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前,谢玄已暗中调集一百五十名弟子,乔装改扮混入将军府周围的茶楼酒肆中,以备不时之需。
傍晚时,洛天瑾率洛凝语、苏堂、邓长川应邀而来。将军府大管家齐泰,亲自在府外热情相迎。
稍作寒暄,引客入府。将军府内丹楹刻桷,画栋雕梁,富丽堂皇,布置奢华。琼楼金阙,阆苑瑶台,鳞次栉比,延绵不绝,令人望眼欲穿。
洛天瑾一行在齐泰的引领下,连进三院,方才在正殿见到汪绪统和汪清术。
“王爷,洛府主到了。”殿外,齐泰高声回禀。
“快请!”
汪绪统颇为爽朗地答应一声,匆忙起身朝殿外迎去。
“本王刚才还在苦思,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洛府主,却不料说曹操,曹操到。哈哈……齐泰,速去准备酒宴,今夜本王要与洛府主不醉不归。”听汪绪统话中的意思,似乎对洛天瑾今夜来访,毫不知情。
“汪将军不必客气。洛某今夜冒昧前来,只为解开误会,不敢过多打扰。”
洛天瑾别有深意地望着汪绪统,从他略显冷峻的目光来看,此时的洛天瑾,心情远不如汪绪统那般喜悦。
“误会?”汪绪统面露疑惑,笑问道,“什么误会?”
“怎么?汪将军难道不知洛某来此的目的?”洛天瑾眉头一挑,狐疑道。
闻言,汪绪统登时一愣,满头雾水地摇了摇头,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
“果真不知?”
被洛天瑾一再追问,汪绪统不禁目光一凝,似笑非笑地回道:“本王确实不知洛府主的来意,还盼直言相告。”
见汪绪统故意装糊涂,洛天瑾索性开门见山,直言道:“请恕洛某斗胆直言,今日在东海茶楼,我有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因为一点误会,被贵府的一位都统大人抓了回来。并直言,让洛某亲自到将军府赎人,否则便要取他们几人性命。所以,洛某今夜才不得不登门造访。”
“哦?”汪绪统故作惊讶,诧异道,“竟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洛天瑾轻笑道,“不知汪将军的意思是……”
“洛府主稍安勿躁,且坐下喝杯茶,我现在就查明此事,给你一个交代。”汪绪统义正言辞地答应一声,转而向齐泰喝问道,“今天是何人当差?”
“是扎木儿。”齐泰答道。
“把他叫来。”汪绪统怒声道,“本王有话要当面问他。”
“是!”
齐泰领命而去,汪绪统和洛天瑾则在殿中相互寒暄起来。
一言未的汪清术,用一双不还好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洛凝语,直看的洛凝语坐立难安,心中甚是羞恼。但她又碍于眼下情形,不得不强忍着心中不悦,气哼哼地一杯接一杯喝茶。
至于邓长川和苏堂,则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以防有伏兵暗藏。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齐泰引着扎木儿姗姗而来。
此刻,扎木儿伤痕累累,半边脸颊被厚厚的白布包裹着,渗出一丝丝殷红血迹,显然伤势不轻。
“末将扎木儿,见过王爷。”
汪绪统诧异地看着扎木儿,道:“你为何这副打扮?受伤了?”
“今日在东海茶楼,捉拿几个闹事的恶贼时,不小心被他们所伤。”扎木儿瓮声回道,语气中仍难掩愤怒。
“恶贼?”汪绪统故意将语调拉长,当他看到洛天瑾愈阴沉的目光时,立即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怒声问道,“如此说来,你果真抓了贤王府的人?”
面对汪绪统的训斥,扎木儿不禁一愣,满脸错愕地说道:“末将是遵循王爷的吩咐……”
“大胆!”不等扎木儿把话说完,齐泰突然一声断喝,直吓的扎木儿神色一变。齐泰喝道:“洛府主在此,你休要胡言乱语,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
扎木儿彻底糊涂了,其实他今日去东海茶楼设局,正是汪绪统事先下的命令。如今汪绪统却佯装不知,将一切罪责推到他头上,扎木儿一介武夫,又岂能这么快想通其中隐晦?
邓长川、苏堂、洛凝语都听的真切,登时心生怒意,纷纷将目光投向洛天瑾。但洛天瑾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依旧目无表情地自顾喝茶。
汪绪统瞥了一眼洛天瑾,继而轻咳两声,下令道:“来人,速去将贤王府的贵客请上来。”
片刻后,在几名蒙古军士的搀扶下,被打的皮开肉绽,满身是血的柳寻衣,以及“福寿康宁”四人,被缓缓架上大殿。
五人中,柳寻衣伤势最重。由于他刺伤扎木儿,因此被其记恨在心,被带回来后便不停地遭受严刑拷打。
柳寻衣破烂的衣衫,已被鲜血浸湿好几遍。浑身上下,到处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红肿淤青更是随处可见。此刻,他被两名蒙古军士架在中间,眼神涣散,步伐踉跄,俨然一副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样。
“寻衣!”
