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将林丹丹送回了云州城。
她什么也没要,甚至连那些须弥里边的血珠子,她都只是象征性的取了两个,藏在了袖口缝处的夹层里边。
也没多拿,单就这两个,也都足以让她烧完灵体了。
毕竟她自己也加入了一个走阴的堂口,听她说以她目前的实力,也都能出去接些简单的活计了。
像是开宅除祟,祛病烧身。
再加上她实力天资都不算差,甚至还能勉强除去那么一两个游魂,换些白珠子。
也就足够她日常修行走阴所需了。
所以更没必要多拿,有些东西,拿多了反而危险,林丹丹深知这个道理。
至于点火之物以及奇宝什么的,她更是用不上了。
所以也就都放在了这里。
于半空目送着林丹丹回城之后,柳白也就正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他忽地感觉到这东边一座小山头上,传来了窥探的目光。
目光,直视着他。
在柳白这实力看来,这就跟打招呼,或者说是……挑衅差不多了。
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你在大街上一直盯着一个人看都是不礼貌的。
更别说对于柳白这样的凶鬼来说了。
他心念一动,身形笔直掠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离着近了,他也看清了那个盯着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是个小巧不过巴掌大的泥人。
塑身的时候,用的都是黄泥,因而整个看起来也是黄黄的,一双眼睛是用黑木炭点出来的,看上去很是木讷。
但这显然不是什么成精的泥人,而是一个被泥匠人用走阴之道捏出来的。
上边也是附着了一个走阴人的意识。
柳白看出了是谁,正想着动手一阴雷劈下,这泥人被吓得连忙开口。
“鬼王大人快停下。”
“你让我停下我就停下?我得听你的?”柳白立在这树梢之上,夜风吹得他那黑金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不不不,在下这次特来寻鬼王大人,是有要事相商。”
“哦?与鬼谋皮?”柳白盯着眼前的泥人周八腊问道。
早在刚见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这泥人是周八腊放在这的,泥人上边也是他的气息。
泥人伸手挠挠头,结果挠下来了一手的泥巴。
“鬼王大人这么说,也没错。”
“那伱说说,你想个怎么谋法?”柳白从空中落到这树梢上看着它。
泥人周八腊笑呵呵的问道:“不知鬼王大人对杀人……感不感兴趣?”
“杀人?”柳白反问道。
“对,走阴人。”
周八腊一口咬定。
柳白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泥人,周八腊作为腊八教的教主,要请自己这邪祟去杀人。
可最近柳白也没听着这腊八教跟哪个势力有什么大的冲突,不管是他所在的媒妁会,或是射覆堂,水火教什么的,都没有……
“你想让我杀谁?”柳白说话的声音阴恻恻的,好似来了一丝兴致,但又有着一丝怀疑。
将一个邪祟的狡猾演绎的通透。
泥人周八腊也阴笑道:“既然都准备请鬼王大人了,一个走阴人怎么够呢?”
“哦?”
不是一个,那多半就是一群了。
“我想想,射覆堂还是水火教?”柳白问道。
“嘿嘿,这鬼王大人就不用操心了,鬼王大人若是对这事感兴趣的话,到时我会将位置告知给您,您只需去了之后……大快朵颐便是了。”
周八腊也没完全告知,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柳白就这么看着他,微笑道:“给我造个坟墓,再把我请过去,然后帮我把棺材板盖上是吧?”
“不不不,我这次来,是真心实意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柳白就冷声打断道:“真心实意就本人来和我谈,弄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谈你娘的!”
说完不等他再回答,柳白就一脚将这泥人踩碎了。
脚下还传出了周八腊的一声惨叫。
但不得不说,骂娘是真的爽。
嗯,都是马老爷教的……飞在这半空南下的柳白倏忽想着,好像很久没去见着马老爷,还有那几个师兄弟了。
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不?
小草就跟柳白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朝夕相处,都已经快摸透柳白的想法了。
“公子这次本身就是准备回去养阴神的,又不急,那就顺道去看看马老爷他们呗。”
“也是。”
“对了对了,公子你不是还在血食城里开了个红烛铺子吗?你都好久没去看看嘞。”
小草叫喊着,柳白也是想起自己还在城里有着产业呢!
