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卒鬼这一问,柳白也有些好奇娘亲到底会说点什么了。
一是这日落山的消息,娘亲肯定不知道,所以说这个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娘亲要是说别的消息……
柳白觉得,在自己娘亲看来,能用来交换的消息,那得多大?
这就算是指头缝里漏点出来,那都足以惊天动地了!
“无,欠你们。”
柳娘子清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她便消散了自己的棋子,退出了棋盘。
棋盘上霎时间有些安静下来。
柳白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娘亲竟然什么都不说。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确是她的性子……若是真跟自己还有红卒鬼一样,在这生死棋盘上说个不停。
真要这样的话,那柳白就该考虑一下,娘亲是不是出问题了。
柳白想着解释道:“我看黑士的位置就没动过,一直都是待在血食城附近,没有日落山的消息也正常。”
“等着下次看看吧。”
随后黑象也是开了口,“黑将说的对。”
“嗯,不急。”红卒鬼也没过多的说什么,毕竟没消息也不能强逼着别人说消息。
再说了,欠一次本就是支付的筹码了。
而这次聊了这么久,黑象作为一个走阴人,好似也要坚持不住了。
“走了走了。”
只是她这次开口的声音,却跟先前完全不一样,若说先前是个老妪的话,那么如今这开口发出的声音。
就好像个……小女孩?
柳白听了,甚至还有种萝莉的感觉。
“嗯?”
红卒鬼也是听出了声音的变化,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黑象沉默了,然后过了片刻,那道苍老的声音才再度响起,“都跟你说了这待不了,还不快些走。”
然后紧跟着又是传出了那小女孩的声音,“那婆婆你不早说,我咋知道哩。”
说到这,黑象的棋子才散去。
“有点意思啊黑象,有点意思哈哈。”
红卒鬼大笑着说完,也是散了自己的棋子。
柳白最后才散去棋子,熄了命火。
如此看来,这黑象也不简单啊……究竟是真的一个老妪带了个小女孩。
还是说,她跟柳白一样,换了声音。
她本身就是个小女孩?
亦或者说,是个天山童姥?
啧,果然,看来这棋盘上,谁都不大能相信……柳白也是收起了棋盘跟面具。
然后想着红卒跟黑象那里得来的这俩消息。
黑象的不用太过在意,媒妁会……都是还没接触过的组织。
反倒是红卒说的这个……很细。
他给的消息很细,丧葬庙放出的假消息,让水火教跟腊八教干起来了。
而且那被绑架的水火教教众,还跟这日落山有关系。
甚至乎连那个教众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他都说的清清楚楚,就好像……这事是他做的一样。
难道说,这红卒是丧葬庙的?
这丧葬庙能允许邪祟鬼物加入,柳白是知晓的,先前在血食城的时候,那右脚也还邀请过,问柳白要不要加入。
柳白当时就是鬼身。
这么一想也并不是不无可能,以红卒鬼在这棋盘上的疯癫状态来看,的确有成为丧葬庙众的潜质。
而且仇千海就是水火教教众,指不定他出门也就是为了红卒鬼口中这事。
跟腊八教血拼去了。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借着这机会……试探一下红卒给的消息是真是假?
但万一又是他故意钓我,想着我来了云州城,要把我钓出来呢?
这么一想,柳白也是愈发觉得这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毕竟他要在钓我的话,那我透露出来的林家的事,是否也是在钓他呢?
正想着,柳白忽地抬头,却见仇千海这门窗紧闭的大厅里边,倏忽响起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他一抬头,赫然见着一只信鸽飞了进来。
就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信鸽是只灰鸽子,跟寻常所见的鸽子无甚差别,只是在其脚踝上有个小小的竹制信管。
难道说这仇千海还用信鸽收信?
正当柳白想着的时候,却听这信鸽竟然口吐人言。
“老三老三,老四给伱来信了。”
什么?
找我的?
柳白有些诧异,也是猛然明白过来,这难道就是石像鬼他们四个彼此互相联系的手段?
他们几个是信使送信认识的,所以,这信鸽就是信使?
可这信鸽……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只露过一次面,而且全程也没见过这信鸽。
柳白脑中冒出好几个疑问,然后一抬手,原本还在屋里盘旋的信鸽立马落到了他手上。
心中虽是好奇,他依旧伸手取下了这信鸽脚踝上的信。
信纸很小,里边写的字却多。
“三哥,是我呀,我是四妹,我跟你说哦,我也要来城里了。
昨儿个我收到了媒妁会给我的邀约,她们想喊我回去。
而且给的诚意还很足,说只要我愿意,便给我许诺一个‘定缘媒’的位置。
所以我就答应啦,所以接下来我也在城里喽,你在哪呢,等小妹过来了,咱俩可以偷偷的见个面呀。”
隔着纸张书信,柳白都感觉这狐女的狐骚味都快溢出来了。
什么偷偷见个面,你不就想打我身子的主意么!
柳白看完信,这纸张上边的字迹也就随即消失了,所以这是要给她回信了?
