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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道之下行天道,潜龙榜上觅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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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潜龙榜上夺位战虽能代打,但一路而来,丘知鸿却发现代打之人并非由本人选择,而是由潜龙榜匹配。

听这逗哏剑修语气,他一路走来运气着实不错。只是先遇见了个粗浅体修,再见到了被丘知鸿三道雷符炸得头昏脑涨的苧苧,并未遇见什么高手,就来到了这一号法坛之内。

而在这一号法坛内见了丘知鸿,他更是胸有成竹,只当是个寻常散修而已,哪怕丘知鸿已然动手还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结果被那坎水之蛟一口咬住,使了个死亡翻滚便拽进了水中,头腚一起按在了水里。

这厮身上的道袍的确不是凡品,丘知鸿眼见得他发髻都贴在了额头上,但道袍却依旧光鲜亮丽、半点湿痕也无,竟是一领水火不侵的衣衫!

看这衣衫针脚细密、面料紧致、描龙画凤,的确是件不可多得的法宝。

只可惜却落在个废物的身上!

起初丘知鸿开始还防备着他反手使出些惊人手段,但就在他掐着坎水诀严阵以待之时,眼前逗哏在水中的挣扎却越来越弱了。

不多时,一炉檀香就出现在了面前,原来这厮认输了。

等等,这就投了?

这回可真是丘知鸿还没用力,对手就倒下了。

松开了法诀,让这厮狼狈地从水中爬起,丘知鸿一时之间心绪竟有几分复杂——不是为了面前之人,而是为了苧苧。

那个绿衣剑姬先输师姐虞采泠,再输自己,被雷劈麻了、未来得及调息恢复又输给这个草包,也不知道会落在何等名次,当真有些凄惨!

至于面前这人……

这位逗哏道士从水中出来之后,面上早就没了之前的桀骜模样,再看向丘知鸿的时候,就差给自己插上根尾巴、摇成朵花了,一张脸上堆满了笑容,竟像是绽开了一般。

“是小道有眼不识截泞山!”出了水来,他先是挽起了发髻,然后就双膝一软,摆了个五体投地的姿态,“端的是冲撞了真人,死罪,死罪!”

丘知鸿第一次被人称呼一句“真人”,可惜心中并无半分喜悦,反而有些恶心。

压根不想多看面前之人一眼,丘知鸿转身便走,只留下了一句:“你自去吧,就要离开。”

见丘知鸿如此模样,这逗哏当即慌了神,他一溜烟来了丘知鸿面前,便将身上那赭红色的道袍脱下,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真人莫急,真人莫急,小道自知冒犯,其罪难恕,只望真人宽宏大量,莫要多加计较、饶恕则个!”

眼见着丘知鸿也不来接过长袍,他干脆将个宝贝长袍放在一旁,以头触地,开始咚咚咚地叩起了响头,口中唠唠叨叨地说着“真人勿怪、真人勿怪”之语。

“你这厮,当真夹杂不清!”丘知鸿见状,猛然一甩麻衣大袖,“道乃修之本,你只仗着些法宝恣意行事,又有何面目在我面前纠缠?速去,速去!”

若不是双方胜负已分,丘知鸿倒想再给他一巴掌!

“小道已然知错,如今只求真人宽恕则个!”那道人还在地上磕头没完,“请真人收了这法袍,便当是做个教训,小道这就走,这就走!”

丘知鸿眯起了眼睛,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磕头虫也似的道士,再看一眼炉中檀香,思忖片刻之后,终于低下声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这究竟是为何?”

听得他语气有了几分软化之意,那逗哏猛然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真人容禀,小道过去坐井观天、自以为是,故而冲撞了真人,如今见了真人手段,自是幡然悔悟、颇有所得!”

“只是真人心存几分慈悲,却并未不留余地逐我出榜,这当头棒喝一来,顿悟便有些瑕疵,只是瑕不掩瑜。”

“小道还有个师弟,真人应是见过——他心头迷障可比小道更厚重几分,须是雷霆手段散了榜内魂魄,才能助他破了这迷障!”