这么久没去过,都不知道那铺子到底怎么样了,还有血食城里的黄姨,也就是红姐,她也可是养出阳神来了。
这就一直待在这血食城里能有什么奔头呢,她那性子就应该去云州城里闯闯。
柳白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临着天边都已经能看到翻起的鱼肚白了。
柳白也没往家里赶,而是稍稍偏了个方向,转而去了血食城。
甚至都没喊娘亲捎一程了。
临着大日洒照血食城的城头时,柳白终是见着了那座熟悉的小城。
居高临下俯视看去,柳白觉得这红姐当了城主之后,好像确实好了不少。
至少这血食城那些个破败的城墙,都修缮回去了,城内的话,临着靠近四个城门的那些房屋,也修缮一新。
总不至于给人一种一进这血食城就是破败的感觉,余下的城内虽说还是有着好些地方的房屋都已倒塌破败。
但也都在一点点重建着。
“也不知道红姐哪来的粮食跟钱财。”
柳白嘀咕着,小草则是很快就说道:“抢的!肯定是黄一一去抢来的,公子,小草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哦。”
“黄一一的性子其实很野的,还喜欢抢东西,当时娘娘跟她认识,就是因为她抢别人东西,让娘娘觉得她这个人有意思。”
“哦,这样啊。”
柳白准备将这事偷偷告诉黄姨,让她跟小草打架去。
一边想着,柳白便是已经在这众多房屋之中找到了自己原先开的那个铺子,然后身形笔直落下。
其间他也感觉到了血食城这新城隍的气息,但是对方显然是没实力发现柳白行踪的。
落到那略显熟悉的院子后,柳白就已经化作了人形。
还好,后院还算干净,柳白也就去了前边的门脸铺子。
刚从这后边过来,他就发现这铺子……不大对劲!
自己都这么久没来了,这铺子怎么一点灰尘都没有?而且不仅如此,这货架上边还少了很多东西,其间也有些东西也已经换了。
比方说那线香……血食城里的货源基本上就是两家,刘家铺子跟王家铺子。
刘家铺子的线香价格便宜,但是品质却没王家铺子的好,同样的,王家铺子的货价格也更贵。
当时柳白为了多赚点钱,便是从刘家铺子那里拿的货。
为此还被柳娘子说了,可现在,这铺子里边的线香就变成王家铺子的了。
隐隐之中,柳白猜到了什么,他来到门后,挑起了门栓。
“嘎吱”一声,这扇木门从里头打开了,他刚走出去,便是听着隔壁传来一声略显熟悉的声音。
“咦?小柳掌柜?你什么时候回来了,那个……那个漂亮的女子呢?”
今天的太阳不错,开寿衣铺子的水鬼宁义已经搬出了躺椅,在这门口晒他那死人斑了。
见着久违的柳白,还忍不住出声问道。
柳白翻了个白眼,“那是我娘。”
“哦哦,原来是令堂啊。”宁义尴尬地挠挠头,他本想说你娘好冷漠,都不带理人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那你呢,小柳掌柜这段时间都去哪了,怎的这么久没见着?”
柳白笑笑,“有事回了趟家。”
“哦哦,这样啊。”
原本半起身的宁义也就重新躺了回去,柳白又看了眼隔壁的肉铺,大门紧闭,门口挂着的围裙也被拿走了。
估摸着是去哪家杀猪去了。
柳白回了铺子,也没急着回家,而是就在这红烛铺子里边守了一上午。
其间也来了好几个买香烛的客人,来了也都问怎么没见上次那个美妇人了。
柳白甚至觉得,他们之所以来自己这香烛铺,都是为了能够看自己娘亲一眼……
临着到了晌午,柳白又去寻了胡尾跟刘铁。
问他俩有没有空,一块回个黄粱镇找马老爷,几个师兄弟也好一块聚聚。
他们自是满嘴答应,柳白甚至还从胡尾口中得到个消息。
说六子快成婚了!
这倒让柳白稀奇,更想着回去看看了。
见胡尾的时候,也顺带见到了公孙仕,他都已经快被这血食城的大小事务磨平棱角了。
整个人也浑浑噩噩,见着柳白也只是一个劲的喊小孩哥,然后让柳白去跟红姐说情。
说什么别再把血食城交到他手上了,他只想去外边走走,再留在这,他就要疯了。
柳白自是一口答应,然后又问红姐去哪了。
公孙仕说红姐现在天天在外边走阴,根本见不着人,活的极为自在潇洒。
但他这小小年纪的却要守在这血食城里边,照顾着全城人的吃喝拉撒。
到了后边,更是越说越委屈,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柳白忍着笑,只是说会帮他求情的。
这见完人了,走在街上的柳白也就尝试着喊道:“娘?”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自己只需要喊上一声,娘亲就会立马接自己回去的。
但这次却没有反应了。
柳白不死心,又多喊了几遍。
依旧没反应。
但好在耳边却是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但也不太熟悉,因为这声音……在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柳大公子嘛,还知道回家?不是要在外边走阴来着?”
