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宫墙,没了大内那些老怪物的追击,任七只用了一个时辰便甩脱追兵,回到了任家大宅。
但他并不感到轻松,进门的时候也将那沉重的空气带了回来。
马小玉和刘半仙,以及屋内的一众人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妙。
于是任七脸色阴沉,将在钦天监所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什么,尹哥仔沾染了大内禁宫的气运?”刘半仙叫出声来,简直不敢相信。
慕容艳是十分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的。
她皱眉道:“沾染了大内禁宫气运的人,一辈子都是不能离开那里的,他们受着气运的庇护,滋养,也受着它的束缚。
只是一墙之隔,谁想翻过那道墙,必定会遭遇惩罚,不仅是被夺走所有力量,连性命也会被一并夺去,这就是禁宫高手如云,而江湖上的大高手如此之少的原因。
属于朝廷的,能在大内禁宫和宫外走动的大高手,中空就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可是,尹秀是断然不会接受大内禁宫气运的,他没有任何理由成为禁宫的奴隶。”
“我当然知道。”
任七阴沉着脸,“可我确实看见他一过宫墙,整个人便开始迅速衰退下去,脸色铁青,我怀疑不用走几步,他便会死在路上。”
“所以你把他留在了宫里?”马小玉问道。
任七手背上青筋暴起,“没错,我丢下了他。”
“这不怪你,总得有个人回来报信。”
马小玉抓起一把符咒,转身就要出门。
慕容艳赶紧一把将她抱住,着急道:“马妹妹,马妹妹,不可以冲动啊。”
“我没冲动。”
马小玉脸色平静,“我只是想去救他,把他救回来而已。”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慕容艳当然看出马小玉对尹秀的感情。
“大内这时候恐怕到处都是人了,你一进去,无异于落入天罗地网之中啊。”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叫尹秀孤军奋战。”
马小玉的眼眶微微发红,“在这种时候,我想在他的身边。”
“我的剑还未擦。”任七突然说道。
一个剑客没有擦剑,只能因为他还需要砍人,擦了也白擦。
他是定然要返身回大内的,不管这边有没有得出结果和方法,有方法的话,他便带着方法回去,没有方法的话,他带着剑回去便也足够了。
“先等等。”
刘半仙拦住他们。
这时候他的气势好像一个隐世重出的大前辈,竟能凭一人拦下这两个强者。
“我还是希望,我们搞清楚一点比较好。”
刘半仙扶了扶墨镜,“我当然是希望能将尹哥仔救出来的,甚至是干脆就帮他夺得了黑帝子,集齐五龙,也恨不得现在就同你们一块杀进宫中去,管他什么大内高手,钦天监,老怪物,一并杀完。
但是,我们仍得搞清楚,为什么是尹哥仔沾染了大内禁宫的气运,而高手哥却一点事情没有。”
这也是任七疑惑的点,但一路上他没想明白,找不出个中的缘由。
说着刘半仙又冲马小玉说道:“我想关键在龙帝子身上。”
“龙帝子?”
马小玉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尹秀之所以被大内气运留在宫中,是因为他身上有龙帝子的原因?”
“只有这个可能了。”
慕容艳说道:“这两位都是大高手,甚至任七比尹秀还要更强一些,然而他出入了两次,都未受到禁宫气运的束缚,所以我想,这其中的区别只出现在了龙帝子身上。
毕竟大内禁宫,是真龙天子的居所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小玉想到了自己,她的身上也有马家神龙,也就是阳帝子。
“没错。”
刘半仙忧心忡忡,“我就是怕马姑娘你去了,就连你也沾染了禁宫的气运,这样子岂不是抱柴救火?”
“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马小玉银牙咬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或许只要一次。”
“只要一次?”刘半仙没明白。
“我是说,尹秀第一次进入大内禁宫的时候,并没有被气运沾染。”
马小玉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所以我猜,如果第二次光顾大内的话,才可能会遇上那样的状况。”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毫无根据啊马姑娘。”
刘半仙叹了口气,“也许是一次,也许是两次,又或者尹哥仔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呢?我们赌不起的。”
“可我们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赌一把,赌我的运气,或者我的命。”马小玉坚决道。
“如此的话,也加上我的吧。”
刘半仙叹了口气,“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没得选了啊。”
这样说着,他心头突然闪过一丝灵感,掐指算起了时日,却是突然又有了笑容。
“慕容观主,你可记得十年前的明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慕容艳脸红一下,挺起胸脯,“总不会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日子吧?你这老不修,竟如此的深情啊。”
“也差不多,但我是说,十年前的明天,出现了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
慕容艳和在场几个堪舆学家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
特别是慕容艳,她颤抖着身子,说道:“天狗食日,天通断绝,万物显形。刘半仙,你想在这时候入宫?”