柳白想了想,也就从须弥里边取出了沾墨的毛笔,刚准备写字,可临了这笔尖都已经触碰到这纸张了,却是留不下丝毫字迹。
他就知道,这不能靠写了。
他稍加思量,然后试探性地沉声说道:“四妹速来,我如今就在这云州城内。”
他话音落下,这纸张上果真就是出现了字迹,还都是自己刚刚说过的那些内容。
这信使,倒也是颇为神奇……
只是回信是这么简单,那我要是想写信呢?
柳白将他刚“写”下的信笺放入了这信鸽腿上的信筒里边,这灰鸽子便是飞起了。
也是扇动几下翅膀,就从这大厅里边凭空消失了。
显然是要将这信笺送去给那狐女了。
柳白也想写信,他想写给老大石像鬼,让它帮忙去盯着林家那山头。
现在黑象和红卒都知晓了那的情况,保不准他们也会去看看。
一来是看看能不能找着一点线索,二来则是验证一下自己所说消息的真实性。
但是自己肯定是没空去,而且去了也有暴露的风险。
让老大去一趟就很合适。
只是……该怎么联系它?
柳白正想着,他身后的小草却忽然出声,“呀!公子你快看,这多了个东西嘞。”
小草指着桌面,兴奋的喊道。
柳白转头看去,只见这乌黑色的桌面,在那摆放了花生瓜子的旁边,赫然多了一枚小巧的金色口哨。
这东西,刚才显然是没有的,那就是这信鸽来了之后才出现的了。
联系信使的手段?
柳白拿起后,先是再度点燃命火,将这口哨烧了几遍,这才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口哨声响起,翅膀扇动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一抬头,那只信鸽又已经飞了回来。
不……不是那一只了,柳白眼尖,当即注意到,这只信鸽的下腹部羽毛上多了个黑色的斑点。
他一抬手,这只信鸽也即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取出信筒里边的纸张,里头空空如也,什么字迹也没有。
他稍加思量,组织了一下语言,便是将自己要说的话记录了下来。
无非就是说,他在城里打探到了重要消息。
说林家那事,不知被谁走漏了消息,接下来这两天,恐怕有人会去林家遗址上边查探。
然后柳白让他去那附近盯着,看都有谁去,但凡去了的人,都将其画像记录下来。
老三有大用!
写信完毕,看着这扇翅飞走的信鸽,柳白也是终于感觉……这莫名其妙混入的组织,还是有点用的。
总之将这事交给老大石像鬼,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他对日落山这事很上心,且拥有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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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只是要他盯着点那林府,又不是叫他杀人。
若是真的这点事都干不好,那柳白就要考虑,是不是该换个老大了。
至于那狐女要来云州城这事,柳白倒是没什么想法。
她找不着自己,而且就算找见了……她也不认识。
只是这给老大老四都传信了,要是不给老二传个信,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
于是柳白想了想,又吹响了那口哨。
这次稍微等了会,那灰鸽子才过来,而且这只和先前两只又不一样。
这只鸽子明显胖了些,飞的也更慢了。
临着等它落到自己手上,柳白取出信纸,而后说道:“二哥,啥时候有空来城里转转啊,城里最近多了很多女山精,有舌头会分叉的蛇女,速来啊。”
信鸽飞走,小草这才问道:“公子,这蛇女的舌头能分叉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我之前见你们跟马老三也说过这个哩。”
柳白摇头示意不知。
小草这便嘀咕着说道:“公子不告诉小草,哼哼,小草我就回去问娘娘。”
它摇头晃脑地说着,柳白急忙伸手捂住了它的嘴巴,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敢跟我娘说这个,我就……我就鲨了你!”
小草眼角弯弯,总觉得自己拿下了公子,然后就在柳白的脑海里边说道:
“那公子告诉小草,小草就不去问娘娘嘞。”
柳白收手,然后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说道:“蛇的舌头是不是会分叉?”
小草用力点头。
“那蛇化作的蛇精,舌头是不是也能分叉?”
小草又用力点头。
“那你见过舌头分叉的蛇女吗?”
小草想了想,然后摇头,“没见过哩。”
“所以啊,我没见过,马老爷没见过,那个很像一笑道长的秃头道长也没见过,我就叫他来见见。”柳白说的一本正经。
小草听完挠挠头,“真的是这样吗?”