柳白:“???”
不是,娘你这样让我觉得陌生……柳白刚想着开口,小草就已经抢先邀功。
“娘娘,都是小草求了好久才把公子求回来的嘞。”
柳白:“嗯??”
“还要求才回来了?行行行。”
哪怕只是听着声音,柳白都能感觉到柳娘子的愤怒了。
“那就别回来了。”
言罢,声音不见,柳白顺手将身后的小草抓到了身前,瞪着眼说道:“你什么时候求我我才回来了?”
小草眨了眨眼,无辜的说道:“不是公子你说要找个合适的地方突破,我说家里就挺好的。”
“这也是求?”
柳白狠狠地抓着小草的脸蛋,肆意揉搓着,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那……那小草不说求,不是显得小草很没用哩。”
看着这个为了邀功就出卖自己的小草,柳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回不去,你也别回去了。”
然后柳白将他丢上了旁边的房顶,自个化作鬼体,霎时消失在了原地。
小草落在屋顶上,盘腿坐着,也不生气,只是傻傻的笑,然后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着。
“娘娘,看来公子还是惦记着回家的嘞。哼哼,就是你这馊主意,让小草挨了揍,好疼的。”
小草说完又揉了揉自己的小脸。
它耳边响起着柳娘子轻快的声音,“那是给你脸了。”
言语落下,小草便已回了黄粱镇。
……
云州以北,靠近江州的那一片山岭,叫做乌云山。
时值清晨,周八腊的元神远游已是到了这块山岭当中,他穿行在这众多山精邪祟当中,如入无人之境,最后一路到了这乌云山的一个幽深的山洞前。
其间鬼气森森,阴气阵阵。
到这之后,他便试探性地轻声喊道:“行走大人,周八腊来了。”
然后很快,这山洞里边便好似响起了一阵乌鸦扇动翅膀的声音,将他这话语传了进去。
“周八腊来了,周八腊来了。”
又是等了片刻,这山洞深处便是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回应。
“进来吧。”
周八腊的元神这才踏入了这鬼气森森的山洞里边,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他才穿过这幽深的洞道,来到了一个略显宽敞的洞厅里边。
这里边只有这四角挖出了个老火塘子,里边正在烧着一些尸骨,走阴人的尸骨。
但是燃烧出来的火苗,却是幽蓝色的,就像是一团团鬼火。
火苗跳动间,连周八腊的元神都感觉到了一丝寒冷,不过片刻功夫,终于从这正前方的石壁里边,飞出了一团纯黑色的火焰。
见其出现,周八腊就低下了头颅。
“见过行走大人。”
黑火落地化作一个浑身裹挟着黑袍的人影,其背对着周八腊,沉声说道:“你最近供奉上来的血食,少了很多啊。”
“你这样,还怎么成为神使?”
周八腊头颅低的更低了,连带着问道:“小的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问问,到底需要何时才能成为神使……小的虽是在神前办事,但是连个神使都没捞着,底下的人自是也信不过小的啊。”
“嗯,这倒是。”黑袍行走沉声应道。
周八腊心中略有欣喜,但也没表现出来。
“这样吧,你再交一个养阳神,三个养阴神的血食过来,我便为你请下神谕,到时自会册封你为神使。”
黑袍行走说完,一个好似竹篾编织的鱼篓便是落到了周八腊面前。
周八腊见状面色愁苦,“行走大人,不是小的不愿出力,只是小的再在这云州城内惹事,就怕媒妁会跟射覆堂都要灭了小的这腊八教了。”
黑袍行走听着这话,终是转过身来,被黑袍覆压着的面容根本看不真切,他说道:
“你不给真神供奉,真神如何愿意信任你?”