“故而小道斗胆,奉上这一领法袍于真人。这领法袍于真人不足挂齿,于小道而言却是身上唯余长物,如今将其献出,还望真人成全我兄友弟恭的情谊!”

说着,他再次摆了个五体投地的姿态,重重稽首。

听了他这一番言语,丘知鸿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虽然这厮嘴上说得好听,又是棒喝、又是顿悟的,但归根结底竟是要拿这一领法袍来贿赂自己,让自己直接把他师弟魂魄毁尽、淘汰出榜?!

好家伙!

这和买凶杀人有何分别?

嘴上说着“为了破师弟心中迷障”,实则是不择手段压过师弟一筹,丘知鸿本以为那霜辛剑派仰赖外物、不修道心就够糟糕了,如今看来,简直是龌龊、岂止是腌臜!

此等腌臜泼才身上的道袍,纵然是件宝贝,丘知鸿也须嫌脏!

而且,谁知道这厮出了榜去时,会不会反咬一口、纠缠不清?

丘知鸿也非是不爱法宝,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真受了这法袍,丘知鸿觉得恶心!

然而,就在丘知鸿打算不理这厮,自去寻个清净之处时,一个声音却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这件道袍却是不错,应是个寒蚕编织、金丝相缀的手法,落在他身上的确糟蹋了宝贝——老朽身上这件道袍也旧了些,你代我收下便是!”

听了这声音,丘知鸿明显一愣:正是那引得自己来此处的赭袍老人的声音!

还未等丘知鸿开口,面前的赭红袍就无风自动,张开了去,而地上的逗哏剑修见了此情形,面上当即露出了喜色,口中称“拜谢真人相助”,便离了这法坛而去,仿佛怕丘知鸿后悔一般。

在他离开之后,之前在墙上描画的那个披头散发的赤足老者,身形忽然出现在了法坛之内。

“今年入榜之人倒是格外多,我本想着接引完毕就来见见小友,却未曾想再见面时,已经在这一号法坛之中了。”

说着,他直接拿起了悬在半空中的法袍,将其披在身上,抖了一抖,便完全贴合了体态,仿佛是专门为他所作一般。

“既然如此。”丘知鸿拱一拱手,心下恍然道,“那之前为我引路之人,应是前辈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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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得什么化身,不过是个寻常调度手段,披了个近似的皮囊,和化身比还差得远咧!”老人呵呵一笑,“你这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硬是能胜过那女娃,夺了这榜首位置——好,好得很啊!”

“还未可知。”丘知鸿轻轻摇头,“潜龙榜内不乏高手,我自幼在山上修行,见识不足,也不知能否守住这法坛。”

“定然可以,定然可以!”老人挥挥手,水面便泛起波涛,化为一面镜子立在了丘知鸿面前,“小友且看,你确实刺激了那女娃,她如今已是发了狠,连克三方高手!”

镜中虞采泠白衣飘飘、剑气森森,较之和丘知鸿对战之时陡然多了几分决然杀气,当真有了些一剑光寒十三州的架势。

丘知鸿看了一会,轻轻点头道,“虞道友这番却是颇有所得。”

“什么颇有,分明是道心动摇!”老人呵呵一笑,“有些人啊,嘴上说不信,心中却怀疑,修行一道最怕的就是如此,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只怕那心中早就不信、嘴上却道貌岸然;又怕那心中已然门清,嘴上却兀自坚持。”

丘知鸿闻言,只得眨了眨眼睛。

“事至如今,这潜龙榜内的一番龙争虎斗也已然接近尾声。”老人挥挥手散去了水镜,“有些事情,我也可同你说道一二了。”

“前辈请赐教。”

“你可知今年这潜龙榜,与往年多有不同?”

“有所感觉,却是不知缘由。”

“往年潜龙榜,上榜之人只多些名头,论起实质,榜上头名和同榜之人,却无分别。”老人嘿然一笑,“但今年却是不同——今年这潜龙榜所选,却当真是一方潜龙。”

“何谓一方潜龙?”丘知鸿面露疑惑,“还请前辈告知。”

“你可知这大燕天下十三州,处处有城隍,在在有土地?”

