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连环坞,红石坞。
李玄这一顿饭吃的“坐立不安”。
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而李玄自己则在默默掌控时间。
实话说,袁将军领兵杀林解牛,这完全在他预料中。袁将军派出去的心腹没回去,林解牛却回去了,袁将军自然想杀林解牛,可惜苦无借口,于是...他给了借口。
之后...袁将军也会受到那些“鬼魅”的特别照顾,这可以让他在不引火烧身的情况下,掌握关于那些“鬼魅”的更多底细。
而成功杀死林解牛之后,再去动林解牛的师父——苏先生,这是很自然的逻辑。
李玄设想过袁将军直接出手,但当对方真的马不停蹄地杀向曹府了,他还是有些敬佩的。
将军,终究刀下是落了许多人头的,自有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而如今,对李玄而言,他不能去早。
去早了,有可能会直接和袁将军产生冲突,这完全就是搞笑了。
但他也不能去晚。
因为,他想看看苏先生的实力。
在知道收购妖豹尸体之人乃是苏先生后;在目睹了苏先生纵容林解牛的作派后;在知道知县、县尉空缺很可能是由上级府州推荐委派后,李玄就觉得苏先生极可能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他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所以,他想把麻烦提前掐断在未生之时。
是。
他要杀苏先生。
他和苏先生未曾谋面,但他已动杀心。
敏锐的嗅觉让他感到两人极大可能“是敌非友”,他若不管,来日极可能遭遇打压,甚至整个李家都可能被打压,到时候再后知后觉地反抗,蠢不蠢?
今日,袁瓘能杀最好。
杀不了,他也得看看苏先生到底有几斤几两。
所以今日,他不能去太早,也不能去太晚。
...
...
暮色如血,月已东起。
密室里,边角处堆积了不少腐锈的铁器。
而头发偏白、双目锐利的黑衣老者手上则握着又一件腐锈的、形状不规则的铁器。
那铁器不过婴儿巴掌大小,整体形状偏圆,看着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苏先生凝视半晌,手掌陡然一震,灼热的白气自掌心流出,宛如快速割过的利刃将那些浮锈震散,而露出其后的光景。
铁器中央,刻着一个“卍”字。
可若细细去看,就能发现那根本不是刻,而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铁器中央的,看着好似一个深沉阴冷的斑纹,就像那些可供观赏的石头里天然形成的花纹。
可这花纹,却偏偏是“卍”。
若是识货之人在这儿,就会明白,这个东西,乃是羽教长老之上的存在才会拥有的身份凭证。
“玄甲羽衣金莲花”中的“玄甲”据说在某一日忽地裂开,化作了一块块不规则碎片,而其中的一部分碎片被用作锻造了兵器,还有一部分自带“卍”字纹的则成了...这种身份凭证。
此时,苏先生眼中露出一抹狂喜,他甚至难以压下此时的兴奋,于是深吸几口气,在黑暗里侧首向密室和外面连接的孔洞,淡淡问了句:“哪個县收来的?”
外面有人匆忙回答:“启禀先生,乃是从雄山县收来的。
前段日子雄山县出了采花大盗,有不少人家破人亡,而当地的泼皮无赖,衙役官差从那些破亡之家里取了不少物件出来卖。
我们遵循先生吩咐,在百花府所在城县,周边城县重金采购一些小型铁器,结果就买到了这个。”
“知道了,先下去吧。”
“是,先生。”
那密室的小窗口自然关闭。
密室中...
苏先生一把握紧那“卍字铁符”,露出笑容,他用嘶哑的声音喃喃着:“长孙副教主,你带着羽衣容器逃了那么远,却没有如约来汇合。
你是累了?倦了?
你是当了叛教吧!
我找的你好苦,真的好苦,不过...我总算找到你了,呵...呵...哈哈哈哈。”
苏先生发出难以抑制地笑容。
这笑,透着疯癫、偏执和阴冷。
他双目一片深沉血红,直勾勾盯着巴掌心的“卍字铁符”,冷哼道:“你这个蠢货,当年入教,亏我还钦佩你,以你为尊。
但现在时代变了,变了!
你不知变通,背叛圣教,活该死去!
