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商君别院关于雇农的筛选终于结束了。
在这过程中,不少咸阳城的人都来看闹。
这些看闹的人,非富即贵,有钱有闲。毕竟在这个时代,穷人一天不干活,就有可能挨饿,能在这里做围观群众的,都有点资产。
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他们只是看看闹而已,只要商君别院敢卖门票,想从他们上收钱,他们立刻就走。他们已经被商君别院坑过太多次了,这次打定主意,不让槐谷子赚走他们一文钱。
然而,结果直到结果出来,商君别院也没有提要钱的事。这些人都有点奇怪,商君别院……从良了?
结果很快他们就听说了,商君别院确实没有收他们的钱,但是提前在附近规划了三千个摊位,那些摆摊的小贩,无论是卖吃的还是卖玩的,甚至是耍把戏卖艺的,都要向商君别院交场地费。
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因为商贩摆摊的地方,也是商君别院的地。可关键是,商君别院每一个摊位收一万钱,这简直是在抢。
看闹的富人都很同的看着那些商贩,觉得他们简直是悲惨至极,辛辛苦苦养家糊口,还要被商君别院盘剥。
然而,等他们认真打听了一番,发现这些小贩固然交了一万钱的场地费,但是他们这几赚来的钱,远远多于万钱。
因为来看闹的富人,免不了就要吃些东西,就要买些东西。换句话说,羊毛出在羊上,商君别院赚走的钱,还是这些有钱的富人拿出来的。
富人们陷入了深思。
有一些高瞻远瞩的人,有些担忧的说道:“若将来我大秦真的建成了人间仙境,人人都如谪仙一般,那真是道德沦丧,礼乐崩坏啊。”
周围的富人都点了点头。
附近有个小贩很气愤的说道:“放,礼乐道德,能当饭吃吗?以前礼乐不崩坏的时候,我们忍饥挨饿,现在谪仙来了,我们能填饱肚子。由此可见,这礼乐道德,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富人们气的脸色铁青,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直接动武吧,又打不过这些穷苦人,命仆役一拥而上吧,商君别院铁定会出来干涉。
按照商君别院的规矩,这些小贩交了场地费,他们就要保护商贩的。
最后富人们想了想,纷纷冷笑了一声:“夏虫不可语冰,这些愚笨的黔首懂得什么?”
随后,他们一甩袖子,高傲的走了。
…………
“大人,大人,结果出来了。”乌交小跑着进了虞美人的寝宫。
虞美人正在和宫人闲聊,看见乌交跑过来,有点无奈的说道:“谪仙不在这里。”
乌交愣了:“不在这里?那会在哪?”
虞美人没好气的说道:“或许在丹房。”
乌交一拍脑门:“对,还有丹房。”
他匆匆行了一礼,转跑了。
虞美人看着乌交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未央年纪也不小了啊……
李水和未央确实在丹房中,两人紧闭了房门,正在拿着凸透镜玩小孔成像。
乌交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远远的就喊道:“大人,结果出来了,一共选中了十人。项羽那伙人,有三个入选了,其他的七个,都是真正的懂得农事,强体壮的耕夫。”
李水点了点头,然后对乌交说道:“如今他们十个在做什么?”
乌交说道:“比试刚刚结束,他们都在商君别院等候。”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种时候,本仙不得不到场啊。已经七天了,我也该见见这位项羽了。”
未央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一定要亲自见吗?”
李水笑了笑:“无妨,量他也不敢伤我。”
随后,李水简单的和未央道别,就急匆匆地往商君别院赶去了。
乌交本来想跟上去,但是未央把乌交叫住了,问道:“这项羽,是何等样的人物?”
乌交叹了口气:“公主放心,项羽便是废物一个。头脑愚笨不堪,手脚也不灵便,若非谪仙有吩咐,令我们暗中帮他,他根本不够资格进入商君别院。”
“此人若是萤火烛光,那谪仙便是天上的明月了。二者不可同而语。”
乌交使劲把李水吹嘘了一番。但是未央听了之后,还是有点不放心,他问道:“这项羽,高几尺?品行如何?”
乌交想了想说道:“高,倒是很高,比我要高一个头。也算是孔武有力。品行嘛……似乎有些暴躁,前几杀猪的时候,据说一刀把猪头切下来了。”
未央听的心惊跳,对乌交说道:“你快回商君别院,多选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保护谪仙。”
乌交心想:这还用我挑选?谪仙早就暗中选好了一百多个护卫,而且上还穿着内甲……
乌交干笑了一声,对未央说道:“公主放心,谪仙必定万无一失。”
未央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对乌交说道:“你稍等我片刻。我同你一起去商君别院。”
乌交无奈,只能耐心等着。
他是有经验的,知道女子出门,没有一两个时辰是收拾不完的。然而,这一次未央只是去了片刻就回来了。
乌交发现,她只是换了衣服而已,并没有刻意的梳洗打扮,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未央坐上马车,带了一个贴宫女,以及一队护卫,直奔商君别院而去。
一刻钟后,未央看到商君别院了。
牛犊正坐在门口,看见未央来了,立刻大开院门。
未央的马车没有停,直接跑进去了。
商君别院正中,有一个大院子,现在这院子里面站满了人。
一些强体壮的匠户,簇拥着李水,而李水面前,则是项羽等人。
未央没有靠近,下了马车之后,就向那边张望。
她看见李水一脸轻松写意的站在台阶上,而项羽等人跪伏在地,动也不动,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未央小声问乌交:“哪一个是项羽?”
