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鞋工艺方面,夏云恩自带的技能所达到的专业水准,连江凛都时常感到意外和惊讶,曾以为她是一个外行人的后天努力,如今更相信,血统带给她无穷无尽的天赋。
而八年后,她收获了爱情、亲情和友情,心中和眼中都拥有更广阔的世界。
不再为生计犯愁,不再为债务所累,欢喜时有人共享,悲伤时有人安慰,辛苦时有人分担。
短短一年,她投入了比过去整整八年还要多的热情在鞋履设计的工作中,江凛几乎没什么可教她的,所要做的,只是放手让她去看更多更宽广的世界。
可是,当听说已经有猎头来挖云恩,江凛感到失落,更不舍,他甚至害怕云恩去别的地方没有了庇护,会被人欺负。
但云恩说:“在我能超越王若之前,在用自己的风格征服世界之前,我不会轻易换地方,人家品牌也有自己的风格和定位,如果当家的设计师没走,而我跑过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好在,这个高兴得转圈圈的人,还是冷静和理智的,江凛也暗暗在心里说服自己,真有一天,云恩想飞去更远的地方,他就要放手,那是夏云恩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今晚,江凛守着开心得时不时就傻乐的人,而孟筱这边,梁辰没事就跑去衣帽间转一圈,看着那里满满当当放着孟筱的东西,满满的成就感,直到孟筱叫他去讲下周的工作安排,他才收心。
新的一周,工作依然是忙碌,云恩这边明年春鞋定稿后,还没完成打样,总部就来指令,几位高层将莅临今年秋天的春夏布会,并共商中国品牌的展前景。
老板们如临大敌,足足开了两天的会,商量春夏布会的事宜,连年中年会都取消了,除了正常的年中奖金外,另外多了一笔补贴,就算是庆祝了这次的年中大促成功。
云恩虽然不大开心,可到手的钱不少,这天下班回家,她郑重其事地把攒了半年的十二万欠款划到了江先生的账户上,然后开心地跑去储藏室,把她那晚爆买的东西一件件抱出来。
“那一只包呢,你不打算用。”江凛问。
“等我将来变成老板了再用。”云恩说着,抬起头问,“马上生日了,你还差两个愿望没说,过期就不算了哦。”
“不能累计到明年吗?”江凛问。
“当然不行啦,最多宽限到六月结束。”云恩笑道,“超过六月我就不承认了啊。”
“那现在许的愿,但现在不能兑现的,行不行?”江凛问。
“只要你在六月里许的就行,什么都行。”云恩很豪气。
“想不想过一次夏天的圣诞节?”江凛道,“年末陪我回澳洲好不好?”
云恩呆了,难道是孟筱背叛了自己,还是她与江凛不谋而合?
“现在算来,只有十二月有空了。”江凛说,“愿意见见我的家人吗?”
云恩红着脸说:“你许愿了,我就一定要答应,我当然愿意。”
江凛笑问:“如果不是生日愿望呢?”