“上次你杀了射覆堂的人手,那这次就媒妁会的好了,如今日落山声势渐起,死个阳神而已,再正常不过了。”
“实在不行,你便把这些都推到丧葬庙身上便是了。”
“这……”
周八腊还想讨个价。
黑袍行走却是“嗯?”了一声,而后说道:“周八腊,本行走有些怀疑你对真神的信奉是否真心了。”
周八腊听到这话,打了个哆嗦,连忙跪地叩拜,而后说道:
“天倾地覆,唯鬼神永存。”
“嗯,去吧。”
黑袍行走挥了挥手。
周八腊起身,抱着那竹篾鱼篓,头也不抬的转身离去。
好一阵过后,一直黑色的乌鸦便是从山洞外边飞了进来,落到这黑袍行走的肩头,嘎嘎叫道:“周八腊来了,周八腊又走了。”
黑袍行走嗤笑道:“呵,心头不诚,参拜真神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这样的人,如何入得了神教?”
乌鸦又叫道:“周八腊死定了,周八腊死定了。”
“那倒也不必。”黑袍行走长叹了口气,“真神还未苏醒,总得需要些人手替祂奔走的,如若不然,何以有火种传火?”
“算了,与你这笨鸟言说这些也无用,且去且去。”
言罢,这黑袍行走又是化作一团燃烧着的黑火,没入了这石壁之中。
乌鸦原地落下,又叫道:“笨鸟来了,笨鸟又走了。”
一声叫喊完,它又扇动着翅膀从这扇动里边飞了出去。
……
黄粱镇。
柳白已经在自家门口来来回回兜兜转转走了四五圈了,可是依旧不得入。
那该死的小草还是个该死的骑墙党,骑在墙头,说着风凉话。
“咦,公子真厉害,还在门口跑步哩。”
“哇,公子竟然还坐在地上,肯定是又想要娘娘帮你洗裤子呢。”
柳白尝试着捡起石子去砸,可是这围墙上边就好似又一块看不见的木板似得。
石子根本砸不到小草身上。
又是一个黄粱镇的百姓从这门口路过,见着柳白坐在自家门口不进去,便是笑着说道:
“小柳公子又惹柳娘子生气了?你也太调皮了,还不跟你娘道个歉,咋可能会不让你回家嘞。”
柳白起身拍拍屁股,“对,也是。”
只是见着这人离开,柳白才趴在自家门缝里边说道:“娘,小草上次跟我说,它说你年轻的时候可粗鲁了。”
“跟个母老虎一样,打起人来专门打人的大嘴巴子。”
墙头上的小草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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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功夫。
柳白骑在了墙头,看着蹲在家门口的小草,嬉笑道:“咦,小草你怎么蹲在外边呢?是不是嫌弃咱家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娘俩,唉,到底还是嫌弃我娘了。”
“你也别在那贫,再多嘴,你就跟着一块去门口待着去。”
柳娘子冷笑道:“一大一小,一人一鬼,就没一个能让我开心的。”
柳白尬笑几声,连忙从这墙头翻身下来,而后说道:“娘,孩儿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那腊八教的教主周八腊,他喊孩儿去杀人嘞。”
柳白觉得这事不能瞒着自己娘亲,便是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可谁知柳娘子只是听了一半便是说道:“他接触了鬼神信众。”
“鬼神……信众?”柳白停下脚步,然后伸手指了指天上,“娘说的,是那个?”
“嗯。”
柳娘子随意点了点头。
只是说完之后,她忽而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柳白,说道:
“你要可以的话,就灭了这腊八教吧,我不想以后这云州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娘你的意思是?你的地盘扩大到整个云州了?”
柳白有些错愕。
“没,但是你提前把云州扫干净,然后当娘的再住进去,不是更好吗?还是说你不愿意呢?”
柳娘子反问道。
柳白连忙点头,“愿意愿意,孩儿愿意!”
“嗯。”
柳娘子见着柳白答应,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好似这些在她看来,也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情罢了。
只是见着她去了地底,柳白也就深呼吸一口,转而在这院子里边取出了自己的得来的点火之物。
苦熬许久,终于是时候养出自己的阴神了。
这点火之物跟柳白先前在司徒家,还有柳娘子手中得到的都差不多。
只是材质略有不同。
他看着这一册羊皮纸,上头虽是有着字迹,但也是潦草杂乱,像是随意拼贴上去的。
这纵使是一门术,也让人不敢随便参悟。
这要是练了,怕是得疯。
柳白上下翻看,发现这些羊皮纸都是封好的,但是这只有一份。
自己聚气只聚了心火猿和肺金蛟,余着还差肾水猪,肝木鹰以及脾土牛这三个。
按理来说还需要三份聚气之物。
但这只是一份……
柳白正想着,背后却忽地传来柳娘子冰冷的声音,“你把这一份撕成三份就成了。”
“就这么简单?”
