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的话有些诛心,孔正良却是知道陈兴说得没错,江汽的个别人,的确是希望把事情闹大,以此来给市里施压,让市里拨款,孔正良昨天亲自赶到省政府把工人带回去时,就能感觉江汽的一些管理者对此并不是很上心。
其实在孔正良看来,解决问题很简单,市里先把钱拨了,暂时将工人的欠薪给放了,那么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不过问题的关键在于陈兴不肯松这个口,对此,孔正良也颇为无奈,到任一个多月的陈兴,平常看起来给人感觉挺好讲话,但固执起来却又让人分外头疼。
当然,处理江汽这件事上,也不能说陈兴就是固执,因为陈兴的顾虑并不能说就不对,对待江汽的问题,加入这次松了口子,那么,就还有下一次,甚至是下下次,到头来,市里陷入江汽这个泥潭只会越来越深,所以陈兴的顾虑也没错,而孔正良也正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态所以在此事中显得颇为纠结,一方面,他希望拨款尽快解决问题,以免又闹出什么事,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轻易的就开这个口子。
正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态,所以孔正良也没和陈兴起太大的争执,内心深处,他多多少少也有一种鸵鸟心态,反正自个决定不了,那索性就就都交给陈兴。
不过此时听到陈兴的提议,孔正良却是一时琢磨不过来,“陈市长,派工作组进驻江汽,咱们以什么名分进驻?工作组又要做些什么?”
“正良,这个就没必要多虑了,江汽是市属国企,市里派工作组进驻,就算不给江汽解释,他们难不成还能反了不成?”陈兴洒然笑道。
陈兴这话说得很霸气,孔正良听了却是苦笑,“陈市长,陈建设和周省长的关系你应该也知道一点,咱们要是没个正当的理由,就怕这人搬弄是非。”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这陈建设是个大毒瘤了。”陈兴挑了挑眉头,“不管他跟领导是啥关系,江汽是江城的市属国企,他作为江汽的负责人,还想目无领导和组织纪律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真要派工作组进去,还是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正所谓师出有名,也才有利于后面的工作。”孔正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过说到这,孔正良自个就摇头失笑了起来,他坚持要师出有名,但现在他可是还压根不清楚陈兴派工作组进去的目的是什么。
“陈市长,你想派工作组进驻江汽,目的是?”孔正良很快就又问道。
“两个目的,第一,弄清江汽的真实财务状况,第二,研究江汽当前的生产经营情况,找出能切实解决江汽困境的对策。”
听到陈兴的话,孔正良两眼微微一眯,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陈兴,这分明是要查江汽的账啊。
孔正良此刻不得不佩服陈兴的胆儿真大,有些事,他不敢做的,陈兴竟是毫不犹豫的就敢冲上去。
两人谈到这,孔正良大概也知道陈兴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了,这种时候,孔正良很是识趣的不去深谈这个话题。
话题点到为止,不过另一个问题出来了,“陈市长,真要派工作组进去,不知是谁来负责?”
“你有推荐的人选吗?”陈兴看了孔正良一眼。
孔正良闻言,眉心跳了跳,心说这种人选他哪敢推荐,日后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陈市长,这人选怕是不好推荐。”孔正良寻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是没有人选,还是不想推荐?”陈兴半开玩笑的看着孔正良。
“主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孔正良笑着耸了耸肩,并没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推荐谁都得罪人,至于他自己,更不会主动去淌浑水。
“这人选的确是挺难。”陈兴笑着点头,要派去江汽的工作组,负责人至少得是副市长这一层次的领导,这是陈兴之前考虑的,否则根本压不住场面,毕竟江汽的级别和规格摆在那里,哪怕现在落魄了,江汽依然是市里仅有的几家厅级国企之一,要是没有市级层面的领导去压阵,恐怕工作组就算进驻了,连工作也都很难开展。
孔正良说不好推荐,陈兴也能理解,市里的副市长就那么几个,推荐谁都会得罪人,毕竟这种事搁给别人看来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有可能得罪省里那位,谁愿意主动趟这个浑水?
