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桃红柳绿,中原大地春风和煦,暖意洋洋。一连数日皆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上午,柳寻衣如前几天一样,优哉游哉地坐在贤王府的后花园中,望着处处鲜艳,嗅着阵阵花香,慵懒地沐浴着春日阳光。
柳寻衣伤势未愈,由于他的脚被秦天九一刀扎穿,以至今日走路仍是一瘸一拐。为此,许衡等人特意为他打造了一根拐杖,方便行动。
此番少林之行,柳寻衣居功至伟。因此回到洛阳后,洛天瑾给予他诸多赏赐,其中有一样是:暂免一切差事,只管在府中修身养性,直至痊愈。
对于来之不易的清闲时光,柳寻衣表面上惬意享受,一副不问世事的悠哉模样。实则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数日前,他得知赤风岭将派人来洛阳拜会洛天瑾。对于蒙古人的真正来意,柳寻衣心如明镜,故而这几日他一直在为此事烦忧,并于暗中盘算对策。
“寻衣。”
突然,林方大急促的声音自远处响起。往日这个时辰,他都会拎着酒来,与柳寻衣痛饮畅聊一番,陪他打闲暇时光。但今天林方大的手里却没有酒,只有一把刀。
闻言,侯在一旁的汤聪赶忙将拐杖送到柳寻衣面前,在廖川、廖海的搀扶下,柳寻衣缓步迎上前去,他虽心中疑惑,但脸上仍洋溢着一抹欣喜之色,笑道:“大哥今日来的比昨日还要早。”
林方大快步上前,扶住柳寻衣,同时满脸愧色,苦笑道:“寻衣,今天我不能陪你喝酒,府主急召我去中堂议事。我专程来告诉你一声,以免你一直在这儿傻等。”
柳寻衣心中一沉,故作漫不经心地笑道:“哦!府主之命要紧,大哥还是快些去吧!只不知……府里又出了什么大事?”
林方大哼笑一声,不屑道:“府里没事,只不过是赤风岭的人到了,府主让我们都去迎客。我真想不明白,府主为何要对这些鞑子如此客气?”
“我为何没有收到召令?”柳寻衣没心思与林方大同仇敌忾,下意识地反问道。
“府主有令在先,在你伤愈前,不会给你安排任何差事。”汤聪解释道,“因此这件事也没惊动你。”
柳寻衣稍稍思量,正色道:“我与大哥一同前去。”
“寻衣,你还是在这儿好好歇息……”
“大哥难道忘了龙羽?”柳寻衣双眸一寒,沉声道,“我从少林回洛阳的路上,这个龙羽竟先后刺杀我三次。若非这一路有七爷陪着,只怕我早就死在他手里了。龙羽是蒙人,在我的印象中,自己好像从未得罪过他,但他却屡次要杀我,实在奇怪。难得今天赤风岭的人在场,我正好去找他们讨个交代。”
林方大眉头一皱,踌躇道:“府主让我们前去迎客,似乎不想与他们生争执……你若去兴师问罪,会不会……”
“大哥放心,小弟自有分寸,不会乱来。”
说罢,未等林方大应答,柳寻衣已率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中堂走去。
中堂内,洛天瑾、凌潇潇、洛鸿轩、谢玄、邓长川、慕容白依次在座。狄陌、苏堂、洛棋三位执扇亦全部到场。除此之外,下面还坐着凌青、陈雍等几位门主。
此刻,以莫干和巴特尔为的十几个蒙古人,颇为恭敬地站在堂中,身前摆放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木箱,箱内堆满金银珠宝、玛瑙翡翠。
一入中堂,林方大和柳寻衣迅速朝洛天瑾拱手施礼,而后蹑手蹑脚地退到一侧,默默落座,并未惊动其他人。
“颜岭主的美意,洛某心领了。”洛天瑾不动声色地望着查干,淡淡地说道,“不过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查干似乎对洛天瑾的推辞早有预料,他不慌不忙地命人将箱子盖上,转而从巴特尔手中接过一个木匣,笑道:“洛府主对金银珠宝或许看不上眼,但这件礼物,想必洛府主一定会有兴趣。”
说罢,查干迅速将木匣掀开,顿时露出两颗惨不忍睹的人头。
时隔多日,人头已开始腐烂枯萎,扭曲变形的腐肉上布满干涸的血污,同时散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虽已腐烂,但柳寻衣仍能一眼认出,他们正是昔日在东海茶楼卖唱的刘老汉和梅花,亦是害的贤王府与将军府水火不容的罪魁祸。
“多行不义必自毙!”凌青感慨道,“之前我曾奉命追杀他们,但却被‘无道神僧’多管闲事,出手阻挠。二人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料到他们逃的过初一,却逃不过十五,最终还是落得惨死。”
反观洛天瑾,只是用余光淡淡一扫,脸上仍看不出丝毫喜怒。
查干见状,不急不缓地收起木匣,笑问道:“难道洛府主不好奇,他们的脑袋为何会在我手里?”
