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
大灵山脚雾气朦胧。
祭台前,
一众村民缄默无声的跪着,时不时有人抬头望向台上,便又飞快的低下头。
眼神散乱,心虚流于表面。
老里正手持孤拐,单膝跪地,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僵硬的像涂了一层蜡。
他看上去如死水一般平静,却把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攥的发白。
呼——
一股阴风不知从何处刮起。
山脚下的雾气如波涛般滚动,并向着祭台处侵漫过来。
众村民身子齐齐一震,心肝猛地揪了起来。
老里正以头抢地,高呼:
“恭迎山神爷驾临!”
身后村民有样学样,随声附和:
“恭迎山神老爷!”
“善@#@&……”
一个含混且深沉的回音,在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雾气围拢过来,直到淹没了整座祭台。
模模糊糊中,隐约显出两排身影,自左右分别列仗。
簇拥着正中间一位头戴冕毓、儒衫长袍的人影,更显得缥缈而神秘。
所有人噤若寒蝉,只敢用余光看向台上。
所有人都知道,
那侍立两旁的是使者,正中间那位,正是山神老爷。
老里正呼吸开始急促,并不是被震撼,而是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而惴惴不安。
他不禁看向台上一角,那木桩上所缚着的妇人。
妖术精湛啊……
他暗想。
但眼下势成骑虎,他只能配合着演下去了。
……
雾气遮掩下,那白毛独腿的老山魈,在台下跪着的村民身上扫了一圈。
“嗯。”
像个奴隶主在审视着自己的财产状况,奴隶们对它哆嗦敬畏的模样,让它很满意。
遥想百余年前,它不过是个刚修出灵智的精怪。
但身为猛兽,整座山的狼虫虎豹皆不是他的对手。
那时,上山的猎户是它最大的威胁。
后来,它在山中意外寻得了机缘,领悟了一些撑场面的小法术。
它因此本事大涨,打杀、吓跑了几个猎户,就此传出了名头。
彼时的山脚才刚刚建起村落,大都是左近地界的流民散户。
有意思的是,因为它那点名头越传越玄乎,这些稀里糊涂的落地户就给它冠上了山神的称呼。
为了寻求它的庇护,
自此村民们便在山脚设坛,每逢节日,常有三牲祭祀,香火不辍。
而它也仗着近水楼台,偷偷观察、学习人类社会的生存状态。
慢慢的,学会了“表演”,心安理得扮演起了村民们心中的山神老爷。
随着积年累月的学习,它的经验与见识与日俱增。
它发现,只需为自己保持住几分神秘,就能唬得大多数凡人对它跪地磕头,口呼神明之伟大。
有少数唬不住的,它使神通威慑一二,这些人也就服了。
这种事就像用筛子淘金,
一筐砂筛到最后,难免剩下那么一小撮,
这一小撮是真正坚刚不可夺其志的明白人。
然而对付这部分人甚至都不用它动手,
或是孤立,或是排挤,或是驱除……
那些听话的村民就帮它摆平了。
待得剔除了全部的“异类”,
慢慢的,它在这靠山村人的心目中就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
既从中尝出了甜头,理所应当,想为自己攫取更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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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类修行,无非二者。
一是餐风饮露,参星拜斗,吞吐日月精华,但进境极慢。
二是吃人,通过吞食万物之灵的血肉增长道行,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它选择了后者。
自然明白竭泽而渔的害处,也知道不能搞得的太过分,遂定下三年一祭的规矩。
也是怕招来高人,恐有性命之危。
大约是五六年前,村里来了个老和尚,能飞天遁地,神通广大!
当时吓得它缩在山中老窝里,战战兢兢不敢露头。
幸得村民们维护它,最后反倒把和尚撵跑了。
嘿,真是可爱的一群人!
多年前,它幼时曾在山中见过一桩奇事——
彼时山中多猛兽,有一猛虎,豢养山羊数十。
群羊日日相随,不离跬步。
每隔一月,虎杀一羊而食,而群羊无怨。
群羊一年产新崽二十余,虎吃十余老弱残羊,如此一年下来,羊群的总数非但不减,反而有所增。
于是第二年起,那虎改为每隔半月食一羊。
且择其壮年者食。
群羊依然……
到了第三年,改为每十日吃一羊。
且择其幼龄者食。
最后,整个羊群被这一只虎吃尽了。
在老虎眼里,这群羊无疑是可爱的。
而在它眼里,靠山村的村民似乎更加可爱。
于羊群而言,因外界环境恶劣,只得依附于猛虎。
如此,虽牺牲部分成员,但整个族群尚能平稳延续,倒也在情理之中。
然这些村民缘何如此?
有一事它始终不明,人自谓万物之灵,聪慧机敏,善用百般谋略。
然则,其所为却与畜生无异?
……
心满意足的山神,并未留意到一旁——那支离破碎后重新拼凑而成的泥像。
它仅将两只闪烁着绿光的眼珠,投向那台上的“祭品”。
那是一位姿容姣好的妇人,肌肤白皙,粉唇玉臂。
“山神”仔细端详着,不知不觉间,口水从嘴角流淌而出。
自从向人类研习多年,它的审美偏好也逐渐向人类趋近。
它驱使着一条腿蹦跳着上前,一双绿豆眼直直地凝视着陆氏。
它知晓这陆氏的丈夫,便是那“一小撮”人中的一员。
当然,已经死去。
而这妇人,即将成为它的掌中之物。
陆氏见它模样,没有惊慌,反而羞怯的垂下眼眸,咬住了唇。
“山神爷”见状,不由得淫心大动。
如此清丽秀美的妇人,把玩过后再生食,该是何等惬然?
它深知此妇人有一女,亦是肌肤娇嫩。
待数年后长大成人,再依样画葫芦,将其列为祭品……思及此处,便欲火中烧。
它伸手一拽,捆于陆氏身上的绳索应声而断。
它将陆氏拦腰抱起,急不可耐地欲返回山洞肆意鞭笞。
陆氏非常温顺,顺从地依偎在它怀中,手揪着它的儒衫。
然而,它偶然间瞥见,陆氏右手紧握一把剪刀,正抵在它的胸口。
它发出低沉的笑声,全然不以为意。
以它那身铜皮铁骨,区区弱女子持一把剪刀,对它而言无异于隔靴搔痒。
即便任她捅刺,也难以伤其分毫。
它只当这是陆氏内心恐惧而做出的无礼举动,反倒将此视为一种情调。
然而,始料未及,
那把剪刀,直直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