“嗯。”
“那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见蛇女呀,小草也没见过哩。”
柳白想想,“可能要再等个十五年吧。”
一人说人话,一鬼说鬼话聊了半天,然后这院门便是传来了声响。
柳白早已让小草把这大厅的屋门打开,所以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径直走了出去。
回来的正是仇千海,只见和先前离开时相比。
此刻的他头发散乱,身上那件红蓝相间的袍服也是多有染血,衣摆处甚至还有烧过的痕迹,原本身后背着的铜钱法剑也是被他提在了手上,剑尾处的铜钱好似还脱落了几枚。
柳白看了几眼,就知道这仇千海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他自个只是命火点久了,有些脱力,稍稍休息段时间就好了。
见着柳白没走,还出来看自己,仇千海眼中也是有了几分喜色。
“没事,这都别人的血。”
“嘿,之前被追杀了这么久,我这别的本事没学到,保命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强。”
仇千海笑呵呵的说道。
这种感觉,也是让他有些奇妙。
所以这就是朋友吗?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当着柳公子的朋友。
但是仇千海的确觉得,自己是把他当朋友的。
“嗯,这种打起来,自个别往前冲就是了,躲在后边递阴刀子才对。”柳白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嘴上说说还是会的。
仇千海走进屋内,“嘿”笑了声,“对着,我们水教的人都这样,让火教的人往前边冲,我们隔后边斗法呢。”
“对了,我已经在食肆要了饭菜,一会就会送上门来。”
“你先坐回,我去换身衣服,这带了血,臭的很。”
进了屋,仇千海又是点了火,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包香灰洒在身上,顿时整个人身上的气味都变了变。
忙活完这些,他才回了房间。
临了等他收拾完,饭菜也到了,食肆的活计端着送进屋里,又收了花生瓜子,两人就着吃饭。
……
与此同时。
层峦叠嶂的山峦当中,在那断山崖壁下边,忽有一灰鸽子从密林之中飞出,落在这断崖下边。
而后这鸽子口吐人言,叽叽喳喳地喊道:“老大老大,老三来信了。”
原本空空荡荡的石壁当中忽地走出一小小的石像鬼。
和先前那宛如成人时相比,此刻的他只不过巴掌大小,和这鸽子一般高。
临了他费劲地从这鸽子上边抽出了信笺,摊开在这地面,他那石头脑袋,没有五官的脸面扫了眼,顿时兴奋起来。
“老三啊老三,不愧是老三!”
“进城还不到一天,这就打听着消息回来了!”
“林家……看来这是还有人发现了点什么?果然,看来还是得跟老三说的这样,我去盯着点。”
石像鬼闹钟念头思量着,先是给柳白回了信。
内容也短,就一句话。
“收到,我这就去,老三你辛苦了。”
临了正当这山壁当中都已经走出一个黑影,石像鬼都已经放出鬼影,准备全力前往,生怕自己误了老三的大事的时候。
又有一只信鸽飞来。
“今儿个是怎了,还有什么事吗?”
他抬手间撑大身形,让这纸鸽落到手上,然后取出了里边的信纸。
这次送信来的却不是老三了,而是狐女老四。
其实昨晚上狐女走后,也跟他传了信,说她发现三哥不是三哥。
石像鬼也跟她说,老三知道自己是假的,他也知道我们知道他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就是真的。
再问,石像鬼就问她,敢不敢当面拆穿老三的身份?
狐女说反问,拆穿什么,这就是我三哥!
所以此刻,石像鬼打开这信笺。
“大哥,媒妁会又来喊我了,给我提了定缘媒的身份,我准备去看看,顺带跟三哥接触一下,你觉得怎样?”
内容看完,字迹消失。
石像鬼只觉得自己背后发凉。
这狐女……真就一点脑子都没,还是说,真就一点都不怕死?
想了想,石像鬼给她回信道:“接触可以,别提你问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回答完,他觉得还是不合适。
这种信,就应该回都别回!
擦拭完了信笺上的内容,他直接丢飞了手上的信鸽。
随后鬼影蔓延进了老树林子里头,连带着他消失不见。
邪祟都怕死,尤其是活得久了的邪祟,他们见识多了人来人往,愈发觉得,再没什么东西,比自己活着更重要了。
……
柳白两人吃完午饭,正坐在这休息,他又是打量了旁边的仇千海一眼。
他想到了红卒鬼说的那消息。
水火教跟腊八教打起来的原因,那个关键的水火教教众……柳白觉得,这事可以稍微试探一下。
而仇千海就是很适合的人选。
一来可以让他去试探一下红卒那消息的真假,二来,如果是真的的话,也算是能给仇千海一点帮助。
都是自己的老乡,多少帮衬着点。
稍加思索,柳白忽地开口问道:“你们上午是跟腊八教打了一架?”
仇千海突然听着这话,有些错愕。
他没想到柳白会说这事,但依旧点了点头,道:“正是。”
这事很快就能传遍整个云州城,也没什么好藏的,所以他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
而后仇千海转身,两人对视了眼。
柳白正色道:“你相信我吗?”
“相信。”仇千海没有丝毫犹豫,“如果连你都不相信的话,这世上我就没有能相信的人了。”
柳白又问,“那我能相信你吗?”
仇千海同样没有犹豫,“我当时离开家之前,跟你说过我仇千海欠你一条命,这话,永远作数。”
“好。”
柳白只问了这两句,仇千海愿意说,他就信。
于是他没再遮掩,而是直接说道:“你们水火教这次跟腊八教打这一架,是因为你们水火教有个教众被腊八教杀了,所以才打起来的,是吧?”
“你……你怎么知道?!”
仇千海被吓得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