乌交低声说:“最年轻的那人便是。”
这时候,李水已经慢悠悠踱步到项羽面前了,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项羽低着头说道:“在下……不,小人名叫刘季,乃沛县泗水亭人士,因为楚地战乱,因此跟随商队,前来咸阳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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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水听完都懵了:刘季?刘邦?这家伙不是项羽?
可认真看看,觉得不对啊。年龄对不上号,刘邦和嬴政年龄差不多,而项羽明显是个年轻人。
很快李水明白过来了,项羽是冒用了刘邦的份。
这世界真是奇妙啊,这么说,俩人已经照过面了?
李水心中感慨了一番,然后对项羽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项羽伏在地上不动。
李水淡淡的说道:“怎么,不肯起来吗?”
项羽苦着脸不说话。
李水哈哈大笑。
这正是李水的计策,让他马不停蹄的干上七天农活,每天要辛苦十八个小时。别说是人了,就是牲口也受不了啊。
这时候,项羽别说是杀人了,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项羽趴在地上,听着李水的笑声,恨的牙根痒痒。只可惜,现在手脚发软,根本无法杀了这个人。
最后项羽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在楚地的时候,我并未接触过槐谷子。他是看不破我的份,我就可以潜伏在商君别院,就呆在他边,早晚有机会杀了此人。
项羽正在暗暗发誓,而未央好奇的问乌交:“这些反贼见了槐谷子,为何如此恭顺?”
乌交笑嘻嘻的说道:“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气势了。谪仙乃仙人,自然气度不凡,反贼见了他,胆战心惊,故而跪伏在地,不敢稍动。”
未央点了点头,又看见李水边有重重护卫,这才放下心来了。
她松了口气,重新坐上马车,对乌交说道:“你在这里好生帮着谪仙,我这便回宫了。”
乌交奇道:“公主不留下来与谪仙打个招呼吗?”
未央笑了笑:“不必了。谪仙事务繁忙,我不打扰了。”
这几天在皇宫中,两人整天呆在一块,确实不必打招呼了。
未央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心里面就踏实多了,马车的速度,自然而然的也慢了下来。
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未央掀开帘子,冲牛犊笑了笑:“进门的时候,你似乎忘记收我的门票钱了。”
牛犊干笑着说道:“岂敢,岂敢。见公主如见谪仙,小人哪敢收自家主人的钱。”
未央无奈的笑了:“语无伦次,哪有这样奉承人的?”
牛犊一边往那宫女手中塞钱,一边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是,小人头脑愚笨,以后一定多和谪仙学学,学会如何奉承别人。”
未央彻底被他打败了。
…………
未央走了,李水还在向新来的雇户训话。
而商君别院的匠户,都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水。他们是知道的,项羽是个反贼,目的就是来刺杀谪仙。可现在呢?反贼终于见到了谪仙,却连动都不敢动。
谪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正说的高兴,铁头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如今书院之中,多了一个刘献,此人整嚷嚷着要见你,真是令人不胜其烦。”
李水有点茫然:“刘献?他是谁家子弟?不好好读书,见我做什么?告诉他家长,这等不服管教的学生,要加学费。”
铁头一脸茫然,好一会才说:“他不是谁家子弟,他是宋娥的护卫。”
李水同样愣了好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哦,是献兄啊,快请,快请。我把献兄安排在书院读书,他不满意吗?”
铁头干笑了一声:“满意,倒还算满意,我看他学的也起劲的,每抢饭也经常能拔个头筹。只是一心要见谪仙,像是着了魔似的。”
说话间,项献已经被人带来了。
项献一见李水,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哭喊着说道:“大人,在下终于又见到你了。”
李水无奈的说道:“本仙把你安排在书院,就是希望你能出人头地。这样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听说你还有些不乐意?”
项献愣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不乐意,只是书院那些人,实在太过凶残了。吃个饭如同是在打仗一般,真的是如狼似虎……”
李水说道:“贫苦人想要出人头地,可不就要争,就要抢吗?若你的父母是王绾,是淳于越,你倒不用争抢了。可奈何不是。”
项献连连点头。
李水说道:“如今宋娥已经入宫了,你也不必在她边做护卫了,有没有兴趣来商君别院做护卫?”
趴在地上的项羽听了这话,心中羡慕不已:这可是自己做梦都想要的差事啊。
忽然间,项羽又心中一震:槐谷子和项献,似乎很要好啊。为何对他如此?
项献却对李水说道:“我想寻找楚地来的几位乡亲。然后再做打算。”
李水笑了,指着趴在地上的项羽说:“你的亲人,不就在这里吗?他们已经来做了雇户了。”
项献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里面果然有项羽。
项献连忙跑过去,扶起项羽来,结结巴巴的说:“你们怎么……怎么……”
项羽咬着牙说道:“放我下来。”
项献见项羽面色不快,顿时有些慌张:“这是怎么了?莫非我做错了什么……”
项羽憋着一口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站着……累。”
项献茫然的松手了,项羽又趴在了地上,然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项献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对李水说道:“小人,愿意同乡亲们在一块,也做雇户。”
李水感慨的说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本仙也就不强人所难了。那你便做雇户吧,我今破格录用你了。”
项献大喜,连连道谢。
周围的匠户都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心想:这人真是够蠢的,做护卫多好?每吃饱喝足,只是来往警戒便可以了,此人偏偏要做雇户。
随后,匠户们又想:此人与反贼是乡亲?多半也是个反贼了。反贼果然都愚笨不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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