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王若再次掀起被子,她还穿着昨天上班时的衣服,被窝里散出酒和香水混合的的气息,让她很尴尬。
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不是她的家,门外有人走来走去的动静,但她至少还知道,那个人应该是孙威。
昨天送他回家,聊起工作,王若为了感谢孙威帮自己解决了工作分配的麻烦,刚好她也饿了,就请孙威一起吃饭。
她知道自己没少喝,可没想到,竟然喝到断片。
起床拉开窗帘,让自然风吹进来,给自己身上散散味道,把头拨了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整齐,深呼吸后,才走到房门口。
打开门,对门还有个房间,再转出去,才是客厅了。
不大不小的房子,MUJI风格的装修,干净整洁。
刚好,孙威穿着T恤长裤,从厨房出来,突然看见王若,倒是不慌不忙,问:“你醒了?早饭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王若瞪着他:“你家?”
孙威点头说:“我不认识你家,你醉得直接睡过去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你睡那个房间,我睡我自己的房间,我没有做你想象的事。”
“我没在想象。”王若冷声道,“等我走出去,就把这一切都忘了,我已经关照夏云恩,不会告诉任何人昨天我送你回家。”
“好的。”孙威答应了。
“我现在要回去。”王若说,“我的车呢?”
“在楼下,我的停车位上。”孙威说,“昨天找代驾送回来的。”
王若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得不说:“借一下洗手间。”
二十分钟后,王若离开了,不论是甜的还是咸的,她可没心思吃早饭,一脚油门踩回家里。
她曾经和展世杰住的房子,已经在挂牌要卖掉,她暂时和父母住在一起。
到底也是三十多岁,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爸妈没介意她彻夜不归,这会儿像是去买菜了,只有微信上的留言,说锅里有蒸好的烧麦,饿了可以吃。
她洗澡拾掇自己,身上是清爽了,可脑袋里还是一片混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人,给夏云恩了微信,没有回复,又打电话,电话也没人接。
这会儿云恩正在看电影呢,手机完全静音,连震动都没开。
直到两个小时后,云恩从电影院出来,才看到王设计师的消息和电话,担心地赶紧打回来,王若已经因为宿醉的疲倦,倒在自家床上呼呼大睡了。
但是云恩很担心,联系不上王若,就躲到角落去,给孙威打电话,孙主管说:“她回去了。”
云恩克制自己的惊讶,装出很平静地问:“昨晚她在你家过夜的?”
孙威的平静就是真的了,他说:“只是借宿一晚,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恩尴尬地笑着:“我没想什么啊……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江凛的。”
孙威顿了一顿,继续说:“我考虑过,一个办公室里,那么多恋人,对工作没有好处,以前展世杰是样品师,好歹还有工作内容上的差别,如果我和王若在一起,你和江凛也在一起,高层和其他同事,都会觉得工作氛围很尴尬。所以,我打算离职了。”
“为什么?”云恩说,“在一起就不能一起工作吗?我和江凛完全没问题。”
“你和江凛还不在一个高度。”孙威说,“我和王若差不多,以后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会有很多矛盾。”
“可是如果你们不能在一起,你没了爱情也没了工作。”云恩劝道,“不如等关系确定了,你再离职。”
“那可能根本没办法开始,王若在这个公司里经历过那样的事,她不会再来第二次,换做我我也不愿意。”孙威说,“本来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在一个地方工作,很正常的人事流动。”
“你对江凛说过吗?”云恩以前一直觉得,主管是个温和到了有些懦弱的人,如今渐渐熟悉后才现,她完全错了。
江凛能和孙威合作愉快,就因为他做事稳扎内敛的风格,彼此很契合,他看起来好像是个没有威严没有魄力的人,但人家要做的事,没有哪一件是做不成的,是低调,是深藏不露。
“还没有,你替我转达吧。”孙威说,“没想到,有一天会对你说这些话,人和人的关系,果然是会变化的。昨晚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三十多岁了,该把工作放一放,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方向,我喜欢了她很多年,至少,我要给自己一个表白的机会。但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也不能不工作,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职场分开,给她和我自己空间。”
从前的夏云恩,无所谓任何人事流动,到了现在的公司,才有了很多的变化,孙威是她和江凛的“媒人”,也是江凛得力的助手,在江凛空降上海时,帮他一起打拼天下的人。
当然,王若也是,他们所有人,都是凭本事吃饭的。
这一边,江凛已经能感受到,云恩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冷变低沉,孟筱亦如是,担心地说:“难道是庄如珍的电话?”
梁辰顿时怒火丛生:“那个女人想干嘛?”
江凛冷静地说:“你们稍等一下。”
他走了过来,云恩还在讲电话,看到他,就对孙威说:“江凛过来了,你要跟他说吗?”
孙威道:“你替我说吧,我现在要联系王若,早上她宿醉没洗过澡很狼狈,那种时候不适合表白,现在她回家休息过了,我想约她出来表白。”
“加油,王若她其实很好相处的,心肠软,我觉得她女王的外表下,装着一个小姑娘的心。”云恩说,“你们一定有机会的。”
“我想我应该比你更了解她。”孙威笑道,“但是,云恩,谢谢你。”
江凛走近时,电话刚好挂了,而她看见了云恩脸上的笑容,带着淡淡的遗憾,但又很欣慰的样子。
他能判断,至少不是庄如珍的骚扰打电话。
“怎么了?”江凛说,“孟筱看到你不开心了,很担心你。”
“一个要我保密,一个要我跟你说,我该怎么办啦?”云恩撅着嘴,“都怪你。”
江凛一头雾水:“我做什么了?”
云恩说:“反正慢点有什么事,你不能怪我的,听见了吗?”
江凛更糊涂了,但云恩已经欢快地奔向孟筱,回过头来催江凛,她急着要去滑冰。
此刻,一百多公里外的海宁,皮革厂的大门轰隆隆打开,又一批货品出,要寄往欧洲。
秦仲国站在厂门口,看着货车远去,再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工厂。
他在这一行,做了三十五年,从最初在国有工厂里做小工,到跟外国人倒卖皮革,再到自己开个小作坊,再到展成现在的工厂。
一切的转折,都是从三十年前遇见夏沧海开始,在那个大部分人都贫乏的年代,他们家族刚从香港转回上海,是真正意义上的富豪人家,她给了自己做生意的本钱,还跟他走。
一辆车开到了工厂外,神情憔悴的女人,在驾驶位上喊他:“你挡在门口干什么?”
秦仲国说:“每次货我都要送送,你不是不知道。”
庄如珍冷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给人送殡,让开,我要进去。”
“你来厂里做什么?”秦仲国问。
“不止我,其他人也要到了。”庄如珍说,“是时候该重新考虑一下工厂的展,再拖下去,所有人要跟着你喝西北风了。”
“我还没老糊涂,身体也没事。”秦仲国说,“你不要插手工厂里的事。”
庄如珍说:“我怕等你死了,我儿子什么也继承不了,只有一屁股债。”
秦仲国就算怒了,声音也不大:“你不要胡搅蛮缠,家里的事我由着你,工厂的事……”
庄如珍的声音,尖锐刺耳:“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厂,给你的野种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