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八十九先约（下）
“陈锐失踪位置的取证结果出来了。”
“你可悠着点儿——”顾形抬手接住了几乎拍砸在他鼻梁上的文件夹，没等撂在桌面，又眼疾手快地捞住了祝思来晃晃悠悠就要迷瞪着眼睛往地上栽的肩膀，连搂带扛地把人轻拿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又没吃饭？你这小身板能顶住吗？这个点儿食堂老刘应该没活儿，找他开个小灶呗，吃完睡一会儿，有事儿我就催你了……江陌你那个糖呢？”
“哪儿有那闲工夫吃饭，老陈一条命牵着呢。你还当他是四年前啊，能挂着个枪伤追嫌疑人追一天两夜，他现在那个体格子，带着点儿外伤折腾超过一天兴许都是要命的事——这糖一看就是那个什么邵桀往你兜里揣的是吧……”祝思来扬手接住江陌满兜摸索半天抛丢过来的太妃糖，耷下视线捻了下皱巴巴的包装，转头乜了眼显然一脸不明所以的顾形：“单位组织体检的报告中午刚拿回来，陈锐复查情况不太好。”
“……复发？”
顾形前脚刚言简意赅地给林宇和黄星骏拨了通前往勘察车辆脱离监控区域位置的电话，手机还贴举在耳朵边，重新捞起文件夹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后知后觉地怔愣半晌，眉头缓慢地攒蹙在一起，沉默挺久才压抑地长叹了一声。他攥着报告半天没看清几行字，索性扬手把文件往江陌手边一推，使劲儿在脸上胡乱地搓了两把，闷头抵在祝思来的肩膀：“看不进去，你直接说吧。”
“现场的情况报告和之前口述的部分没什么太大的出入，主要是陈锐和宋亦珂发生争执和扯打的部分——”祝思来嚼碎了糖块，甜齁得眯了下眼，搭着顾形的肩头揉捏了两下，直截了当地切入重点：“之前我们多少有点儿先入为主，觉得陈锐是被砸晕了拖走的，但是我们复原了现场的情况，陈锐受伤，应该是在两个人争执扭打之后。”
“能直接敲定宋亦珂是吧？”顾形强打精神坐直了身板，缓慢地捏了捏蹙得发紧的眉心，嘶声捯了口凉气：“陈锐什么情况？没先发制人还带着配枪……还是他自己摔的？”
“差不多，想反手控制宋亦珂没控制住，缠斗的时候也主要是拉拉扯扯，宋亦珂估计是没拽住他，不知道他是具体什么诱因，倒栽着摔在石头上了——”
祝思来嚼着糖块摸出兜里的U盘抛给小米录，然后指挥着小警察翻出几张打斗现场的照片投到屏幕上去：“那块疑似凶器的石头应该是宋亦珂拿起来之后行凶未遂，扔在地上，老陈从那块大石头上滚下来的时候后脑勺二次磕碰，不过打斗现场自始至终也没发现什么火药痕迹，情况估计没严重到需要掏枪的地步，现在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嫌疑人别搜身……我在这块疑似凶器的石头上找到了一小处不属于陈锐的血迹，经比对确认，是宋亦珂无疑。”
祝思来敛着眉头看向顾形逐渐沉下的表情，“老陈可带着配枪呢，人也好枪也罢，都挺危险的，还不下通缉？”
“……陈锐使这么大劲跟着宋亦珂，我……啧，怕反倒误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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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形苦大仇深地耙了耙发顶，重新拎起手机，正准备把这一摊子糟心扔给一个线上会议接着一个线下会议的高局，手指尖刚敲亮了手机屏，这几天随同两位管片儿女警负责保护证人袁兰茵安全的胡旭就把电话打到了顾形的手机。
胡旭声量压得很低，几乎是气声扑在了话筒里，例行公事打报告的几句哼唧顾形没怎么听清，反倒是电话那头袁兰茵语气不善隐约呵斥的声音离得老远就先震得顾形有点儿耳鸣。
“你到底想干什么？！”
“袁兰茵干嘛呢这是……又跟王浩呛起来了？吃枪药了？”顾形心气儿不顺地挪开手机，捂着耳朵缓了两秒才凑回去，“你刚说什么没听清，光听见袁大记者在那儿扯嗓子喊了，你说什么？报告什么玩意儿？”
“宋亦珂，好像是宋亦珂打电话过来了。”
胡旭紧张得连声音都干巴得嘶嘶啦啦的，稍微提高了点儿音量，喉咙里颤颤巍巍地说：“宋亦珂给袁兰茵打了两个电话，第一通电话袁兰茵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断了。这是第二通……这——正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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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凶手把我折磨得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担心一不留神就没命，现在还敢打电话找上门来威胁我，我还不能骂几句了？”
袁兰茵坐在她们家顶层复式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揣起胳膊，扬起下颏斜睨着风尘仆仆赶过来指挥安装监听设备的顾队长，余光又乜了眼玄关门口那位因为没了客用拖鞋而被她勒令不许穿鞋套进屋乱踩的江警官，觑着她叉腰垫脚地打量着玄关橱柜上摆放的各式奖杯摆件，嗤声轻蔑了一句：“看看就得了啊，别上手碰，那可是从美术馆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你是不是觉得有证人保护，其他人是死是活你无所谓啊？”
“……还是说袁大记者觉得‘妨碍公务罪’太轻了？”顾形没回头，仍旧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袁兰茵那副自以为性命无忧就开始有恃无恐地作死的表情，一针见血地戳得她不自在地一哽，视线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她心虚闪躲的眼睛，“我再问你一遍，嫌疑人在电话里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之前几次三番给我发匿名邮件的那些事呗！”袁兰茵翘着二郎腿勾起的拖鞋尖儿烦躁地晃了几晃，到底是理亏地端正了一下坐姿，阴阳怪气地回嘴：“口供就录了几遍，非要问……不就是把宋晚晚当初被人诬陷网暴致死的真相公之于众吗？说什么让我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公布到网上，只要发的帖子和消息能在网上撑过两个小时，他就愿意放走其中一个人质，然后——然后……”
顾形逼近了一步：“然后什么？”
袁兰茵厌恶地嚼紧了后槽牙，停顿片晌，忿然又抗拒地冷哼了一声。
“然后让我开个直播公开道歉，顺便，悼念一下惨死的宋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