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魃来到了南湖村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整个大变样。
也许是为了方便安置这些新来的杂役,短短几日的功夫,南湖村旁边竟凭空又多了十几排崭新房舍。
只不过和前些日子宗门弟子们高来高去的不同,王魃观察了一会,发现炼气弟子的数量明显少了一些。
筑基修士就更不见踪迹,多半是不在这了。
而和西苑坊市的冷清不同,南湖村反倒是热闹非凡。
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倒像是凡间的集市一般。
王魃又观察了一会,便将自己的伪装悄然停掉。
一来身处人流之中,他一个杂役并不起眼,不必太担心被人注意。
二来,同时蒙蔽这么多人,虽然没几个是炼气弟子,但对阴神之力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这中间,他看到不时有穿着执事服饰的人吆喝着领走几个杂役,看起来似乎是在安排活计。
新来的杂役们似乎还对宗门的生活充满了好奇,一个個东张西望,眼底对仙家宗门的向往,几乎无法遮掩。
战事将近的紧迫感,似乎一丁点也没有影响到这里。
王魃看了一阵子,便小心地按照苟暮那幅地图所画的位置,搜寻地道的入口。
地道入口,是在一户已经荒废了的人家后院的一口枯井里。
位置很偏,周围的行人也很少。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这户荒废的屋子,也许是太过寒碜,似乎并没有人入住。
不过让他感到麻烦的是,他在这倒是看到了几个宗门弟子的身影。
不敢多逗留以免引起宗门弟子的警惕,王魃走得远点了,这才拉住了一个杂役打扮的女子,又塞了两颗鸡蛋。
话说珍鸡鸡蛋虽然不值多少钱,可在这种时候确实是无上利器。
那杂役女子一开始还警惕地捂住胸口,见状也不客气,连忙就将鸡蛋揣在怀里。
“诶,姐姐,问您个事,这儿前不久搬来的陆家,怎么好像不在这了?”
王魃并没有直接问,而是先绕了个弯。
刚好他进村子后,本打算顺带看望一下老朋友,然而意外发现陆家所在的屋子已经空空如也。
杂役女子闻言面色一紧,先侧头越过王魃看了眼对面,随后才语速飞快地低声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可不兴问的!”
“这陆家啊,得罪人了!”
“前些天刚被人撵出了村子。”
“撵出了村子?”王魃忍不住皱眉:“那,被撵去哪了?出宗门了?”
“没!”
杂役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他们哪舍得离开宗门!我听说上头有人特许他们陆家可以离宗,不过被他们给拒绝了,如今正赖在外边的一个庄子里,喏,就坊市那边往西……”
“这些事,别人都不知道,我也就是瞧你嘴巴甜,才跟你说的!”
“多谢了!”
王魃连忙笑着又递了两枚鸡蛋,杂役女子顿时喜不自胜地塞进怀里,把面前撑出了六个鼓鼓囊囊的包。
王魃扫了一眼,旋即似是不经意道:“对了,我这有一阵子没来了,怎么这儿这么多上仙啊?”
这话顿时引来了杂役女子大倒苦水:
“嗨,还不是之前失踪了几个杂役闹的,本来上仙们都差不多走完了,结果突然闹出来杂役失踪的事情,上头啊,就又派了几位上仙过来,喏,你看这附近位置虽然偏,但是视线却是极好,一眼便能把整个村子都看到。”
“不过啊,估计要不了几天这些上仙们就该回去了。”
王魃好奇问道:“为何?”
“你不知道么?要打仗啦!到时候谁有空管咱们。”
杂役女子理所当然道。
随后面露遗憾:“可惜啊,咱女人家没什么力气,我若是个带把的,那肯定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跟着上仙们上阵,到时候,说不得也能搏个灵根出来!”
王魃闻言呵呵笑了两声。
他就不准备去。
和杂役女子告别后,王魃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么方法能避过地道入口周围的宗门弟子,只能先按下急躁的心情,离开了南湖村。
想了想,他半路又折道去了陆家所在的庄子。
尽管他已经对陆家的惨况多有猜测,可是看到病榻上形销骨立,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的陆掌柜时,王魃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至于斯啊!”
待了一会,王魃留下了几块灵石聊表心意,便离开陆家。
站在门口处,看着院内破落的样子,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实在想不通,陆掌柜明知宗门之内波诡云谲,且宗门内有不少仇视陆家的弟子,为何还要赖在这里不走。
若是离开宗门,以陆家昔日的底蕴,想要富甲一方,绝非难事。
何苦在这受如此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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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宗门的冷漠,也让王魃无话可说。
再怎么说,陆家也是昔日外门大弟子陆元生的家族,落得如此凄凉,宗门却并无表示,难道就不担心宗门弟子离心离德吗?