邓长川眉头一挑,戏谑道:“怎么?难道你们是来讨要赏钱的?之前我们曾出江湖追杀令,愿出一千两黄金,买他们的人头,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日果然一语成谶。哈哈……”
慕容白冷冷一笑,接话道:“若真如此,那可千万别亏待人家。”
对于邓长川和慕容白的插科打诨,洛天瑾既未阻止,也未附和,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查干,似乎在等他自己解释一切。
查干本想借机吊一吊洛天瑾的胃口,却不料洛天瑾竟会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查干的脸色不免有些难堪,下意识地轻咳两声,似是替自己缓解尴尬。
“喂!”
巴特尔初生牛犊不怕虎,顿时心生怒意,喝问道:“我们千里迢迢而来,难道你们就这样迎客?都说你们汉人知书达理,今日一见,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如果我们像强盗一样,擅闯你们的国家,践踏你们的城池土地,残杀你们的兄弟姐妹,你们又能剩下多少君子风度?”狄陌冷冷地说道,“贤王府与赤风岭,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虽未交恶,但也没什么交情。你们突然来访,非但不直明来意,反而还故意绕圈子,难道这就叫知礼吗?”
“你……”
“住口!”不等巴特尔反驳,查干突然沉声喝斥,转而向洛天瑾稍稍拱手,干笑道,“小辈不懂事,还望洛府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必多礼。”洛天瑾轻声道,“阁下想说什么?烦请直言相告,洛某洗耳恭听。”
“呵呵……”查干微微点头,伸手一指装着人头的木匣,解释道,“实不相瞒,此二人之所以在我手中,是因为前些日子,他们偷偷跑到塞北,欲要向汪总帅告密。”
“告什么密?”谢玄明知故问道。
“他们想告诉汪总帅,洛阳将军汪绪统一家惨死的真相!”查干眼泛精光,直言不讳。
闻言,在座众人无不暗吃一惊,但谁也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凌潇潇黛眉微蹙,狐疑道:“汪将军的事,我们已给蒙古朝廷送过密信,并在信中解释前因后果……”
“不不不!”查干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道,“他们要告诉汪总帅的‘真相’,与洛府主在信中所写的‘真相’……不太一样。”
“有何不一样?”洛天瑾处变不惊,语气平淡如水。
“他们想告诉汪总帅,汪绪统一家其实是被洛府主派人杀害的。所谓的‘民间义军’,不过是洛府主故意施展的障眼法而已。至于汪清术,则是被贤王府的柳寻衣斩杀于凤鸣楼。”查干阴阴地笑道。说罢,他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面色复杂的柳寻衣,随即话锋一转,又道:“这种鬼话,我们当然不会相信。但汪总帅不一样,他一向视汪绪统为兄弟,视汪清术为子侄,若被他得知这个消息,且不论是真是假,汪总帅必会雷霆大怒。如此一来,今日来此拜访洛府主的,将不再是老朽,而极有可能是汪总帅的十万铁骑。”
“两个江湖骗子,受人唆使,信口雌黄,鬼话连篇。”洛天瑾面不改色地淡笑道,“我想就算汪总帅得知此事,也一定不会轻信,更不会做别有用心之人的傀儡。”
此刻,休看洛天瑾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他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捕风捉影,尚且麻烦重重,更何况汪绪统一家真是死于他手?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洛天瑾虽早有预料,留着‘琴魔舞妖’迟早会是祸患,但却万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胆大妄为,敢跑去塞北向蒙古人告密。
查干与洛天瑾四目相对,他想从洛天瑾的眼中看出些许端倪。但看来看去,看到的却只有波澜不惊,处之泰然。仿佛刚才查干的那番言论,与洛天瑾全无半点关联。
“洛府主所言极是,这二人的胡言乱语,我们自是不会相信。”沉寂片刻,查干缓缓开口道,“于是我们将他们带回赤风岭,并严刑拷打,终于问出谁才是幕后主使。”
“谁?”听到这里,洛天瑾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好奇之色。与此同时,其眼底也不经意闪过一抹冷厉寒光。
“金剑坞!”查干道,“是金剑坞许以重金,指使他们去总帅府,告洛府主。”
洛天瑾瞳孔骤然一凝,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意悄然散出。
“不知颜岭主有何打算?”谢玄谨慎地问道。
查干用手轻轻拍了拍木匣,笑道:“岭主的意思,难道各位还看不出来吗?两个贼人的脑袋,皆被我砍下并呈于洛府主面前,我想……这足以表明我们的诚意吧?岭主说了,此事不论是真是假,我们都要替洛府主全力摆平。就算汪总帅日后要为汪绪统报仇雪恨,岭主也定会跪到大汗帐前,为洛府主再三求情。”
洛天瑾眼皮微微跳动几下,目光凝重地上下打量着查干。沉默许久,方才缓缓问道:“我与颜岭主素无往来,他……为何要帮我?”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岭主之所以要帮洛府主,其实是想结交洛府主这位朋友。并且从今以后,希望洛府主,以及贤王府的各位英雄,能与我赤风岭,乃至大蒙古国……同心同德,共进共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