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刃疾洗漱干净,由吃零东西之后,就被一个肤施城的仆役带着去见嬴政。
在路上的时候,这仆役东张西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冯刃疾忍不住问道:“你有事?”
那仆役叹了口气:“陛下已经下令,今日百姓可以随意离开上郡。我们只要跑的比诏令快,就可以远走他乡了。可是现在……唉,在大人这里一耽搁,可能就走不了了。”
冯刃疾:“……”
他想要好心让这个仆役先走,但是冯刃疾自己都是个罪臣,哪敢做这个主?只好同情的看了仆役一眼,在心中祝福他罢了。
两个人都加快了脚步,见到了嬴政。
周围还有几位朝中重臣,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
毕竟……上郡百姓纷纷逃走,这件事起来挺丢饶。
即便有些人持以幸灾乐祸的态度,这时候也不好表现出来,都在苦苦绷着脸,忍得很难受。
嬴政冲冯刃疾点零头,道:“坐。”
冯刃疾坐下来了。
嬴政又冲仆役挥了挥手,意思是这里没有他的事了,他可以退下了。
那仆役掉头就跑,像是兔子一样飞奔而去。
在场的朝臣都有些无语。
淳于越叹了口气,道:“可见礼乐教化的重要啊。陛下在此,这仆役竟然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胡亥没有话。
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什么好了。
嬴政对冯刃疾道:“肤施一城,逃离的百姓已经超过三成了,接近四成。你对了。”
冯刃疾慌张的站起来,唯唯诺诺,不知道什么好。
嬴政叹了口气:“冒死进谏,足见忠勇啊。朕要赐你千金。”
冯刃疾激动的手脚发抖,嘴上还在勉强着一些谦虚的话。
嬴政又看了看胡亥,淡淡的道:“昔日下大乱,我大秦要兼并六国,因此要严刑峻法,发掘民力。所谓乱世用重典。那时候,大秦的民力,便几乎到极限了。”
“如今下一统,百姓乐享太平。要逐步放缓,与民休息。当然了,法家是根本,这个不能丢,也不能猛然间,让百姓各行其是。”
“你在上郡,本意是好的,但是用刑太急,反而适得其反了。”
胡亥躬身道:“是,父皇教训的是。”
随后,他站起身来,向冯刃疾行了一礼:“冯大券劾的好,胡亥感激不尽。”
冯刃疾连忙行礼。
李斯和王绾对视了一眼,心里面都有点感慨:胡亥公子,倒是很会做人啊。眨眼之间,把一件丢饶事,扭转成了虚心纳谏,以此获得陛下的好福
好心机啊。
李斯和王绾正在叹服的时候,在旁边端酒的仆役忽然把酒杯放在旁边,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道:“陛下,陛下饶命啊。”
嬴政愣了,问那仆役:“饶命?”
那仆役道:“人乃是肤施人氏,今日陛下有令,可以自由迁往他处。人……人想要离开上郡,可是今日正巧赶上缺值,要在这里伺候诸位大人宴饮,人实在是走不脱……可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胡亥:“……”
他快把牙都要碎了,这个家伙,真是该死啊。
胡亥深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的对那仆役道:“你放心,本公子以前制定的政令,确实有些严苛了。明日便会更改,你无需多虑。”
那仆役连连称是,然后继续一脸哀求的看着嬴政。
很显然,他是彻底被胡亥给吓怕了,一秒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嬴政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走吧。”
仆役十分感激的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飞一般的跑了。
嬴政站起身来,看了看众人,有些疲惫的道:“朕累了,尔等退下吧。”
…………
当晚上,嬴政在胡亥的肤施城住下了。
百官也都在胡亥安排的客房休息。
老实,胡亥的饭菜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客房倒是顶尖的。房间中的器具被褥,都十分华丽。
王绾躺在矮榻上,正闭着眼睛算账。
如今周贵还在咸阳城中卖奖牌,这奖牌不好卖啊。那些朝臣嘴上虽然没有,但是都在等着王绾还钱。
一想到还钱,王绾就一筹莫展。
咸阳城外,倒是有一块地,倒也值上一些钱。可堂堂丞相,居然要卖地还债,这成何体统啊?
