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声音里难掩沧桑和疲惫,“我想尽办法,可每回帮他戒掉后,他都会背着我重新再吸。你要是念着这个哥哥的好,还想他好好的活下去,就想办法阻止他,劝住他。”
将近四年的毒瘾,岂是说戒就能戒掉的。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帮大哥把毒瘾戒掉。
不是因为老爷子,而是因为他是我大哥。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每天除了出去买菜做饭,就在大哥的公寓里陪着他,和前来的戒毒专家一起帮助大哥戒毒。
老爷子怕这件事传出去,直接让人过来在公寓里弄了个戒毒室,隔音做得很好,任凭大哥怎么喊叫,门一关,外面什么都听不到。
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任何他毒瘾作的时候,我都陪着他,就算被他打,被他骂,再也没有退缩半分,更没有给过他半点。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对我动手的,因为每次他将我打得浑身是伤,毒瘾过后总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抱着我痛哭着说:“阿瑾,对不起。弟弟,对不起。”
我回抱着他,忍着浑身的疼痛,轻声安慰他:“没关系,我不疼。”
……
年底,在我和那名专家的努力下,大哥终于再次成功的戒掉了毒瘾。
那位专家走后,我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和大哥面对面坐在餐桌的两头。
一顿饭下来,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吃完最后一口,大哥看着我,轻声的说:“阿瑾,回去吧。”
我放下筷子,抬起头回望他,“大哥,我想再留一段时间。”
大哥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丢在我面前。
是那枚串着红绳子的戒指。
绳子结口的地方已经松开了,应该是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被大哥捡到的。
我慌忙将戒指拿了起来,紧紧的攥在掌心。
幸好,幸好是掉在了公寓里,而不是外面。
“阿瑾,这么久不回去,你真的舍得下那个小姑娘?”
“不舍得,又能怎么样,她身边比我优秀的人比比皆是,说不定现在已经结婚了。”一想到宁无双可能已经结了婚嫁给了其他的人,我的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大哥认真的看着我,“阿瑾,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你不要内疚。”
“大哥……”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只见大哥垂下眼帘,低喃着的说:“她是你喜欢的姑娘,我们去救她,无可非厚。那天的事情,不是我就是你,我情愿是我……也幸好,是我。”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我清晰的听到了大哥说的话。
这便是我的大哥。
不需要我多说,他便知道一直以来我的心结在哪里。
也永远,这么的让我心疼。
好半响,大哥又抬眸看向我,语气轻轻浅浅的开口:“阿瑾,我想要言家。”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都太想逃开言家的桎梏了。
……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孑然一身,天不怕地不怕,不管不顾的少年了。
我的世界里,除了爱情,还有亲情。
无双于我而言固然重要,但大哥,我却不能置之不理,他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我没有离开。
我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多,不仅要细心规划着各种方案,还要随时留意着大哥,我怕他趁我不留神会复吸。
这样双管齐下,日夜思虑过多的后果,就是我逐渐的瘦了下来。
直到某个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大哥一脸心疼的说,“阿瑾,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大哥誓,大哥再也不会碰那种东西了。”
看着大哥认真的表情,我选择相信他。
我独自一人走过大街小巷,认真的记下每一个路过的地方,记下那些地方是做什么的,还有风土人情,流行趋向,商业趋向。
每当有不懂的地方,就用本子记下来,回去再问问大哥,或者自己上网去查。
对于我想做的,即将要做的事情,我没有隐瞒大哥半分。
大哥听说我的计划,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阿瑾,不论你要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
我们两兄弟,如今都在老爷子的掌控之中,想要逃出去,不能再有所懈怠。与其让大哥为我打点,我更想自己能够为大哥做些什么。
我太需要金钱,太需要势力了,只有这样,我才能救出大哥,才能救出我自己。
在我漫长的准备中,我没有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一个人可以完成所有的事情,我需要大哥的帮忙,也需要郁少思的帮忙,甚至,只要用得上的人,我来者不拒。
包括突然跑出国来找我们的小静。
第二年立夏的时候,我正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为了不被老爷子现,法人代表写的是郁少思的名字,而我在公司,只是一个挂名经理。
公司正式上市那天晚上,一起出去庆祝,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大哥静静的坐在我身边低头不语,郁少思则拉着我天南地北的胡扯着,缓和气氛。
散场的时候,郁少思自己回了酒店,大哥也开车回了公寓,而我则送小静回她那边的房子。
小静过来之后,自己在这边买了一套小公寓,离我和大哥那边不远,可夜深人静的,为了避免意外生,我还是坚持去送她。
车子在她公寓楼下面停稳,她正要解开安全带下车,我还是没忍住,故作不经意的问:“你独自一人跑国外来了,宁无双呢?”