“那你想多难?”
柳白听着娘亲声音不对,便是急忙动手将这羊皮书册撕作了三份。
这羊皮纸看着虽然很韧很难撕毁,但是沿着中间的缝隙却发现,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将其分开。
旋即,这被撕开的三份纸张上边传来的吸引,便是愈发强烈了。
就像是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行人,看到自己面前摆放了三大碗美味佳肴。
柳白只觉腹内空空。
只是……真的能一次性地聚出余下的三气,最后一举养出阴神吗?
柳白激动之余,终是看向了久违的面板。
【姓名:柳白】
【身份:人类】
【境界:五气】
【气血:62.4】
【灵性:63.9】
【属性点:0】
这段时间以来,柳白听从着柳娘子的叮嘱,从未吃过一颗阴珠,哪怕是一颗白珠子都没有。
气血大多是【食肉】得来的,少部分是加点得来的。
灵性则是通过接触形形色色的山精邪祟,以及小草的日夜陪伴,再辅之以一点点的加点。
最终将这气血灵性都加到了60以上。
但这还是一点都没存着的了,若是还要存着给【鬼体】加点,让自己从鬼铸身成为真正的【秽】,那就更难了。
但估摸着应当是够的。
随即柳白便从这三份羊皮书册里头,取出来了一册,放在手上。
也不用什么指点,他直接在这院子里边盘腿坐下,然后倏忽点燃了命火。
这一刻,三盏淡蓝色的火焰便是从他的两肩以及头顶亮起,极为醒目。
柳白将这羊皮纸放在膝盖上,然后右手在左肩上一抹,手心也就点燃了命火。
然后再双手一搓,顿时两只手上边都是被这淡蓝色的火焰所包裹。
他拿起了膝盖上放着的那残缺泛黄的羊皮纸。
这次更快了,甚至都还没放好,这羊皮纸就已经被点燃,从四角开始往中间烧了过去。
不过眨眼功夫,这羊皮纸就化作了灰烬从柳白的手缝之中滑落到了地面。
而后他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温润的感觉包裹着,就好似上次吞食这本源之火一般。
柳白闭目内视,只见这次被聚的是……肾水之气!
肾脏之内,刚刚被烧毁的羊皮纸重新凝聚,漂浮其中,而后丝丝缕缕的黑火从中冒出,最后汇聚中间化作了一个黑茧。
心脏以及肺脏之内的心火猿跟肺金蛟也好似被这动静惊醒,一盘旋在那纸张书册之上,一个则是挥舞着手中的齐眉棍,好似要战天斗地。
柳白冷哼了一声,二者这才稍稍安静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肾脏之内的黑茧也就有了动静,先是左右动了动,然后倏忽被咬出一个豁口,一个黑漆漆的猪嘴,獠牙暴起的猪嘴从里头探了出来,一点点地啃食着这个黑茧。
先是啃了一个圈,然后这黑茧慢慢落下,最后直至这整个黑茧都进了猪嘴里边。
柳白才得见这肾水猪的全貌。
不出意外的,又是黑。
而且相比较于霸气的肺金蛟,暴戾的心火猿,这肾水猪……憨丑憨丑的。
獠牙暴起也就罢了,猪脸狰狞嘴皮外翻,前腿粗大,后腿短小,浑身的黑毛炸起,尤其是脖子那一圈,黑毛更显浓郁。
除此之外,便是身上偶有燃烧出来的黑火了。
柳白回想着别人的肾水猪,那都是淡蓝色的小猪,肥肥胖胖的,一看就是防御的一把好猪。
怎的自己这看起来,跟个猪刚鬣一样?
柳白想着心念一动,便是将其唤了出来,可谁知这肾水猪还没落地,柳娘子就已经从后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了。
顺带着将他的肾水猪都拍了回去。
“谁让你把这东西放出来的,要是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你就滚出去!”