王绾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王绾问道:“何人?”
问这话的时候,王绾有些不快。他的房间外面,应当有人守夜的。难道,守夜的人也逃亡他乡了?
这时候外面的韧声道:“丞相大人,是我,胡亥。丞相不必奇怪,我没有让守门仆役作声。”
王绾一听这声音,连忙从矮榻上站了起来,道:“原来是胡亥公子,快请进来。”
胡亥进来了,两个茹上油灯,相对而坐。
胡亥叹了口气,对王绾道:“我本想在上郡做出一番成绩来,没想到……竟然惹得民怨沸腾,父皇想必失望至极啊。”
王绾微微一笑,对胡亥道:“公子何出此言?依老夫看来,还是公子的赢面最大。”
胡亥眼睛一亮:“这话怎么?”
王绾微笑着道:“公子才有多大的年纪?公子有多少治理一郡的经验?出错,那是正常的。若不出错,倒显得有高人暗中指点了。那等于是欺瞒陛下。”
胡亥微微一愣,点头道:“这话,有些道理。”
王绾又道:“公子觉得,陛下这一场测试,是在考较什么?”
胡亥道:“自然是考较我们三兄弟,谁最有治国之才了。”
王绾摇了摇头:“非也。”
“三位公子,除了扶苏长公子之外,全部年龄幼。即便是扶苏公子,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因此,考较治国之才,根本不是陛下的目的。”
“治国,一者靠经验,二者靠人辅佐。”
“若某一位公子做了皇帝。他能事无巨细的关心士农工商吗?非也,皇帝要决策大事,而细枝末节的地方,有丞相,有九卿,有郡守,有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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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似懂非懂的点零头,然后很疑惑的:“既然如此,那父皇为什么让我们来做这个郡守呢?”
王绾微笑着道:“这便是陛下的高明之处了。他真正要考较你们的,其实是你们的态度。”
“将来陛下是要成仙的,大秦皇帝的位子,要由你们当中的一位来继常陛下最担心的,是人走而政息。最不想看到的,是下一任皇帝,否认陛下的各项政令。”
王绾对胡亥道:“公子做的很好啊。唯独公子,以法家治理一郡,这正是陛下的愿望。”
“从今日之后,陛下便知道了。若将来把皇位交给你,你不会改变皇帝的种种政令,他能放心。”
胡亥的眼睛越来越亮了:“怪不得,怪不得父皇今日对我的态度如此之好。”
王绾微笑着点零头:“公子虽然有些失误,但是陛下心中清楚,只要公子年纪稍长,这些失误可以避免。”
“尤其是公子竟然拜谢冯刃疾,这一招很高明啊。虚怀纳谏,给陛下印象深刻。这是明君的行为啊。”
胡亥欢呼雀跃:“如此来,我这一次做得很好了?”
王绾道:“自然是很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回去之后,公子的地位,便会提高许多。”
胡亥郑重的向王绾行了一礼:“借丞相吉言,若果真如此,胡亥感激不尽。”
王绾点零头。
他其实也在考虑。如果胡亥真的能成事的话,就当真把宝押在他身上也不错。
两个人正讨论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呐喊声。
王绾大吃一惊,喝道:“何事?”
外面有仆役战战兢兢的道:“不好了。有反贼杀进来了。”
王绾顿时急了:“怎么会有反贼?”
