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恰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一下子打断了牧界的沉思情绪,随后一声带着些许警惕的怯怯声音传入牧界的耳中。
“就在那里,可吓死小老头了。”
牧界暂时压下心中的想法,他回头一望,却见自己身前不不远的地方,正有一队装备精良,身着白甲的修士手中擎着兵刃朝着自己围拢过来。
这些修士训练有素,一个个血气澎湃。尤其是那身铮亮的白甲之上高高扬起的‘牧’字,铁笔银钩,俊逸非凡,仿佛拥有不拔的锐气。
而在这队修士的身后,一个面色黑黝的老头正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不时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眉目之中隐隐露出惊恐之色。
显然,方才落入牧界耳中的惊恐之音便是从那老头口中出。
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牧界不由得眉头蹙起,微微出神。
“何方鬼魅胆敢闯我牧族祖地,乖乖离去,否则休怪我牧族无情。”
修士之中,一个身着白甲红袍的统领走出,手中兵刃斜指牧界,出质问之音。
他身后的修士个个剑刃出鞘,散森寒煞气,似乎一旦知晓对方为敌,就要爆森寒杀机。
而身处其中,牧界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下意识的感到有些恍惚。
望着那熟悉的白甲,看着黑黝老头胆怯谨小慎微的惶恐表情,没有来由的,牧界心中那如同万载寒冰一般的冷硬之心顷刻间融化,化作一滩汪洋。
眼前,一列身着白甲的修士挺立着,长刀锋利,铠甲铮亮,英气勃。
白甲之上,牧字斜飞桀骜,俊逸神秀。
这是牧族白甲,更是古鱼城牧姓的护卫亲兵。
“我...”
“竟然回到了起点?!”
望着眼前的一切,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容映在牧界的眼中,他的心中有着刹那的恍惚。
就算是历经九世沉淀和磨砺的心,随着眼前这一队修士和那胆怯老头的忽然出现,而便得动荡起来。
莫名的,牧卷山不由得感到患得患失起来。
他头一次开始慎重的打量着周围的土地,生怕错漏一丝一毫。
古老的墓碑,陈旧的土地,阴森的墓地,幽冷的天空,甚至是一捧黄土,一块碎石...
在牧界的眼中,这一切都似乎变得十分可爱起来。
而当牧界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爬起的那一座新坟上的时候,他终于露出数万年都未曾露出的欢愉笑容,自心田。
仿佛这焚山上那刺骨的寒风吹拂在他身上,也不再显得寒冷,而是如同三月的阳春水洒落浑身一般,让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出雀跃的感受。
自己的确没有活出第十世。
而是阴差阳错之下,回到了第一世!
那个自己最初立志攀登天道的那一世!
一切的起点!
在那时,自己还不是帝储,没有帝命加身,万邪不侵,更不是后世的煌煌大世之中人人敬仰,惧怕的牧帝尊。
那段青葱的岁月里,自己叫做什么来着?
是了。
尤记得,那时自己是牧界,古鱼牧族的三少爷。
牧界低头微笑。
恰是这时,那粗狂的质问再次响起。
“是谁,速速表露身份,否则休怪我牧锦手下无情!”
“若是鬼魅,速速退去,我等不追究你踏破疆界之罪,否则今日定然让你魂飞魄散。”
那名为牧锦的修士统领见到牧界一时没有出言表明身份,不由得再次向前一步,手中利刃寒光乍现,身躯之中更是弥漫磅礴血气,威势惊人。
而他身后的修士早已点亮火把,火红的光芒照亮方圆每一寸之地。
“是我!牧锦大哥。”
牧界一怔,下意识的回过神来。他压抑着心中激荡的情绪,淡淡的开口,话音中波澜不惊。随后,轻轻踏前几步,落在了火把照耀的火光之下,露出真容来。
牧锦乃是牧族的旁系分支,虽然未列入嫡系传承,但修为却极高,被牧族派遣到焚山上镇守祖地。
真要论起悲愤,牧界还要称呼其一声兄长,自然认识。
“牧…牧界?”
似乎是看清了牧界的容貌,牧锦先是出一阵压低的惊呼,随后放下手中的戒备连忙来到牧界身旁,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莫非老于头方才所说从新坟中爬出的鬼物就是牧界?”
“可是这怎么可能!”
牧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根本无法相信原本已经下葬在了墓地中的牧界为何会忽然间重生,从坟墓中爬了出来。
要知道,白日里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牧界随着棺椁一同下葬,这根本不能作假。
而现如今牧界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怎么可能呢?
不由得,牧锦周身的血气更加汹涌了起来。
人死之后,胸中一抹阳气不散,极有可能会化作鬼魅。身为望族的嫡系血脉,因为族中的血脉残留更加会如此。
莫非三少爷化作了鬼魅不成?
牧锦一脸小心翼翼,心头念头急转。
牧界的眼睛在牧锦的脸上一扫,他历经九世,虽然重回第一世,丧失帝命,胎也是凡胎,但是其眼界和阅历还在,自然知晓牧锦心中的想法。
“牧锦大哥你不必看了,自然是我无疑,如假包换。”
“放心好了,我可没有化作鬼魅,否则的话,我岂不是早在你这汹涌血气之下无所遁形,化作青烟了?”
