沉默寡言的生身父亲。

他身为生身之父,但在自己的记忆里,甚至在别人的口中,却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个比例。

自己对他惟一的印象,便只是他曾经抱着自己,任由自己发作起来时拍打,却不言语,但这样一个沉默的人,却又有着凭一人之力斩灾,将那洞子里跑出来的灾物杀死的本事。

胡家,当初真的只是信了国师的话,便将自家惟一血脉,献了出来?

“哗啦啦……”

也同样在胡麻想到了问题时,空空荡荡,只有浮尸的中阴之境,却有东西飘了过来。

那是两道青色的幡子,上面都写满了字迹,竟是幽幽飘了过来,要缠在胡麻身上。

“你又来!”

浑身是眼睛的怪物看到了那两道幡子,所有的眼睛都愤怒又恐惧:

“你又来改我的东西!”

“……”

它看着那幡子,比看见了胡麻还要愤怒,但它居然不敢阻拦,只能远远的大叫。

眼见得这两道幡子,便要缠在了生死簿上,就连生死簿上,正疯狂涌进了胡麻身体里面来的信息流,都在这一刻,生出了巨大的改变,恍惚之间,胡麻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可也就在这时,无声的轰隆响起,穿过这层层叠叠的生死簿,仿佛仿佛看到了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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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胡麻的命数之中,也即是记载了胡麻过往一切因果的生死簿中,伸出了手。

一把抓住了那飘过来的其中一道幡子。

……

……

“啪啦!”

此时的战阵边缘,老算盘等人,都在着急着,刚刚他们身后,胡麻生父的棺材动了一动,将他们都吓了一跳。

但又因为只是那么一动,别无其他异状,再加上形势紧急,便也有些顾不上,却没想到,恰在那危急时候,棺材盖子忽然飞了出去,一只朽枯的手掌,探了出来。

如同隔空抓着什么。

一眼瞥见,老算盘直吓得魂飞天外。

他本事虽然不大,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就没见过比胡麻生父最干净的尸骸。

转生魂不用说,早已与灾物一起没了,便连守尸魂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是世间最不可能生变之骸,偏在此时,居然生出了变化。

周围的风都变得冷厉至极,幽幽荡荡之中,仿佛有一声叹惜,在棺内轻轻的响起。

“真……真见鬼了?”

“……”

“……”

同样也是这一声轻叹,亦在上京,香案之前,幽幽响了起来。

“什么?”

在场之人,皆是世间本事最大的,又见到了大罗法教洞玄国师直接逆天改命的神秘手段,正是瞠目结舌之际,却谁也没想到,一阵凄厉阴风刮了起来。

直吹得他们身边,一应灯火,摇摇晃晃,而后,那声轻叹,清晰无比,在众人的耳边响了起来,让人后脊生凉,渗出冷汗。

“胡山先生……”

香案后面,国师也忽然睁开了眼睛,眉目森然:“果然是你动了手脚……”

“胡山?”

骤听得此言,香案之前,人人脸色微变。

对他们来说,这也不是一个特别熟悉的名字,因为在二十三年前,胡家还在上京时,胡山亦未曾挑了大梁,只是一个沉默而且不擅与人打交道的年轻人,只是一位普通的十姓子弟。

再后来,镇祟胡一脉离开,众人便更没有与他打交道的机会了。

如今,国师为何提到了他?

心惊之间,国师也已经忽地抓起了香案旁边的一柄桃木剑,缓缓起身,身形微动,舞动了剑身,口唇微动,场间无人能够听见他的话语。

只在中阴之境,胡麻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年便是怕你生事,才坐视你与那一路灾同归于尽,转生、守尸之魂都散尽了……”

“你剩的只有因果!”

“因果魂便是你在这天地之间留下来的痕迹,囤于过去,不动不改,但你……”

“……仅剩了这点痕迹,竟还要插手此时之事?”

“……”

“嗤”“嗤”“嗤”

胡麻能够感觉到,那生死簿上,伸出来的手掌,死死攥住了那一道青色幡子。

但是,无形之中,这模糊而沉默的影子,却也在承受着什么。

已经在飞快的溃散,消失。

他于此一刻,在自己的命数过往,一片阴云密布的模糊场影,都仿佛被照亮。

那已是十几年前,生父胡山,独自一人杀了灾物之后。

知道自己已不可能走出这村子,口中咳血,枯枯坐着,平日里,被婆婆埋怨,被发妻痛恨,被亲子捶打,向来习惯了受着的他,慢慢自语:

“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会不心疼呢?”

“……”

说出了这一句话的同时,他咬死了牙关,借十二鬼坛之力,缓缓伸出了手掌。

动作,与此同时在生死簿里,将手掌伸出来时一模一样。

这是十几年前,借了最后一句口气施的法,但却借由因果魂,于此时方才出现在了世间。

“呼!”

生死簿里伸出来的手掌,忽然多了几分力气,倾刻之间,撕烂了其中一道青幡。

上京,香案之前。

一股子青烟,骤然之间飞了回来,撞向了国师的身上。

国师伸出桃木剑,挡在了身前,将青烟劈散,但他却也后退了一步,眉目异常阴森。

同样也在这时,距离这一片战阵,并不太遥远之处,某个早已打烊的饭庄子里,一个留了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的男子,偷偷翻窗进来,取出了店家的酱菜与酒,借酒消愁,瞧着异常烦闷。

但耳边那一声轻叹响起,他便忽地毛骨悚然,陡然之间,向四下里看去。

良久,才颤声开口:“师傅,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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