只望你莫弄丢了羽衣容器,否则便是万死也无法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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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话,苏先生来到室内小桌前,抬笔在那空白的“雄山县知县”的告身上写下了“苏藏愿”三个字,他要去一次雄山县。
随后,他又在“雄山县县尉”的告身上写下了“田运”两个字,这是他收的一位弟子,是雄山县田家人,也正是这位弟子让田家将那头妖豹的豹尸运了过来。
对田家而言,悄悄傍上一位大人物,自当尽心竭力。
写完名字,苏先生,或者说苏藏愿又开始完善告身,毕竟这告身除了名字之外,还会有些简单的相貌描述。
当然,若是正规流程,还需要画像提前送至当地上级官员处,以供确认身份,但这里的上级官员就是百花府知府曹达书,故而自是省了。
正写着,苏藏愿忽地眉头一皱,他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
密室的小窗格再度打开,暗沉夕阳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先生,先生,不...不好了!”
苏藏愿道:“莫慌,何事?”
外面人道:“袁...袁瓘带兵杀了林解牛,现在又带兵包围了曹府,要知府交出先生。”
苏藏愿又怒又奇,出声道:“袁瓘岂敢?!”
外面人道:“袁瓘说林解牛是妖魔,所以...所以他说先生您...”
话已不用再说,苏藏愿冷声道:“知道了,我这就来。”
...
...
“恩师受罪,我却在这里吃喝,欸...简直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李玄一边吃着青河特产的冰条鲤,一边叹息着。
别说,这冰条鲤可真好吃,红烧的就是够味儿。
另一边的锅里,还飘着鱼头汤的香气。
左红见他急,自也急,不停地派遣心腹去探查着外边的动向,一旦时机差不多了,她就带着玄弟过去。
她是“非战斗人员”,惜命的很,自然不想在这种可能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场合冲在前面。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漕帮弟子欢喜的声音。
“左坞主,抓到了一尾丹鱼!!”
左红本在着急,听到这消息,忽地眼睛一亮,惊喜道:“丹鱼?!”
“是,一尾丹鱼,约有三两。”
“三两!”
左红越发欣喜,匆匆道:“速速取来。”
李玄见她这狂喜的模样,好奇道:“左姐,何谓丹鱼?”
左红道:“色如朱砂,若浮水面,赤光上照如火,煮而食之,其味暗含丹药之味,所以叫丹鱼。
这种鱼,别说吃一口了,便是喝一口汤,也抵得上几日修炼了。
不过,丹鱼极其稀少,也是最近几年才出现在青河里的。”
李玄惊道:“这般神奇?”
左红抿唇,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思索,似在斟酌,但不过须臾,就有了决意。
她忽道:“玄弟,身为坞主,我每年是有资格拿一尾丹鱼走的,这一尾便赠你。以全我姐弟之情。”
她要继续投资。
“这...”李玄面露难色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君子该嗲则嗲,不先拒绝一下,怎么好接受呢?
左红凑到他身边,拉着他手,笑道:“可你是我弟弟,我是伱姐姐。长者赐,何敢辞?再说了,这般丹鱼姐姐用了也是浪费。”
李玄也笑了起来。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也不想推辞了。
更何况,他对这“丹鱼”很是好奇。
听着左红这描述,这丹鱼不就是他前世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神丹妙药嘛,什么落入谷底,吃了个果子,涨了几年功力之类的。
李玄想了想,道:“我雄山县布庄有人擅锦绣,等下次再回百花府,我挑些最好的送给左姐。
如论价值,这锦绣自然比不得左姐的丹鱼珍贵。
但却是自家产的,也是雄山县特产,便当是小弟的一片心意吧。”
左红露出笑,道:“你我姐弟,合当多亲近亲近哩。”
李玄忽地收起笑容,诚挚道:“左姐心意,玄...铭记于心。”
左红越发开心。
又一会儿,丹鱼还没来,却又有左红心腹奔入水寨屋堂,凑到左红耳边说了些什么。
左红眼睛一亮,看向李玄道:“玄弟,我们该出发了。
至于丹鱼,姐姐会遣人送至玉兰馆,你稍晚回去后,自能验其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