牧界摇头一笑。
闻言,牧锦虽然血气依旧在滚动,心中却也是信了一分。
鬼魅初生,极为脆弱,最是惧怕阳物与血气,哪怕是风吹雨淋都会让初生的鬼魅消散在天地。
牧锦修为不凡,早已达到奠基九重天巅峰之境,气血滚涌之下,若是寻常鬼魅恐怕连近身都要破灭,更遑论能够与之谈笑了。
“真是三少爷,你果然没死,这真是太好了。”
“我就说三少爷为人这么好,自有天地庇佑,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老于头我根本不相信,原来是三少爷与我这小老头开的玩笑。”
牧锦还未开口,原本龟缩在一旁,眼神怯怯的老于头便是一股脑的奔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牧界的大腿诉说着,仿佛牧界乃是他最亲的亲人一般。
“老于头,你可不要这样抱着我。我可是知晓你这衣衫已经有十余日没有清洗过了,实在是臭不可闻。”
“虽然我十分乐意在死里逃生之后与你亲近一番,但是你这老头最起码清洗一下吧。牧族虽然让你当守墓人,但却没有放逐你吧。”
牧界善意的一笑,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闻言,老于头不由得老脸一红,憨厚的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而那些原本严阵以待的牧族护卫也是纷纷放松了警惕,开怀大笑起来。
牧界虽然是牧族的嫡系血脉,但是为人亲和,从未有地位高低与人心生嫌隙。这些牧族的护卫都是牧族的旁系分支组成,既然是三少爷死里逃生,这乃是喜事,他们不由得也朝着老于头取笑起来。
“牧界!你能够没事这实在是太好了!”
牧锦也是笑了起来,他血气一闪即收,来到牧界身旁。
借着众人调笑之余,他的声音不由得放低了一些:“恐怕听到这份喜讯,三老爷也会十分欣慰吧。不过,既然你没事,我想你还是尽快返回牧族之中。牧卷山老爷为求得这祖地的灵脉,为你争取一线生机,不惜十日后就要踏入刀山火海,取得宝药。”
“那刀山火海乃是我牧族的禁地,虽然三老爷修为已经达到神胎之境,但是刀山火海并非那般容易闯的,宝药位于刀山火海正中的位置,以前可从未有过神胎之境进入那禁地之后出来的。”
牧锦小心翼翼的说着,心中却是暗自唏嘘不已。
牧卷山是牧界的生父,血脉相连,其身份更是牧族的三老爷。一身修为达到了神胎之境,超脱世俗凡人。
这等人物哪怕是牧族之中也算数的上绝顶的战力,加上牧卷山一向待人和善,从未对他们这些牧族旁系分支冷言冷语,一向在牧族之中颇受爱戴。
如今牧界死里逃生,就算没有落下伤势,但其凡胎凡骨,根本无力攀登天道。为了牧界而入那让他讳莫如深的刀山火海,这实在有些不值。
若是为了牧界身死,三老爷不惜舍命攀那刀山火海倒也让人能够理解。
而如今死而复生,竟然从新坟中爬出来,若是三老爷还要去险地之中寻宝药为牧界逆天改命,这就显得得不偿失了。
天意不可违,命数如此。
“父亲数日之后要攀刀山火海么?!”
闻言,牧界脸色微微一变,眯了眯眼睛,眼眸中一抹精光悄然闪烁。
那目光落在牧锦的身上,牧锦没来由的心中一震,仿佛眼前的牧界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让他忍不住浑身战栗了一下。
那感觉就仿佛是一只温顺的小羊被啸动山林的猛虎盯住一般,瞬间的无力情绪涌上心头,让牧锦有种莫名的战栗感。
这,怎么可能?
牧界虽然是牧族的嫡系血脉,但是其凡骨凡胎注定了不能攀登天道,就连成为修士也断然没有半分可能。
修者攀登天道,修炼战体,衍化灵气。而无论人类修士修炼何种功法,出身何等宗门大教,其修炼步骤都是相同的。
荒土存在悠久岁月,有无数天骄耀阳争夺天命,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套共同的修炼体系。
在这修炼体系之中,武道奠基境便是修士踏足天道最基础的一关。
而奠基境共有九重境界,也称之为战体境,旨在强化体魄,滋养灵根。至于奠基境之后乃是是凝脉境,再之后才是神胎境...
虽然往上还有更多的修炼境界,不但那些牧锦就根本不得而知了。
牧族祖训,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不可好高骛远。
牧族虽然如今偏居在古鱼城中的豪族,其根源却是自太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族群,底蕴极深,拥有自己的传承。
也正是因为如此,但凡拥有牧族血脉的族人全部都拥有能够修炼的资质。
当然,天命未曾有人承载之时,属于众生,但是凡人想要超脱,并非人人都有那般资格。
根骨和道胎便是衡量这一切的标准。
牧界骨是凡骨,胎是凡胎,断然没有修炼的可能。但是偏偏,在这一刻,牧锦的心中升起了一丝难言的感受。
仿佛牧界未变的容颜之下,拥有一股偌大的气势,让牧锦心惊胆战,忍不住灵魂为之颤抖。
“古怪,真是古怪。”
牧锦摇头,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牧锦大哥,怎么了?”
牧界的声音再次响起,牧锦这才回过神来,他暂时抛开脑海中这古怪的情绪,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牧界,你都要劝一劝你父亲,对于我牧族而言,一位神胎修士根本不能如此儿戏,稍有差池,对我牧族而言都是一个的巨大的打击。”
牧锦说的有些郑重。
“多谢,我会劝劝父亲的。”
闻言,牧界却是淡然一笑,并未解释什么。。
“阿嚏!”
忽然,一旁憨笑的老于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揉弄了一下通红的酒糟鼻,口中嘀咕着今日的焚山祖地怎么会如此寒冷?
心中正奇怪的时候,却见身旁的牧界缓缓抬头,将目光投向了焚山山头。
“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