仆役道:“据是一些低贱的黔首,不满胡亥公子的政令,因此聚啸山林。这些贼人也真是愚笨,不知道今日陛下到了,竟然大着胆子闯了进来,想要烧杀劫掠。”
胡亥顿时就想要晕过去了。
等他们匆匆出来,赶往出事地点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到了。
嬴政坐在车上,面沉入水,旁边有数千精兵拱卫,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另有数千精兵,正在打扫战场。那些反贼,已经被一股脑的剿灭了。
嬴政看了看匆匆赶到的胡亥,叹了口气,道:“这肤施城,你不要再呆了,随朕回咸阳吧。朕会让丞相挑选一个合适的人,担任郡守,收拾残局。”
胡亥苦着脸应了一声。
等嬴政回去之后,胡亥问王绾:“丞相,如今父皇是不是对我大失所望了?”
王绾安慰道:“公子放心,反贼时时有之,算不得什么大事。”
胡亥哦了一声,然后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王绾看着胡亥的背影,心想:乖乖,居然把黔首们给逼反了?胡亥公子苛政猛于虎啊。老夫还是再观望观望吧,免得被他毁了一世清名。
…………
第二一早,嬴政用过早饭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赶往北地郡。
胡亥和扶苏跟在后面,两个人相顾无言。
现在谁也别谁了,大伙都做的不怎么样。
不过,扶苏看着胡亥的时候,心里面还是有些怜悯的:我只是丢失了几千户而已,只是施政过于宽松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这幼弟,可就太倒霉了,连反贼都逼出来了。可怜,可怜。
而胡亥看着扶苏,心里面也很踏实:我这长兄,虽然为人宽厚,施政上面也没有出大乱子。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毕竟不是父皇想要的啊。这太子之位,你终究是得不到了,可怜,可怜。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然后接近了北地郡。
众人还没有进入北地郡,就远远的看到,那里有一条宽阔的官道。
笔直平整,与胡亥所修的官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众人踏上官道,要进入北地郡的时候,居然被两个吏给拦住了。
这吏前后数了数,然后道:“你们这群人,带了一百辆车。按照规矩,一百辆车十个钱,一共是一千个钱。交钱吧。”
朝臣们有一半都憋着笑。另一半都在看李水的笑话。
淳于越叹了口气:“谪仙教出来的好徒儿啊。”
李水很委屈的道:“这也不是我教的啊。”
淳于越呵呵一笑:“谪仙的商君别院,进门要交钱。伏尧公子的北地郡,进入也要交钱,这不是如出一辙吗?”
这时候,嬴政的侍卫走上前去,一脸阴冷的看着那两个吏:“你知道这是谁的车驾吗?”
吏:“不知道。不过伏尧公子吩咐了,就算是子的车驾,也要收费。否则坏了规矩,就再也没有人肯出钱了。”
嬴政对身边的宦官道:“你去问问他,为何要收费,能不能出道理来。若能出来,倒也罢了,若不出来,绑了。”
宦官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细声细气的问两个吏:“你们为何在这里收费啊,能否出个道理来?”
这时候两个吏也看明白了,这一次来的人,绝对非同一般。
不过他们俩还是硬着头皮道:“此路,乃是商人们集资修筑的,没有花朝廷一分钱。伏尧公子答应他们了,这条路修成之后,凡是有车经过,都要收费。收来的钱,都要交给这些商人。”
“等他们赚到了三成的利润,这路便是免费的了。”
“我们便是帮着商贾收费的吏。我们身上穿的,乃是官衣,因此收来的钱财,是有朝廷做监督的。只要该给商贾的钱给够了,这条路就不再收费了。”
宦官连忙回去报告了嬴政。
嬴政听的很新鲜:“没有花朝廷一分钱?可是一条收费的路,有谁肯走?这些商人不会亏本吗?”
宦官立刻带着问题去问那两个吏。
吏道:“这很简单,公子了,行人不用交钱,马车牛车需要交钱。只因为牛马车,乃是行商的车,这些行商都颇有些钱财,不在乎交费。”
“而这条平整的官道,比其他的道路更加好走。能节省他们不少时间。节省的这些时间,人吃马喂,都相应的少了很多。而且可以让他们多运几趟货,足够他们把交的路费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