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人是?”源稚生看着对面的橘政宗,虽然源稚生已经知道结果了,但是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橘政宗说道:“具体是谁我不知道,当时我在大阪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人带着能剧面具,静静地坐在大厅的那一头。于是,我决定先下手为强。我在去找他之前就做好了杀死对方的准备,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能够杀死他的燃烧弹。那个燃烧弹里面,填充了白磷和凝固汽油,在一瞬间产生几千度的高温,就算是钢铁也能被熔化。”
“我是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将那个带着能剧面具的人吞噬,可是,明明已经被火焰吞噬,可是那个男人就这样从火海走了出来,虽然他没死,但是他脸上的能剧面具都被烧毁了,我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骨刺,那些恐怖的黑色骨刺刺穿了他坚硬的皮肤。除了脸部被黑色骨刺刺穿了之外,这个怪物的身体其他地方也都覆盖着鳞片,嘴裂像是蛇那样巨大,荆棘般的牙齿突出分叉的舌头。那根本就是一个怪物,而且,那些火焰除了焚毁他的衣服外,根本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这个家伙,是跟纯血龙类一样强大的怪物。他比你对付过的所有死侍都棘手,而且他还有神智。”
王将虽然厉害,但是源稚生知道,他并非是路泽飞的对手。
橘政宗继续说道:“这家伙是被龙血侵蚀过的半进化种,他和绘梨衣一样处在进化的中间状态,他没立刻堕落为死侍,但那是早晚的事。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不遗余力地制造进化药,只有成功的进化药才能救他,那个家伙,太可怕了,我无法杀死他,他的血统,甚至比绘梨衣还要恐怖,我感觉他已经把我认出来了,因为他就咧开嘴,在那里对着我笑。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恶魔,不,不仅仅是恶魔,而是恶魔中的皇帝,对方明明在笑,但是那恐怖的压力完全压得我不能呼吸,我只能跪下去膜拜他,只能等他来杀我。”
橘政宗忽然看向了源稚生,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起来,稚生,你曾经还救过我的命。”
听到橘正宗的话,源稚生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救过橘政宗的命,什么时候?
源稚生回忆了很久,但依然记不起究竟是什么事。
......
好半晌,橘政宗才再次开口:“那个时候,我被无形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来,我以为我自己肯定要死了,但是那个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你的电话打进来了,你当时只是问了我一件很小的事,问我周末要不要去爬山,本来我想告诉你,让你一定要离开日本,离开东京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有魔鬼,可是,当我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的威压忽然解除了。我不顾一切地逃走,我根本不敢回头,但幸好,我在潜入那里之前,还做了一个准备,那就是提前埋好了战斗,当时我就想的是,如果杀不掉他,那就和他同归于尽。在快要离开那栋楼的时候,我遥控引爆炸弹,跳窗逃亡,把他压在一座十二层的废墟中。”
你这故事要不要自己听听有多抽象?
一个电话里的声音就把你救了?真当我三岁小孩呢?
闹呢?
源稚生确实觉得,对方有些话,如果是之前,自己可能真的会信,但是现在的源稚生,是绝对不会相信对方说的这些话的。
但是源稚生现在还不想拆穿橘政宗,于是,他顺着橘政宗的话接着问道,“所以,你杀死了他?”
“不,我想要杀死他,可是凭我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杀死他。而且,在那件事情之后,有更多、更强效的进化药在鬼中间悄悄的流传,所以,我明白,他一定没死,那个从黑天鹅港活下来的幽灵一定还没死。可是,我知道,我会死,因为我被王将认出来了。对方肯定是当年黑天鹅港的某位研究人员,他曾经见过我。虽然我整了容,但还是被他认出来了,当我想到,我当年犯下的那些罪孽还有人知道的时候,我就寝食难安。而且,那个人是真正的恶魔,他想要进化成真正的龙族,我必须要杀死他,我要用我的命来赎罪。”
源稚生看着橘政宗,很真实地评价了一句,“难怪,你平日里看上去都是与世无争的模样,唯独对猛鬼众要赶尽杀绝,不择手段,变成了好战的狂人。”
橘政宗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他缓缓说道:“我要利用所有的力量,来清理猛鬼众,杀死王将,而在东京,我唯一能利用,也是唯一能对抗猛鬼众的,就是蛇岐八家,所以,我必须要成为蛇岐八家的领袖和核心,才能利用这股力量。我一步步提高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公布了自己橘家继承人的身份,我通过了血液检验,成了橘家主人,进而成了大家长。除了有蛇岐八家之外,我还拥有你和稚女这两个强血统的混血种,我觉得我有了和王将殊死一搏的资格。事实上,我一直在等你们长大,等到你们足够和王将抗衡。可是,事实证明,我又错了。赫尔佐格欺骗了我,你们这组兄弟的实验,在实验中是用来对比的,是一对镜像体,你们携带的龙族基因恰好相反。”
源稚生愣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别的时候他还能保持绝对冷静,但是提到跟自己弟弟稚女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源稚生的情绪就会被调动起来,虽然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橘政宗认真地说道:“赫尔佐格分离出的龙族基因和人类基因一样,是双螺旋,在他的实验构想里面,这两条双螺旋,并非两条都能产生稳定的混血种,其中应该只有一条能产生混血种,而另外一条携带最强的嗜血基因,谁拥有那一条,将会堕落为鬼,但他不清楚哪一条螺旋带有嗜血基因,因此他分别用两条螺旋来制造混血种,所以,你和稚女两个人,有一个人就会拥有那条嗜血基因,你们两人,其中一个是产品,另一个注定是失败品,镜子外是尊贵的皇,镜子里映出的却是狰狞的鬼。这就是所谓的镜像体。”