一见柳寻衣如此狼狈,洛凝语忍不住率先冲上前去,担忧心痛的眼泪,也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奋力将蒙古军士推开,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住柳寻衣的臂弯,在苏堂、邓长川的帮助下,缓缓退到一旁坐下。
洛凝语全然不顾四周异样的目光,直接跪在柳寻衣身前,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洛天瑾见柳寻衣被伤的如此之重,顿时脸色一沉,转而看向略显慌张的扎木儿,冷冷地问道:“不知他们所犯何罪?竟惹得都统大人如此‘厚待’?”
“这……其实是……”此刻,扎木儿已不敢再乱说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汪绪统。但汪绪统却佯装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对其喝问道:“扎木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东海茶楼闹事,而且当场行凶,砍断一个人的手……”扎木儿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碰巧带人路过,本欲秉公执法将他们带回来审问,却不料这些人竟公然反抗官军,不仅打伤了我,而且还打伤我不少兄弟。所以带回来后……我就对这些凶恶之徒略施惩罚……”
“柳寻衣!”不等汪绪统开口,洛天瑾突然冷声道,“可有此事?”
柳寻衣不顾洛凝语的劝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回答道:“有……”
“跪下赔罪!”洛天瑾道。
“爹,这件事……”
“住口!”不等洛凝语替柳寻衣辩解,洛天瑾却突然目光一冷,再次喝令道,“柳寻衣,向汪将军赔罪!”
柳寻衣看了一眼目光冷厉的洛天瑾,转而又看了看满眼不甘的洛凝语,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踉跄着走到汪绪统身前,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下,他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赔罪道:“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将军府的人。还望……还望汪将军海涵。”
说罢,柳寻衣又转向汪清术,拱手道,“小王爷,多日前在东海茶楼,我曾多有得罪,今日一并向你赔罪……”柳寻衣虽心有千万个不情愿,但碍于洛天瑾的命令,他却不得不忍辱负重,向汪家父子下跪认错。
“好了!”洛凝语赶忙冲上前去,迅速搀扶起柳寻衣,愠怒道,“跪也跪了,错也认了,赶快坐回去,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罢,她已不由分说地将柳寻衣强行拽了回去。
洛天瑾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转而对汪绪统拱手道:“汪将军,小字辈不懂事,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洛某平日疏于管教,在此也向你赔罪了!”
汪绪统见洛天瑾和柳寻衣一唱一和,眼中顿时闪过一抹迟疑之色。
“扎木儿!”汪绪统突然冷声道,“跪下!”
“我?”扎木儿诧异地看向汪绪统,待他看到汪绪统那欲要杀人的目光时,方才悻悻地叹息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地上。
“认错!”汪绪统伸手一指,示意扎木儿向洛天瑾扣头。
扎木儿犹豫再三,终于缓缓转过身去,朝洛天瑾微微叩拜,口中也漫不经心地搪塞道:“是我有眼无珠,请洛府主见谅……”
“噗!”
“额!”
还不等扎木儿把话说完,汪绪统却突然抽出腰间匕,毫不留情地一刀刺入扎木儿的后心。
扎木儿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剧烈抖动几下,最终满眼不甘地扑倒在地,殷红的鲜血眨眼流淌满地,血尚有余温,但倒在血泊中的扎木儿,却再也没了生息。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洛天瑾等人无不暗吃一惊,纷纷向汪绪统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
反观汪绪统,却优哉游哉地将匕从扎木儿身上拔出,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刀锋上的血迹,处之泰然,安之若素,一副满不在乎的轻松模样。
一条人命,在汪绪统眼中,一文不值。
“汪将军,你这是……”
“我与洛府主不日便是亲家。”汪绪统淡淡地笑道,“既是一家人,那他得罪了洛府主的爱徒,我又岂能轻饶?索性就用他的一条狗命,来弥补几位小兄弟所受的委屈吧!呵呵……”
说罢,汪绪统突然话锋一转,讳莫如深地笑道,“既是一家人,那本王也就不再说两家话。洛府主日理万机,相见一面,难如登天。今夜难得洛府主和洛小姐大驾光临,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将犬子与令嫒的婚事定下来,也好让本王早做准备,以免贻误良辰吉日。呵呵……不知洛府主和洛小姐,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