柳娘子声音凶狠。
让柳白听了都心头一颤,至于那肾水猪,则更是,回去肾脏之内后,就瘫倒在地打着哆嗦,就差口吐白沫了。
娘的,娘竟然讨厌这东西。
不过想来也是,娘这么漂漂亮亮的跟个仙女似得,肯定是讨厌这种丑陋的东西。
尤其是不能玷污这个家。
“就是就是,娘娘,公子肯定是故意的。”
不知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的小草此刻也在旁边拱火。
但柳白现在也没空跟它争斗,也不敢放出这肾水猪,只是说道:
“那孩儿继续了。”
他身上的命火从未熄灭,所以此刻双手一搓,又是让自己的双手点燃了淡蓝色的火焰。
旋即再度抽出了一张羊皮纸。
不过眨眼间,这刚拿起的羊皮纸又是化作灰烬掉落。
柳白闭目看去,这次显化的脏器是……肝脏。
泛黄的羊皮纸浮现,黑色的火光再度抽离,源源不断,最后化作一个黑茧。
肝木之鹰气,也成了。
柳白这次没再等着这肝木鹰破黑茧而出了,他感知着身体的滚烫,他后仰着头,看向颠倒的娘亲,问道:“娘,这最后一道脾土之气,我能聚出来吗?”
“能。”
柳娘子只是简简单单的回答了一个字。
柳白就已经点火将其烧着了,命火焚烧了羊皮纸,这最后一份聚气之物,终究是在他的脾脏之内出现。
一道道的黑火再度出现。
这一刻,柳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滚烫,甚至烫的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烧着了。
他打着哆嗦,浑身上下都冒着黄豆大小的汗珠,竭力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毫发无伤,丝毫异样都没有。
但那股滚烫好像灼烧着皮肤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他颤抖着张嘴,“娘……娘,为……为什么我……我这么烫?”
“烫?”
柳娘子诧异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柳白的额头,然后收回,神色不改,点头道:“这一份羊皮册应该是要分作五份用的,你只分了三份,所以你这聚气之物被点着后,火气可能会比较大。”
“你忍着点,一会就过去了。”
“不是,娘你……”
柳白此刻呼出的都不是气了,而是烟!
“怕什么,又死不了,而且还能让你的五脏强大些。”
“有好处的。”
“再说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住?”
柳娘子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
柳白不说话了,只是咬着牙强忍着。
但是忍归忍,体内还有体表的这股灼烧之感却是愈发强烈,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柳白就已经感觉自己浑身上的每一次肌肤都好像已经被融化了。
表面的肌肤被融化,体内的五脏却在着火。
甚至他都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脾土牛跟肝木鹰也从黑茧里边出来了,但他却没精力去看,只能这么忍……
好了,忍不过去了。
柳白两眼一翻,双腿一蹬,直接晕了过去,极为干脆。
若是在外边,在别的地方遇见这种事,他还会惊慌一下,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之类的。
但此刻在家,娘亲就在自己身后。
柳白觉得就算是自己想死,那都难了。
看着柳白晕了过去,原本躲在柳娘子身后的小草也就探出头来了,“咦,公子晕过去了呢。”
“嗯,比我想象中的好些,好歹还多坚持了那么一小会。”柳娘子神色淡然。
小草歪着脑袋抬起头,“可不是娘娘你记错了,才让公子吃这么多苦头的吗?”
“什么?”
柳娘子低头看着它。
小草立马站的笔直,然后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公子的命数嘞。”
柳娘子这才收回目光,然后抬手间,将柳白送回了房间里边。
“……”
柳白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到了火焰山,四周都是火,很烫很烫,然后还跟铁扇公主牛夫人大战了八百回合。
而且全程下来,牛魔王就在旁边看着。
于是柳白一睁眼,竟然真的在自己床头看到了一头顶着大大牛角的大黑牛。
站在自己床边,瞪着铜铃大小的牛眼看着自己。
柳白被吓得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张嘴就是一句“卧槽!”
他心中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没想着这会是他的脾土牛,而是想着……我又穿越了?
然后愣了好一会,直到见着小草狗狗祟祟的从床尾探出个脑袋,柳白才反应过来。
“公子,你到底是做啥噩梦嘞,一个劲的要把自己的脾土牛放出来。”
“娘娘刚把它赶回去,就又被你放出来了。”
小草弱弱的说道。
“呃……没什么。”柳白摸摸身子,还好,确实比之前高了些。
只是如今这五气也聚圆满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这养出阴神之后,个子还能不能再长高一些?