“的确如此。”

“可是这大山之间,却没有山君山神;水泽之内,并无河神水君。”老人先是指了指假山,又指了指溪水,“有那城隍土地,却无山神水君,岂不是奇怪?”

“这我却在史书上读过。”丘知鸿点头道,“当年太祖扫荡妖魔、大兴人道之时,虽然敕封了城隍土地,但山川之间人道未竟、妖魔有余,故而封不得山神山君、敕不来河神水君。”

“是了,是了!”老人点头,面露孺子可教的表情,“如今大燕立国已享千年,自是人道稳固,纵然是些精怪之属,也颇向人道——正是封山敕水之时也!”

封山敕水?

听他的意思是……敕封山君水君?!

“这当真是个惊天大事。”丘知鸿先是点点头,随即面上露出了几分疑惑,“只是这封山敕水,和潜龙榜又有何关联?”

“怎么没关系?”老人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呵呵笑道,“若想封山敕水,自需有人执榜而行,一路行遍山水——何人执榜,难道不需仔细斟酌、选拔一二么?”

“入了潜龙榜的,都是未曾书符箓、入道门的年轻修士。”丘知鸿更迷糊了,“这十三州内,大能何止万千,既要封山敕水,自当寻个稳妥人物,怎好来这潜龙榜上寻觅?”

“那我便来问问你。”老人闻言,伸手虚指丘知鸿前额,“修士各凭跟脚,道门自有筹算,想当年太祖荡涤妖魔之时,天下亦是不乏些高门大派、圆满真人,可为何人道依旧萎靡不兴?”

“高门尽闭门,大派无摊派。”丘知鸿下意识答道,“各家自扫门前雪,人道自然不得兴。”

“这便是了!封山敕水是为了更兴人道,却不是选拔大妖!”老人点头道,“真要请那高门大派之人封山敕水,最终敕封之辈谁知是何等妖魔!”

“但以我观之,这潜龙榜内修士,也是各有来头。”丘知鸿还是不明白,“像那虞采泠,不也是截泞宗的修士?若她得了这榜首,前往封山敕水,不也一般带着截泞宗的跟脚?”

“你知那年轻修士较之合道之人,最大的差别在哪么?”老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反问了一句,再自问自答道,“未及合道之人,虽是道心未固,却也因此总有寻道之心。”

丘知鸿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但又没有完全透彻。

“你之前同那女娃所说,已然扰了她的心思,让她不得安宁。”老人再次唤出水镜,镜中虞采泠正是一副出神模样,“但你将这般言语讲给她师父,她师父可会有些许动摇?”

丘知鸿闻言下意识摇头道:“自是不会。”

“你看,这便是了。”老人二度散去了水镜,“封山敕水之人,纵然起初不懂太祖之道,但若是行遍了那万水千山,也当了然于心。”

“……”

“世人皆道太祖非是常人,应是紫微降世,行遍天下、踏破山水而兴人道。而我却说,正是因他当年离了宗门、行遍天下、踏破山水,这才成了无上大道,人道大兴!如今既是封山敕水之时,执榜前往之人,自应再走此路才是!”

丘知鸿闻言,心神猛然一颤。

“天道既是道,那自然可行。”老人瞧着丘知鸿面上的惊愕模样,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而未曾合道之人,既然行了这跋山涉水的世间路,最终所合,自然也是大道朝天!”

半晌之后,丘知鸿这才仿佛回过神来,朝着老人拱起手来,深施一礼:“小子谨受教,只是不知前辈是何名号?”

“无名无姓之辈而已。”老人摆摆手,“非要说的话……你且唤我赶山鞭就是了!”

赶山鞭?

就在丘知鸿一愣的时候,那老人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环顾四周,丘知鸿只见面前炉中檀香燃尽,耳边隐隐传来了阵阵渔歌:

“须渡心河,方达彼岸,一苇浮沉桃花浪。欲修天道,先行人间,满目霜华鹧鸪天。”

“长生问道人式微,跨马执鞭胡不归?潜龙榜上向何处?且行天道做日辉!走也,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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