怀揣着这些个疑惑和复杂的心情,王魃没走多远,就忽然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王师弟,且住。”
王师弟?
王魃心中一提,旋即就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连忙转过身来,躬身行礼:“上……赵师兄!”
“不必客气!”
背着法剑的赵丰大步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忽然面露异色:
“第九层了?”
“看来你的隐灵根,就算不是上品,也至少是中上了!”
说着,不着痕迹地轻轻托住了王魃行礼的手臂,细若游丝的法力悄然一转,微微一怔后,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
王魃隐隐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异物进入,但仔细感受却又消失了,心中顿时一凛。
他连忙面露惭色道:“赵师兄谬赞了,能够达到下品灵根,我就千谢万谢了。”
“不必谦虚,一年之内能修成第九层,很不错。”
赵丰微微摇头,旋即肃容道:“你去见过陆家了吧?”
王魃不明所以,但也知道瞒不过对方,连忙点头,迟疑着道:
“陆家,如今似乎不太好。”
赵丰冷峻的脸上却是难得露出了一丝怒色:
“我知道!”
“陆师兄英才绝世,是何等人物!可没想到他的族人们却是丝毫不知进退,我托了不少关系,这才请外务房的长老放他们离宗,结果他们却拒绝了!”
王魃闻言顿时恍然。
之前杂役女子确实提到过,说是上头特许陆家离宗,没想到竟是赵丰在上下活动。
看样子,陆元生还在的时候虽然攒下了不少的仇人,却也有赵丰这样的忠实拥趸,以致于即便陆元生死后,也依然念着旧情愿意帮助其家族。
说实话,王魃倒是颇为羡慕陆元生这样的人。
活着的时候,想必也是快意恩仇,豪放任侠一类的人物。
人格魅力超强,只可惜缘悭一面。
“那……赵师兄的意思是……”
王魃摸不太清赵丰的想法,小心地问道。
“外门十大弟子有四个都恨不能将陆家灰都扬了,我如今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住他们。”
赵丰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但这并不重要,宗门即将征战‘伏国’,外门十大弟子大多要出战,陆家暂时无虞。”
“只是,我隐约觉得,陆师兄之死,有些蹊跷,或许与宗门内某些人有关,我查遍了外门乃至杂役……”
王魃缩了缩脑袋,这事跟他没关系,他最多也就和陆掌柜有那么一点私人交情,完全没兴趣蹚这趟浑水。
不过对方的话倒是又解了他的一个疑惑,原来陈国五大宗门竟是要与毗邻的‘伏国’开战,难怪要五大宗联手。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隐隐觉得有一丝古怪,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古怪。
赵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摇摇头道:“罢了,这些也与你无关,你眼下最大的事情,便是练就壮体经第十层,也好早日进入外门。”
想了想,他又忽然道:“我给你的玉佩,你还带着吗?”
王魃连忙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了贴身放的古朴环佩。
赵丰接过玉佩,忽然手指掐诀,做剑指状。
身后的法剑顿时闻声而动,下一刻,法剑之上一抹流光闪动,旋即投入到了玉佩之上。
做完这些,赵丰似是也有些疲惫,转手便将玉佩又还给了王魃。
王魃接过玉佩,只见玉佩上一道剑气游走,只多看了一会,双目便生凛冽刺痛之感。
“赵师兄,这……”
“玉佩内蕴有我一道剑气,虽比不上我全力一击,但也有个三四成的威能,用以护身,寻常炼气七层以下的,应当伤不了你,不过也只有一击之力,以心念催动即可。”
赵丰冷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算是我对师弟的见面礼吧。”
“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
王魃心中动容。
方才西苑坊市里,一张可抵炼气三层的护甲符都卖到了3块灵石,赵丰的这道剑气,恐怕几十块灵石都打不住。
关键是没处买。
若是放到了坊市里卖,估计就算一百块灵石,也绝对有人愿意掏这个钱。
这个人情,实在是太重了!
重到王魃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心生顾虑。
只是还没等他推辞,赵丰却是已经转过身去,只留下一句话,便悄然不见。
“不必多想,昔日,陆师兄也是如此待我。”
听到这句话的王魃,顿时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