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木鱼敲击的声音,吵的人脑仁疼。
耳边似乎还有人用蚊子嗡嗡般的声音,唱着让人容易打瞌睡的经文。
正负效果叠加,沉重的眼皮始终睁不开,身上像是压了个三百斤重的大胖子,这胖子还打呼。
“三天了,埋了吧!”
“要不然都臭了!”
“不成,得等外事堂的道爷们过来验尸,检查过后才能下葬,棺木和下葬的墓地也要选好,绝对不能就这样随便了事。”
“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不过是混口饭吃。”
“你可以先回去,这里我守着。”
两名对坐的小道士说完,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再念一次灵宝度人经吧!望他解脱今世,再无苦痛。”
“你这说法挺和尚的,咱们不是道士吗?”
“宗师主张三教合一,故而于终南山立下道统,称之全真,和尚、道士又有什么分别?”
“你学问大,我辩不过你,万一诈尸,你别赖我。”
铛铛铛的木鱼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灌入耳中的经文诵唱声,大量的记忆在脑海之中翻涌,前世、今生时古时现,搅乱成了一锅浆糊。
大约是过了一天,亦或者更久一点。
他仿佛已经能嗅到泥土湿润的气息,重重的沙土不断的拍打着身体,迟钝的感官也在缓缓恢复,虽无呼吸,但周身毛孔却仿佛张开,模模糊糊的感触着什么。
然后猛地一瞬间,天地相合,以肉身为桥梁,完成了一次草率的统一,生出了奇迹。
啪!呼吸通了!
胸膛开始有了起伏,却又还有郁气,挤压在胸口,始终没有抒发。
“我是丘处机,脾气火爆,性情耿直,为了给挑山建楼的挑夫争取好一点的伙食,与全真教的火工道人们发生冲突,混战中被人一棍打中后脑勺,当场嗝屁?”
“我是邱褚青,阳光开朗,性格外向,刚刚拿到律师证,为了给农民工讨薪,走夜路被打了闷棍?”
“谁是我,我···又是谁?”
“等等!丘处机?全真七子?”
猛地睁开眼,尘土弥漫之中,一左一右两名道士,正在往他身上堆土。
看到已经断气五天的丘处机突然睁眼,刘处玄、王处一两名小道士吓的一激灵,丢掉手里的木锹,灵活的跳出土坑,便往远处跑。
“回来!”挤压的郁气,化作春雷一般炸响。
丘处机开口大喝,声音虽还很沙哑,但中气却莫名的足了。
刘处玄与王处一僵立原地,同时机械的扭头,望向土坑里被草席包裹着,蠕动翘头的丘处机。
“静舒道长拨了三钱银子给你置办棺木,不过被做火工的那群泼皮抢走了,我用俺娘送来的草席把你包了。”
“这个坑是我刨的,深五尺,宽也是五尺,绝对不会有野狼把你刨出来吃掉。”
“求鬼爷爷饶我们一命!”
两名小道士当场磕头,毫无骨气。
丘处机挣扎了一下,发现被捆的还挺紧,居然没有挣脱开。
“过来给我松开。”
“你···你是活的还是死的?”王处一小心看着月光下翘头的小道士,问出了核心的关键问题。
“你们再不过来给我解开,我保证你们活不了。”丘处机在月光下,露出森白的牙齿。
······
呼噜噜!杂役道士们临时安置的窝棚一角,丘处机喝着半温的糙米粥,就着半块烙饼,吃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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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些都并不合他的口味,但饥饿的时候,不会在意好不好吃,饱腹感就是幸福感。
王处一和刘处玄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时不时的吞咽口水。
丘处机吃的是他们攒下来的口粮。
看着两个面有青色,不断吞咽口水,却还是把食物让过来的小道士,丘处机一面不客气的吃着,同时深深记下这份人情。
此时天色渐明,早起的钟声已经敲响,工匠和道人们成群结队的走出临时的居所,即将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大宗师王重阳起义抗金失败后,在大弟子马钰抛家舍业的资助下,于终南山修建重阳宫,定下道统,曰为‘全真’,旨在‘三教圆融,识心见性,独全其真’。
跟随王重阳的道士,很大一部分是以往跟随他起义抗金的将士,但也有一些是附近招收的孤儿和流民,以及原本就在终南山修炼的野道士。
如今全真教草创,内部格局混乱一片,自然难免有一些腌臜之辈藏于其中,为非作歹。
当晨曦穿过瘴气弥漫的山林,将光芒无私的洒落在身上时,丘处机抹了抹嘴,先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见到大宗师王重阳,拜入他的门下,成为其亲传弟子。
既来此世,怎能不见识一番天高海阔,去会一会那些当世绝顶?
······
一晃半月,丘处机已经习惯了挑水、劈柴、喂马、敲钟、诵经等等诸多事宜,然而···不说拜在王重阳的门下,就连王重阳的面,他都不曾见到。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每日晌午,都会有五大三粗,像兵痞多过像道士的道人,过来传授他们太祖长拳,以及一些最最基础的武学常识,也算是勉强为丘处机揭开了神秘武学的一角。
不仅如此,隔三岔五的,也会有更‘专业’的道人出现在广场上,操练小道士和火工道人们的列队阵型。
由此似乎可见这全真教,目前不过是一个幌子,王重阳的抗金之心,犹未彻底熄灭。
这也合理,毕竟被林朝英占去的古墓,原本就是王重阳散尽家财,修建的一处存放军械、粮草之地。
全真教最初修建的原因,也便是为了掩人耳目,保护古墓。
只是后来兼职干的久了,反而成了主业。
且又等了半月有余,丘处机的耐心逐渐将要耗尽。
没奈何,糙米太糙,烙饼太硬,窝棚太挤,刘处玄和王处一的鼾声太响亮,火工道人们也太生惹人厌恶,这些他都忍不了。
改变!必须改变!
外面兵荒马乱的,走是不能走的,所以必须得成为王重阳的弟子,获得身份、地位,改善生存环境。
他现在是个道士,又不是和尚,没有吃苦忍耐的说法,逆天改命才是道士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确定原本的丘处机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拜师了王重阳,成为其麾下二弟子。
现在的丘处机,打算人为的制造机会,主动出击。
为此稍微冒一些风险,也很值得。
就在丘处机下定决心的同时,一声清脆的钟声,在他的耳边嗡嗡回响。
恍惚之间,眼前的一切都如烟尘一般抽离。
一条星光长河自其脚下铺开,随即蔓延至星天深处。
无须他自行走动,长河带着丘处机,涌向一处,随后光明大放。
此间种种,如福至心灵,自然接收,逐渐掌握。
玉虚钟鸣,诸天道汇,万法凝结,因果交集。
诸天气荡荡,吾道日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