小静身子一僵,好半响,才说:“我和她闹翻了。我们的友情彻底完了。”
我心中微惊。
为了避免被她看出什么,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脑海中不自觉响起郁少思曾和我说过的话:女人的友谊,是最不堪一击的。
如今,我深有体会。
……
公司逐渐步入正轨,郁少思有经商经验,大哥对这个城市熟悉,在大哥和郁少思的帮助下,公司起色很好,很快的,我们成功争取到了一笔大合同,我挣到了第一桶金。
同年九月二十一那天,我提前下了班,去了趟蛋糕店,买了个蛋糕提回公寓。
大哥不解的看着我手中的蛋糕,“阿瑾,我记得你的生日是在冬天。”
我没有解释。
饭后,把蛋糕摆放在桌面,点燃二十四根蜡烛,将整个蛋糕插得满满当当的。
随后撕开纸盘子的包装,取出纸盘子,一个递到大哥面前,一个放在我左手边的方向,最后一个放在我自己面前。
大哥挑着眉头看着我,大概是看出了什么,倒也没有说什么。
我真的不贪心,我的愿望,是在有生之年,将自己和大哥从泥淖里面拉出来,然后有一天,能和大哥还有无双一起同桌吃顿饭。
左边坐着我爱的女人,右边是我最敬爱的大哥。
仅此而已。
……
同年圣诞节,我和大哥还有小静,兄妹三人在大哥的公寓里,准备度过一个属于我们兄妹几人的圣诞节,门铃声突然被人按响。
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门口。
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看见父亲欣慰的看着我,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和郁少思的关系,父亲是知道的,想必他也猜得出,我在美国究竟做了些什么。
既然母亲来了,我便将晚饭交给她俩做。
小静看了看我们,也识相的溜进厨房去帮忙。
这似乎,是我们一家五口人,真正意义上,只有我们五个,聚在一起。
我和父亲还有大哥,去了先前大哥戒毒的那个房间。
在大哥成功戒毒后,里面已经空置了,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也被我和大哥清得一干二净,在里面说话十分安全。
我们走到沙坐下,父亲直言不讳的问我:“你在这边把生意做起来了,还打算回国吗?”
我如实回答他,“等入了春,我便把手头上的股份卖掉,回国重新来过。”
这是我和大哥商量出来的结果。
在美国前程固然更好,但始终不是自己的故国。
父亲转头看向大哥,“那么,戌禾你呢?”
大哥耸了耸肩,“留在这里继续读研。”
因为前些年他的颓废,学业落下了很多,大哥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完成学业。
况且,如果大哥和我一起回国,一定会引起老爷子的不满。
毕竟老爷子他,本就不乐意看到我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好。
父亲又问我,“回A市吗?”
“是。”
“徐老长上个月病逝,若言家想要回A市,光凭冯家拦不住。等你在A市事业起来后,你有没有打算,把言家接回A市?”
我有些意外徐老长竟然去世了,我看着父亲,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老实回答了他,“爸,我不想让言家回A市。”
老爷子潜伏不动,是因为他几乎是被驱逐出A市的,一旦让他光明正大的回去,他定然不会再隐藏他的野心。
到时候,我和大哥想要脱离他,就更难了。
更甚至,他或许还会卸磨杀驴!
悄无声息的了结我。
可我回A市,势在必行。
我只能在东山再起的情况下,想办法压住言家,不让言家回来!
父亲点了点头,沉声提点了我一句,“言家旧宅那边的那块地,已经政府收回去了。”
我了然。
吃完饭后,父亲和母亲要离开公寓回酒店,顺带送小静回去,我和大哥便没有出门。
送他们到门口,母亲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面色复杂的和我说:“你大哥还有学业没完成就算了,可今年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事业固然重要,但别忘了找个过得去的姑娘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