“我也愿意啊。”云恩说,“我本来,也想给你一个惊喜,我的小助理听说要去悉尼开年会的。”
“他们是提过。”江凛道,“但现在要全力准备秋天的布会,去不了了。”
云恩很惋惜:“不然就可以报销飞机票了。”
然而在自家的春夏布会之前,江凛必然要回巴黎参加时装周,云恩对此只字不提,她心里有所期待,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拿到公司的福利。
她设计的鞋子从上架后的销售平平,到现在仅次于王若,而自己因缘际会为公司结识的权贵,给公司带来的机会和荣耀,也是功不可没。
此外,高层领导现在都知道她是夏家的孩子,更是高看一眼,各方各面的资源和待遇,都比一年前强百倍。
好在云恩并没有因此感到拘束,这是梁辰带给她的影响,梁大公子说,大方有效地利用资源,做有贡献的事就行了,能做富二代是他们命好,没必要矫情。
六月进入下旬,闷热的黄梅天让人喘不过气,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是吃不消,礼拜三晚上,孟筱就接到舅妈的电话,外婆又进医院了。
江凛和云恩连夜来探望,外婆精神还不错,看见他们来,就先责怪儿子和媳妇:“你找他们干什么,他们上班忙来兮的。”
以前是云恩拜托舅舅舅妈,不要打扰彼此的生活,只求各自安好,但现在,是她和舅妈说好,外婆有任何事,家里她和舅舅有任何事,都要立刻联系自己。
“外婆,你要听医生护士的话,不要老是脾气,你看梁辰的奶奶整天笑眯眯的,她的身体就比你好。”云恩端着水,一口一口喂给外婆,“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
杨云凤看着外孙女,本是满心欢喜,其实云恩说什么她都能不在乎,但天生的死要面子,性格到死也难改,有些话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你不听话,我当然生气,我叫你们结婚,你们听了吗?办手续再麻烦,你们什么都不去搞,当然不会有结果。”
江凛想为云恩解围,没想到云恩笑着说:“老太太一天到晚急,毛病都急出来了,你死掉就看不见我们结婚了,你要活着才行呀。”
“你这小姑娘。”杨云凤看着外孙女,这语气神态,让她的记忆回到三四十年前。
“外婆,我今年会跟江凛回一趟澳洲,见见他的爸爸妈妈。”云恩笑眯眯地说,“做人要有礼貌的,我还没去拜访过,怎么好做人家媳妇呢?”
外婆说:“这是有道理的,到时候让你舅舅跟着你一起去好了,顺便两家人见见面,把以后的事情也商量一下。”
云恩说:“所以你至少要活到明年,不要再生病了,你死掉了,我会哭得很伤心的。”
江凛是习惯了云恩不把生死当一回事,没事还会把亲妈拉出来溜溜的洒脱,但是很担心舅舅舅妈不习惯。
没想到夏长风反过来安抚江凛说:“她跟她妈妈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妈妈小时候,也跟我们的爷爷奶奶说一样的话,奶奶教训她的时候,她就威胁老人家,脾气会死掉,跟爷爷说死掉之后能不能多分点财产给她,从小口无遮拦,把云恩也教成这样了。”
江凛松了口气,笑道:“人为了活着而活着,本就不该在乎死亡。”
这晚,直到把老太太哄睡着了,他们才在舅舅的催促下离开了医院。
因为医疗关系,少不得走梁家的门路,梁辰也很快知道老太太病了,于是和孟筱两人,隔天下午在别家公司开完会归来的途中,绕到医院来探望老人家。
舅妈很喜欢孟筱,像对待云恩一样的热情,探访结束后,亲自送她们到医院外,关照梁辰:“不可以再调皮了,要好好收收心,不要欺负小孟啊。”
梁辰拉起孟筱的手:“我会的,婶婶,我们先走了。”
两人牵着手走出大厅,身边无数的病人和家属擦肩而过,下台阶时,梁辰有心搀扶了一把,孟筱冲他笑:“我自己可以的。”
梁辰说:“在我面前,就不要逞强了。”
孟筱嗔他一眼:“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吗?”
短短几句话,甜蜜又温暖,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
便是这个时候,有熟悉但疏远许久的声音响起:“是筱筱吧……”
孟筱寻声看过去,喊她名字的,是丈夫的姨妈和表姐。
回公司的路上,有司机在,梁辰和孟筱没说话,到公司后接着忙,也没时间谈论这件事,直到夜里,要去江凛将为他庆祝生日,孟筱半途下车去买蛋糕,梁辰在车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安。
白天遇见的亲戚,用捉-奸的神情打量他们,年轻的表姐还算好,上了年纪的姨妈,眼中还有恨意。
她甚至毫不客气地说:“你现在,逍遥自在了。”
梁辰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为什么这个世上,就是有人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而不会受到任何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