“算了,这个人选的问题还是我自己再考虑考虑。”陈兴见孔正良保持沉默,不由得道。
“陈市长,若真决定派驻工作组,这事最好也得跟傅书记沟通一下。”孔正良提醒了一句,人选的问题,他不想多搀和,不过该提醒的,也还是得提醒。
“嗯,我打算待会就去市委一趟。”陈兴点了点头。
孔正良见陈兴早就有了安排,也就没再有啥好说的,“陈市长,那没啥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待会还要外出。”
“好,你先去忙。”
起身将孔正良送到门外,陈兴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看了看时间,没多做停歇,直奔市委。
来之前打了电话,傅建家早已经在办公室等候,看到陈兴过来,傅建家满脸笑容的起身,“陈市长来了,请坐。”
“傅书记,我这临时来访,没打扰你工作吧。”陈兴笑道。
“幸好上午没有安排行程,要不然你临过来才打电话恐怕得扑个空。”傅建家微微一笑,让秘书给陈兴倒了杯水,傅建家也在沙上坐下来。
“临时决定的事情,所以事先也没法提前打招呼。”陈兴解释了一句,话锋一转,“傅书记,我想派个工作组到江汽,你觉得如何?”
“派工作组到江汽?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傅建家惊讶的看了陈兴一眼。
“主要是为了解决江汽的问题,我想江汽的问题不能这样拖着,而且市里也不能一直这样负担着江汽的巨额财政补助。”
“江汽的问题的确让人头疼,这里头有多方面的原因,想要解决怕是没那么容易。”傅建家深深的瞥了陈兴一眼,这位年轻的搭档竟是真的想去动江汽这个大麻烦了,傅建家此刻都有些佩服陈兴的勇气,是了解不够,还是真的勇往直前?
傅建家未尝没有想过解决江汽的问题,他以前是主张将江汽进行破产重组的,但却是一直受到省里的干扰和影响,这让傅建家最终只能作罢,他并不想因为江汽和周志明产生直接冲突。
傅建家还在考量着陈兴的想法,只听陈兴又道,“解决问题再难,也总得去解决,我打算派工作组进江汽,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弄清江汽的真实财务状况,第二……”
陈兴将之前同孔正良说过的话,又同傅建家说了一遍,听完之后的傅建家,反应几乎是和孔正良如出一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好家伙,陈兴这是直奔要害啊!
心里惊讶归惊讶,傅建家短暂的沉思过后,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派工作组进驻江汽,我原则上是同意的,不过具体的工作手段要温和,我们是要解决问题,尽量避免引起和激化矛盾。”
陈兴听到傅建家的话,洒然一笑,傅建家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善意的提醒他不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矛盾,陈兴对此却是不以为然,如果江汽的人认真配合,那就不会有矛盾一说,如果江汽的人存心不配合,那再怎么避免也没办法阻止矛盾的产生。
两人谈了小半个钟头,傅建家的态度也都在谈话中尽显无遗,对派驻工作组持支持态度,甚至表态,如果陈兴需要,他也可以站出来公开声。
毫无疑问,傅建家这是已经预见到了陈兴有可能碰到的来自省里的阻力,确切的说是来自周志明的阻力,在这件事上,傅建家不介意和陈兴保持同一阵线,必要的时候,他也愿意站出来表态。
送走了陈兴,傅建家久久伫立,看着陈兴的背影,傅建家心里无限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陈市长的确是敢为常人所不敢为。”傅建家的秘书钟一谦听到领导的感慨,笑着附和道。
“多些像陈市长这样的干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傅建家淡然一笑,陈兴代表着体制内年青一代的力量,他们这一代,不只是体制内的继承者,更代表着体制内的新兴活力,相比起来,傅建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尽管以他的年龄处在这个位置上也还算是年富力强,但年逾五十的他,和陈兴比起来,的确是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