想着柳白又看见了床边的脾土牛,这老牛眼中好像还带着泪。
想来是被柳娘子送回体内的时候,挨了不少打。
柳白又连忙把这脾土牛收了起来,不然被它这么盯着,柳白总是会回想起那个不该想起的梦。
“行了,睡醒了就下来吧。”
“趁热打铁先把阴神养出来再说。”
柳娘子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好。”柳白一骨碌下床,穿着这略有些挤脚的鞋子跑了出去。
柳娘子依旧在这门口等着,还是背对着自己,这让柳白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
“这五气合一而生阴神,多少也是有点讲究。”
“这五气合一就像是一副药剂,你须得选出一味药当做大药,其余的当做辅药。五气你也得选出一气为主,其余四气为辅。”
“比方说你选了心火猿为主,那么你的阴神也会相应地擅长攻伐,选了肾水猪为主,阴神便是会偏向于御身。”
柳娘子还在介绍着,柳白却已抢先说道:“心火猿为主!”
“你确定?”柳娘子回头看着他。
“确定。”
柳白一口咬定。
“公子,娘娘当时的选择也跟你一样嘞,难怪我觉得娘娘像你……”
小草话还没说完,嘴巴就已经被缝起来了。
“行,那就开始吧。”
柳娘子说完,眼神示意柳白可以坐下了。
柳白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还只是刚走出门口,但他这次也没像先前那样多嘴了。
既然娘亲说了开始,那就开始吧。
只是临了,柳娘子好像才想起什么,于是说道:“等你五气合一,好像就能领悟出来黑木当年的那门术法了。”
“具体是什么我也忘了,总之效果还行。”
连娘亲都觉得效果还行的术法,那就应该会是很行了。
柳白原地坐下,再度点火,淡蓝色的火苗跳跃着,他胸前五脏处也是逐渐泛起了光亮。
那是……黑色的火光。
明明是火光,但却好像是在吞噬着周围的光亮。
他这五气只一出现,甚至连这院子里的天色都黯淡了些。
心火猿率先在他胸口现出身形,其不过巴掌大小,挥动着齐眉棍,随即翻过柳白的肩膀,落到了他身后,再度化作了一道燃烧跳跃着的黑火。
再之后便是肾水猪,肝木鹰,肺金蛟,脾土牛。
一道紧接着一道,没有丝毫的停留。
从柳白胸口处出现后,就又落在他身后,再度化作了黑色的火焰。
起先只是一团,可等着这五气汇聚,这团黑火就已经变得很大了。
而且其间不断涌动着,就好似五气在这里边战作一团,隐隐之中又好似有一道身形在其中成型。
柳白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柳娘子跟小草就在他面前等待着。
柳白也不知过去多久,好似过去了几天时间,又好似过去了一刹那。
总之,他忽地睁眼了。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身后那团巨大的,燃烧跳动着的黑火倏忽消失。
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吞噬了一般,紧接着一个黑影逐渐出现在了他身后。
起先像是躺在这房间的地面,而后直直立起,出现在了柳白身后,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边。
这阴神身处幽暗,身形丈高,直抵屋顶,体型浩瀚如山岳,通体穿着一件黑色鎏金边的法袍,头戴束发,脸上覆有一块青铜鬼神面具,其姿态好似威严不可侵犯。
甚至连柳娘子都头一次没有动手,而是仰起头来看着柳白的阴神。
她身边的小草更是被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的说。
“公子我错了。”
柳白缓了缓,好像是在定神一般,随即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双眼也再度变得清澈。
他站起身,也没回头去看自己的阴神,而是拉着自己的裤子,看向自己露出的小腿肚,说道:
“娘,这衣服好像不大合身哩。”
柳娘子收回目光,微微低头看向了柳白,她眼神复杂,然后弯下身子,抬起双手捧着他的小脸,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柳娘子语气温柔。
“我儿终于长大些了。”
柳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唤出面板看去。
气血灵性依旧,但唯独在那属性点下边,多了一句评价。
【姓名:柳白】
【身份:人类】
【境界:阴神】
【气血:62.4】
【灵性:63.9】
【属性点:0】
【评价:阴神独步乾坤外,威震三界鬼神哀。你之阴神终究不朽,望你早日找到其安身立命之所。养出阴神的你,终于有了一丝行走天下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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