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巨大的破浪声从引龙河里传出，甚至是盖过了激流的响动。
大雾中，河面上，水流被飞快地分开。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水下，朝着几艘船袭来。
大伙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甲板上的人，努力抬头，想要看清楚水下到底有什么。
可是因为大雾的影响，根本看不清。
也是在这一刻，被捞上船的尸体，猛地动了起来，妄图向身旁的人发起进攻。
商陆所在的这条大船上，有捞起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刚动，还没有伤到人，黑云就如一团旋风，冲到它们跟前，直接将它们踹飞下了船，掉落进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另外几艘船上的尸体，也没有伤到人。
它们要么是被商队请的镖师给制住，丢下了船。
要么是被商陆射出的箭，射爆了脑袋。
然而被爆了头的尸体，依旧能动，并未消停。
商陆又是几箭，分别射穿了这些尸体的胸膛。
附着在箭矢上的血气和神力爆发，将它们净化摧毁。
“不是尸变。”
商陆在这个过程中得出判断。
如果是尸变，只需摧毁脑袋，就能让大部分尸体消停。
可是这些尸体，脑袋被毁，胸膛洞穿，依旧能动。
它们应该是被某种术法驱动，成了“提线傀儡”。
遭商陆箭矢净化的尸体，很快也被船夫水手推下了船。
山顶处的说书先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脸色微变。
尸体被抛下船，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些尸体，本就是用作铺垫，吓唬人的。
说书先生并不指望它们能够伤到人。
他变了脸色，是因为黑云与商陆，在他的预料之外。
说书先生手里的话本，哗啦啦的翻动了起来。
上面除了正在发生的“故事”，还有许多“角色卡”。
其中有船老大，有商队管事，也有商队请来押货的方士、镖师等等……尤其是后面这些人，记录的非常仔细。
但就没有商陆与黑云的信息。
“这人是昨天才到的双江镇，而且到的时间比较晚，所以才没有收集到他的资料……”
说书先生这番话，像是在自我解释，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没关系，他只是一个人，虽然是个意料之外的变故，却影响不了故事的发展……”
话音落下，说书先生手中的话本停止翻动。
停留的这一页上，赫然写着：
捞上船的尸体忽然暴起，妄图伤人，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将尸体赶下船，却骇然发现，河水已经变成了腥红一片，更有无数尸体出现，蚁附爬船……
五艘船上的人，果然是在这一刻，发现了引龙河里的异常。
“快看！河水变红了！”
“这是河水还是血水？”
“河里冒出了好多的尸体……不好，这些尸体在朝船上爬……快阻止它们！让它们爬上来，我们就完了！”
商陆也看到了河水变成血水，冒出无数尸体的场景。
如此诡谲的一幕，让他也禁不住头皮发麻。
可同时，商陆却觉得，事有蹊跷。
河中突然冒出这么多的尸体，不仅没有先兆，还没有尸气。
这些尸体有古怪。
商陆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测。
他一个箭步冲到船边，伸手从腰间抽下兽鞭，朝着一具正在往船上爬的尸体抽去。
兽鞭的长度还是差了点，没能够上这具尸体，不过商陆的血气从鞭梢爆发，化作一道血光卷住尸体，将它拖上了船。
没等这具尸体做出反应，商陆一抬手，直接盖在了它的脸上。
神力从掌心透出，轰进了尸体里。
尸体立刻崩解。
但落下的，并不是什么血肉尸块，而是一片片的墨迹。
顷刻间，尸体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张湿淋淋的纸人。
这个纸人与商陆从《厌胜之法》里面学到的又不一样。
它就是简单的将黄纸，裁剪成了小人的样子，然后一面写了“行尸”的身份，另一面写了“爬船袭人”的行为。
“果然，虎跳峡这里的妖鬼，是人为造成的。”
商陆环顾四周，想要找出凶手。
“是谁在这里造妖作祟？双江镇里的说书先生？他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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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在商陆的手中，被神力烧成了灰烬。
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血河尸潮上，没人注意到商陆的举动。
就连在山顶的说书先生，同样没有察觉。
这一刻的他，完全进入到了说书状态，正在绘声绘色讲着水妖出现的故事：
“那血河之中，尸潮之下，忽然有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它身如蛟龙，却有着一颗巨大的人头，身上挂满了各式骸骨，端是恐怖可怕……”
而在引龙河上，一条人首龙身、爬满了尸体与骨头的诡异妖物，随着说书先生的话，出现在了大雾中。
它身形庞大，如同山岳一般，令船上众人心生绝望。
几个商队请的压货方士，几乎是在这妖物出现的刹那，就施展出了各自的绝招，攻向妖物。
烈焰、飓风、符箓、纸人、猖兵……
面对这些，浓雾里的巨大妖怪，不闪不避，直接张开了嘴巴。
方士们的一波猛攻，竟是就这样，被这条人首龙身的巨大怪物，吸进到了肚子里。
看到这一幕，五艘船上的人，齐齐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说也古怪，他们的情绪竟然影响到了方士。
方士们由此乱了方寸，没有仔细查探他们这一波进攻，到底是什么结果。
只有商陆没有受这影响。
周围人的绝望情绪，刚传进他的身体，就被五脏庙里的心神，放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所以商陆有注意到，那几个方士的攻势，并不是被妖物“吞下肚”。
更像是“穿透”了妖物，然后被困在了迷雾里。
所以，拦在峡口的这条巨大且恐怖的妖物，其实只是个幻象？
众人因为慌乱、恐惧，才没有看出它的破绽。
再加上此前发生的事情，以及‘预言故事’的影响，让众人认为它是真的妖物。
甚至商陆发现，因为大家的认知，人首龙身妖物的身上，开始有了妖气，那些爬船的尸体也有了尸气。
并且越来越浓。
这就是所谓的“三人成虎”？
要是放任不管，幻象说不定会成真。
就在商陆准备揭穿这个假象，引说书先生暴露踪迹时，一旁的浓雾里，忽然有人高呼：
“我有镇魔县尉赠送的护符！你要是敢伤我，镇魔县尉必将带领他麾下的一百零八镇魔兵，来此河上，将你斩了！”
听到这话，五艘船上的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浓雾中、大河上的又一艘船。
以及船上，一个举着护符的商人。
众人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在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水妖被镇魔县尉的护符吓退。
现实中，水妖是否也会妥协？
说也奇怪，前一刻，引龙河上，还被大雾笼罩，众人只能勉强看见旁边船只的轮廓，看不清船上的人。
但是此刻，他们却能看清，那人手中高举着的护符。
而那条巨大的水妖，也停止了兴风作浪，盯着这人手中护符，像是在分辨真伪。
甚至就连爬船的尸体，也暂时停了下来。
片刻过后，水妖口吐人言，声如洪钟：
“你可以带着你的船，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五艘船上的人顿时炸了锅，又喜又惊。
喜的是镇魔县尉的护符，居然真的有用！
惊的是只对一条船有用！
不少人纷纷开口，哀求那个商人带上他们一同离开，并表示可以给钱。
商陆眯着眼，盯着那艘船，以及船上手持护符的商人。
在此之前，来到虎跳峡的，拢共只有五艘船。
这第六艘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更不要说什么镇魔县尉的护符，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虎跳峡这里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出戏。
前面的种种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刻。
说书先生这么做，肯定不是要帮他这个镇魔县尉扬名。
定是另有所图。
商陆也不着急动手了，想看看这个说书先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没有等太久。
手持护符的商人，很快开了口：
“我的船上还有少许空位，可以带些人走。我不要钱，你们谁有玉髓脂，天青草，尸傀珠……可以用来换个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