“不,我不入宫。”
刘半仙摇头,“我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进宫,就是跟着他们去也帮不上忙,别忘了,我们这些堪舆先生之所以聚集在这里,便是为了算出玉京龙脉的起点啊。”
他将一张图纸铺在桌面上,这是他们几天来的成果,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注脚与标记。
“如今我们已找了一圈,十分确定玉京龙脉,也就是整个九州龙脉的起点,就在大内禁宫之中,然而实际上大内禁宫也是很大的地方,我们要把它精确到一铲子挖下去能翻出来的范围,这很难。
然而如今,天狗食日,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天狗食日会暂时将大内禁宫的气运压制,到时候不管是尹哥仔,还是那龙脉源头的所在,我们都能查明。”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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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个算命先生说道:“刘半仙,天狗食日是百年一遇的景象,十年前是出现过一次,但现在我们谁都不能保证它还会出现一次的。
我刚才算了一下,明天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天狗食日,这就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他这样一说,原本还兴高采烈的众风水先生都各自掏出了家伙。
有的是一个罗盘,有的是算筹,龟甲,几枚铜钱,他们各自用自己的方法演算着,之后脸上都出现了同样的失望神情。
慕容艳贝齿紧咬着嘴唇,同情地看向刘半仙。
“福荣,我算了两遍,明天确实不会有什么天狗食日的。”
“你是说我算错了?”刘半仙问她。
“我没这样说,但易数演算的结果是不会骗人的。”
这时候慕容艳只觉得刘半仙大概是急昏了头,所以才突发奇想,给了自己一个明天会出现天狗食日的幻想。
然而他们这些算命先生,是最尊重卦象的,绝不会在测算上说谎,粉饰。
吉便是吉,凶就是凶。
所以慕容艳此刻只能同情,却不能附和刘半仙的说法,说第二天会发生天狗食日。
然而刘半仙对上这些人的眼神,却是十分地自信,或者说没有认输。
他举起一根手指,认真道:“这么多年来,我读遍了所有的风水命书,什么《易经》,《青囊》我都翻烂了。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到底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性格来活,还是按着命书上的条文来过活的?
比如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命格注定了他要做乞丐,那他便是一辈子的乞丐?他不能翻身做皇帝?
相书上写了某种面相,出生年月的人会是好人,他便一辈子都是好人,善人了?他就不能使坏,别人打他一巴掌,他笑嘻嘻把另一边脸伸过去给别人打?
不可能的啊!
难道人是比排成一列行走的蚂蚁,春天开花,秋天结果的草木更呆板,更无聊的东西?
不会的!
人是按照人自己的想法活下去,不是靠什么天命,命书上的判文,或者哪个风水先生的铁口直断来过活一生的啊!
所以我要说,周文王的六十四卦之外,还有一卦,以前我只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卦象,然而谁都找不出来,谁都证明不了。
然而,我从尹哥仔的身上看到了那一卦象,那个卦象叫做奇迹,也叫做人定胜天啊!”
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叫在场几个风水先生都感到震撼,然而人的想法并不是那样容易改变。
他们并不追求所谓的第六十五卦,对于许多人来说,能将六十四卦运用到极致,参透其中的几分奥妙,便已是人生的巅峰了。
因此,在意识到刘半仙或许是疯了,或许是自欺欺人后,几个风水先生都同他告辞,低头离开。
慕容艳也觉得可惜,可她也没办法认同刘半仙的突发奇想。
她走过刘半仙身边时,轻轻对他说道:“福荣,之后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到道观那边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刘半仙却是悄悄拉住她的手。
“如果明天真的天狗食日了,我找你吃饭啊?”
慕容艳吃了一惊,随即嘴角有了笑意,她轻轻捂住嘴巴,低声道:“怎样都可以,随你。”
如此说完,她才又深深看了刘半仙一眼,随着众人出去。
刘半仙心情大好,又冲那边努了努下巴后,才终于转过来,看向马小玉和任七。
“刚才那些行家说的话,你们听见了?”
“我一向相信你的好运气。”
马小玉微笑道:“你一向是信则有,只要你相信会出现天狗食日,它就一定会出现的不是吗?”
“我不懂风水。”
任七已经开始拿起布帛擦剑。
“好!”
刘半仙伸了个懒腰,转动脖子,关节咯嘣作响。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们就等着明天看好戏吧,明天你们在密道里等着,天狗食日一出现,你们就出动,这时候禁宫气运大概就影响不到你们了。
我则在这边抓紧时间,算出那龙脉的起点,我们分头行事。”
马小玉点头,只觉得刘半仙难得是靠谱了一回,有了众人的主心骨,大前辈的意思。
她打了声招呼,转身往房内走去,打算睡上一觉,为入宫做准备。
就在这时,刘半仙却叹了口气。
“马姑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怪尹哥仔啊。”
“你是说什么?”
马小玉回过头,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我是说,大内禁宫的深处只有一个男人,但却有很多的女人,宫女,嫔妃,美女如云。
我看过一本书的,说是有个男的被人抓进了山洞里,仇家为了对付他,把整个女儿国的女人都找了过来。
那些人见了男人跟疯了一样的,对着他一顿折磨啊,后来,后来……
唉,我说不下去了,反正我是说尹哥仔也许已经被……
唉!!我是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嫌弃他啊!他不是自愿的啊!任何男人撞见了这样的事情,都会是一生的阴影啊!”
“……”
马小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身就走,一步也没有迟疑。
“我说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刘半仙疑惑道:“还是说我说话还是不够委婉,不够中听?”
“恰恰相反。”
任七抱着双手,“我觉得你说的还太过保守,拘谨了一些。
大内禁宫的那些女人,远比你口中所说的更加变态,更加的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你有见过跪在地上帮人家舔脚趾的吗?
你有试过被人不停地扇巴掌,直到两边脸肿的一样大吗?
你有试过被别人锁在马桶边上,等到她们……你还要用嘴巴……”
任七没有再说下去,刘半仙却已是听得心里难受。
“高手哥,之前我以为你只是不爱笑而已,然而我听了这样的遭遇,便已知道你不爱笑是有原因的,任谁遭遇了这样的事情,笑容也会从脸上消失的啊!”
他越说越激动,就要上前保住任七。
然而任七轻轻闪开。
“那些事情我也是听说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