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一百供认(上)
“……这事儿,还跟我有关?”
邵桀不常露怯,眉宇当间的愧疚难得没做遮掩。陶方侧身歪倒在沙发靠背,攥着热腾腾的棉纱药袋紧紧贴敷在手腕,先有点儿好笑地乜了他一眼,然后觑着他绷抿成一线的嘴唇,循着他垂落的目光,耷眼在自己腕子上那道深长蜿蜒的疤上轻描淡写地看了看。
“之前都带护腕稍微遮着点儿,这伤原原本本长什么样儿,你好像是头一回见?”
“你遇袭报警那会儿做的伤情鉴定报告李复北给我拍过照片……”邵桀略微皱了下眉,视线缓慢掠过小臂上看起来深刻漫长的疤,辗转定在了陶方手腕内侧那道曾经几乎深可见骨的瘢痕横线。
“不过手腕上这个倒是头一回。”
陶方掀起眼皮看着邵桀绷紧的表情,轻声笑了一下,挪了挪热敷袋的位置,拱了拱他像是如临大敌似的肩膀,耷眼想了一会儿,倒也没故意遮掩瞒着:“当时脑子一热恨不得舍生取义,结果倒好,现在割腕这伤比被蒋唯礼那帮人踹折胳膊落得毛病严重,但凡碰上个阴天下雨就疼,现在都已经好不少,今天纯粹是昨儿下午从财经礼堂回来就睡得一塌糊涂,这稍微疼一点儿就睡不着——”
“别看这一早还不怎么阴,估计不出半天,盛安这场雨就得砸下来。”陶方歪着脑袋看向没拉遮光帘的露台尽头模模糊糊的亮色,转头搭见邵桀递到他跟前的平板,眉毛一抬摊手接过:“还真有我的事儿……蒋唯礼?礼堂那一团烂糟糟,徐经理是打算追究到底了?”
陶方拎着药袋一心二用地扒拉着平板上正在等待审批的媒体稿,咧嘴先笑了笑日理万机的邵老板,眯缝着眼睛确认过文字内容先怔了两秒,转而撇了下嘴角:“这都快扒到蒋唯礼攒伙儿网暴——徐经理何止是追究啊,这是想借着这两天盛安这人命案子的由头,彻底把蒋唯礼扳倒……”
“离季中赛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原本以为蒋唯礼因为春季赛那段时间的事儿且能消停一阵子,谁成想昨天就闹出学校礼堂那么一遭……要不是碰巧江警官他们在学校里执行任务,现场那个人流量要是真乱起来,保不齐事情得闹得多大条。”
邵桀余光偷摸觑着陶方手腕上的旧伤,没来由地惦记起江警官身上“花样翻新”的新患旧伤,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江警官怎么样”,沉默片晌就叹声摇了摇头,“这两天盛安这案子的由头听说跟网暴事件有关,外加上也属实是凑巧,前阵子的凶案其中一名死者,就是往咱们基地寄投毒快递的那个可疑人员……”
陶方搭扫着屏幕的动作一顿,无声地笑了笑:“听谁说的?江警官?”
“她要是能有机会跟我说说倒是好了……好不容易见一面,还害得她带伤出去跑任务。”
邵桀无奈地摆了摆手,言归正道:“礼堂闹事和基地快递投毒的事儿之前俱乐部一直没详细完整的发过公告,当时涉及到在查案件,后续调查的事儿也拖了挺久,徐经理原本是打算借机追究一下这么多年来蒋唯礼带头网暴的责任,不过这种骂战不好讲道理,闹不好……网暴的名头反倒扣在我们自己脑袋上,就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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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投毒和闹事的事实跟蒋唯礼有没有实质性的关联还很难说,但凡咱们跟他不对付这茬儿挑到明面上,撂出来的情况对他其实不痛不痒……”
“得有个什么直截了当能戳中蒋唯礼痛处的由头……”陶方话说到这儿倏地抬头,笃定地扬了下眉毛:“所以这事儿,才跟我有关。”
“你……突然退役退圈的真相对蒋唯礼的威胁更大一些。而且李复北当初偷拍到的视频和照片里……还能看见已经被抓进去的那个……刘水。”
邵桀始终在犹豫,支支吾吾地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面。
借着这起网络暴力引发的恶性案件持续发酵攀升的势头旁敲侧击,能不能把蒋唯礼按实在地且不谈,单就让他措手不及地消停一段时间合该不难,然而这事儿踩着陶方掩藏已久的尊严,还牵扯着邵桀记挂了挺长时间的懊悔在其间。
“既然是事实,有什么可犹豫的,放出来不就得了?”
陶方不以为意地抬头,定定地看着邵桀苦大仇深的侧脸,想了一会儿,又挪蹭着撞了下邵桀的左肩,“当初蒋唯礼把我哄骗出去碰面,结果给我下套,把我手砸废了这事儿你其实提早打听到了,但当时出于各种原因没能及时阻止……所以觉得对不起我是吧桀哥?”
邵桀诧异一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确认的话是最近……当初我受伤的那个红楼巷子,前段时间孙老板请客吃饭,我在另一侧巷口的小饭馆里看到过你和老板娘的合照。不过其实最开始知道李复北跟你混在一块儿的时候就猜到了……毕竟那孩子是我们家正儿八经的表亲戚,想躲开都难——”
陶方稍微挠了挠后脑勺,“而且不瞒你说,那阵儿你不是打听到蒋唯礼要找我的茬儿,所以让李复北当小眼线盯着他的时候,那小屁孩儿偷偷跟我说过。有你这个被当成障碍扫除的前车之鉴,‘鸿门宴’摆在那儿,我又不是缺心眼儿,什么都猜不到……就是属实没料到姓蒋的下死手——”
陶方猛地抬眼,后知后觉地盯着邵桀唇边上的苦笑:“李复北说你差点没命的事,也是真的?”
邵桀未置肯否,只是惋惜拍了下陶方的胳膊:“我原本也以为……你不过就是采访的时候帮我说了几句话,蒋唯礼充其量也就是威胁教育几句,总不至于——”
“所以如果能给蒋唯礼点儿教训,我倒是觉得我受伤的事实情况公之于众没什么不好,我都退役转教练了大哥,早就该掀篇儿了,你又何苦替我陷在里头掂量着什么尊不尊严?”
陶方缓慢地抻了个懒腰,摩挲着手腕上的旧伤,拎着平板虚虚地在邵桀的脑门儿上一敲。
“姓蒋的坏事做尽,趁此机会给他找点儿报应,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