源稚生想象着当初将源稚女杀死的那一幕,低声叹了口气,“原来稚女是失败品,稚女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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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政宗叹息一声,说道:“稚生,你才是失败的产品。赫尔佐格要的是那种带有嗜血基因的鬼,只要那样强大的血统才符合他的要求,他要制造出能够取代黑王的军队,你才是那个失败品。”
源稚生的双拳缓缓握了起来,他明白了某些事,也知道了当初源稚女成为鬼是注定的事情,“我就说,稚女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杀死那么多人,原来是鬼在他的身体里苏醒了,我弟弟消失了,只剩占据他躯壳的鬼。”
即便源稚女现在已经活过来了,可是当初的事情,依旧如同噩梦般,他依旧不愿意回忆起那个月色狰狞的夜晚,那个夜晚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变成了鬼。
此刻,源稚生的脸色一片冰冷,他的脸坚硬的像是青金石。
橘政宗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看着源稚生,说道:“好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你明白为什么这个大家长的位置非你莫属了吗?我是真正的罪人,因为我的贪欲,很多人死了,我满手都是血腥,只有你才能领导蛇岐八家,去赢下这场战争,无论是之前的黑天鹅港,还是我从黑天鹅港放出来的王将,还是列宁号,我直接或者间接导致了那么多人的死亡,还有源氏重工底下的实验室,我一直很愧疚,那些死侍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我应当切腹赎罪。我切腹赎罪之后稚生你也可以对家族有个交代,只是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稚生你能答应我。”
源稚生看着橘政宗,表情依旧很淡漠。
橘政宗站起身来,神情肃穆,他从体测拔出了准备用来剖腹的怀刃,刀刃上流动着刺骨的寒光。
橘政宗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源稚生,目光坦荡又固执。
“所以,您承认了,源氏重工的那个地下室是您建造的,而不是什么意外?”
“是。”橘政宗的目光变得非常坦然,“它的最高负责人和研究者都是我,另外我还有几个研究员副手,其中一个恐怕已经死在实验室里了。”
负责人?
研究员?
估摸着都是赫尔佐格的影武者傀儡罢了。
“别的都不说,政宗先生,这个地下实验室,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源稚生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橘政宗,眼神淡漠而冰冷。
橘政宗说道:“如果要想杀死鬼,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了解鬼。”
“鬼?可我怎么看那实验室里全都是些死侍?没有一个是鬼吧。”源稚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现在那些照片都还被保留了起来,究竟是不是鬼,看一眼就能判断出来了。
源稚生之前专门去看过,那座巨型鱼缸的残骸依旧清晰可辨,如果不是要养活的死侍,为什么要建造这么麻烦的设施?
而且,那些死侍也绝对不是尸体,一直有人给这些死侍投喂需要的新鲜血肉。
橘政宗叹息一声,“稚生,我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你的没办法就是把那么多人的生死置之度外?而且,你在别的地方弄也就算了,你在源氏重工的地底弄,你这是直接戳在了我们蛇岐八家的肺管子上啊,如果收容措施失效,那些死侍在源氏重工的普通人工作期间逃出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你不知道吗?而且,这一次如果不是本部的专员出手,造成的损失同样不会小!”
这一刻,源稚生是真的有些愤怒了。
那些死去的执行局专员,都是在为橘政宗这个该死的家伙在买单。
幸亏有路泽飞,否则的话,即便是他,都不能迅速将那么多死侍给全部清理掉。
而不能快速清理掉死侍的后果就是,那些死侍会进入大厦,那些普通人在死侍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源稚生知道,橘政宗一定会拿绘梨衣和源稚女的两个软肋来作为自己的挡箭牌。
他也打算继续听橘政宗解释,他看着对方,平静地说道:“我想听听看,政宗先生,你觉得,你应该遭受怎样的惩罚呢?”
“你可以先听听我的请求吗?”
“说来听听吧。”
“杀死王将这件事应该不用我说了,我希望你能替我完成,另外一个请求,是和绘梨衣有关的。现在实验室被毁,死侍血清一时半会儿可能会不够用了。现在的绘梨衣已经是个半进化体,比你杀过的很多死侍都危险,她迟早有一天,会堕落为真正的鬼,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堕落成鬼之前处决她,可是稚生,你也知道,绘梨衣是我的女儿,我不忍心她被处决。她剩下的生命不多了,除了我你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如果在对王将的作战中能用到她,那是最好,如果她彻底失控,那就请你亲自出手砍下她的头,我希望,你能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让她幸福快乐。”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源稚生默默点燃了一根烟,看着橘政宗,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有了。”橘政宗闭上了眼睛。
源稚生把烟蒂扔在地下用脚尖碾碎,拔出御神刀。
今天的源稚生,要杀掉橘政宗,了结这么多年的恩怨。
橘政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轻声吟诵:“心早已病了,梦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这是日本“俳圣”松尾芭蕉临终前留下的辞世俳句“旅に病で、梦は枯野をかけ廻る”。
橘政宗将其略加改动,词意就像风过水面留下涟漪。
作为黑道至尊的遗言,未免禅意太浓了些。
橘政宗花了二十年,把自己从野心勃勃的克格勃特工变成了一个讲求修行的日本人,不得不说,在伪装这个方面,橘政宗确实是做的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