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顶上的那一排射灯已经打开,整个海滩亮如白昼。
天上还下着雨,海滩上这时都是人,有酒店的保安和工作人员,还有听闻消息,自动加入搜寻队伍的住店旅客,大家或撑着雨伞,或披着雨衣,还有几个男人,干脆就穿着T恤,冒雨在海滩上走着。
无数的光柱射向海面,无数的目光也跟着到了海面上,施光明和酒店的几位保安,穿着橘黄色的救生衣,蹚着水,随时准备着冲向海里。
酒店的保安部经理和总经理都赶过来了,总经理安慰站在那里,人已经成了落汤鸡的徐丽娟说:
“你放心,我们联系了蓝天救援,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他们是专业的,一定会找到你儿子的。”
保安部的潘经理在边上问:“这种天气,会不会小孩子没到海边,还在酒店里面?”
徐丽娟什么话也说不出,她浑身颤栗着,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
潘经理又补了一句:“我已经让人在酒店里面找了,你放心。”
徐丽娟还是不停地摇头,她想和对方说不可能的,不用找,洋洋只会是在海里。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沙滩上参与寻找的人不少,但大家谁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个个都像是无头苍蝇。海滩朝两边延伸出去,一眼看不到头,但哪怕是在雨天,目力所及的海滩也是一览无余,哪怕鼓起一个沙包都会被发现,更别说一个人。
光柱纷乱照耀之下的海面,也是千篇一律,除了浪还是浪,除了水也还是水,哪里看得到人的身影。
几十个人在这片射灯照耀下的沙滩走过来走过去,在做着无用功。
直到蓝天救援队的到来,一切才开始变得井井有条。
救援队的队长姓高,北京人,说话的时候一个个字在口腔里含着,嘟嘟囔囔的,大家不是很听得清楚,但人家专业又有条理,意思大家很快明白了。
蓝天救援队的皮卡车,同时带来了一辆沙滩车和两艘橡皮艇,不用队长吩咐,救援队员们就分成两队,以酒店所在处为中线,一队负责搜索左边的水面,一队负责搜索右边的水面,范围由近及远,由小扩大。
高队长接着把岸上所有的人也分成两队,每队又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海水和沙滩的连接处,还有一组,负责沙滩和边上树丛与建筑物的连接处。从大家站着的地方开始,一队负责往上搜寻,一队负责往下搜寻。
把手里有对讲机的酒店工作人员,也分散到了四组人马里。
海口老城西海岸的这片海滩很长,往上一直通到南港码头,往下一直过了永庆寺,延伸到澄迈天后宫对面的那个海岬。
高队长挥舞着手里的对讲机大声叫着,大家一直往前找过去,不要停,这么长时间,人不知道已经漂了多远,发现什么情况马上用这联系。
有快艇开始搜索海面,施光明蹚着浪花,从水里离开,走到了高队长身边。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雨这时已经停了,对他们的搜索来说是好事情。
一切都安排妥当,高队长这时才有余裕了解更多的情况,他看着施光明问:“这种天气,小孩怎么还下水?”
施光明支吾:“不听话,转个身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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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会游泳?”
施光明点点头:“会,水性还不错。”
高队长没再说什么,而是伸手在施光明肩膀上拍了拍,权当安慰。
过了二十来分钟,高队长手里的对讲机沙拉沙拉地响了起来,一个海南腔从里面出来:
“找到了,找到了,人在沙滩这里喽。”
高队长赶紧问:“哪里沙滩?”
“永庆寺过来,快点到鲁能这边了喽。”
“人怎么样?”
“还有气这里,昏过去了。”
“好好,你们别动,我们马上过来。”
高队长大声叫着,同时就上了边上的沙滩车,他的头朝施光明一甩,施光明赶紧就坐上去,沙滩车刨着四溅的海沙飞驰出去。
只不过几分钟,他们就赶到了现场,两个人跳下车,朝人群跑过去,人群自动为他们分开一条路,人群中间,有一个人仰面朝天躺在湿漉漉的沙滩上,施光明看到,躺着的正是自己的儿子洋洋。
高队长怔了怔,问施光明:“这是你儿子?”
“没错,是是,就是我儿子。”
施光明赶紧点头,也难怪高队长会疑惑,躺在沙滩上的人一米五十多高,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高队长当即没多言语,他马上在洋洋的身边跪了下去,先用手指在洋洋的鼻子前探探,接着在他胸口按压起来,按了大概有七八分钟,洋洋的脑袋一动,痉挛了一下,紧接着一口水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人也跟着坐了起来。
洋洋睁开眼睛看着高队长,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杀了你!”
高队长哈哈大笑:“好好,你来杀。”
洋洋瞪着他愣了一会,还想说什么,人却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高队长大声叫道:
“走走,马上送医院!”
蓝天救援队的车很快就近把洋洋送到澄迈人民医院,施光明和徐丽娟也跟着到了医院。
人到医院之后,医生们马上进行了各项检查,检查完后告诉施光明和徐丽娟,放心吧,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各项指标正常,就等着他自己醒来吧。
施光明和徐丽娟两个人坐在急诊室外面走廊的椅子上,他们的身上都已经湿透,也不知道是雨水海水还是汗水,两个人沉默着没有说话,不过手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更准确地说,是徐丽娟死死地拉着施光明的手,她的身子还微微颤栗着。
施光明扭头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直在走廊里坐着,急诊室的医生进进出出,看到他们就挠挠头,和他们说:
“奇怪,照理说应该醒来了,怎么就没有醒来……哦哦,没什么问题,他好像是睡着了。”
施光明赶紧说,倒好像是在安慰医生:“没事,没事,我们等着,这小孩平时睡觉就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们心里当然知道洋洋为什么会醒不来,但他们没说,也不敢说。
他们就这样坐在那里等着,身上的衣服都等干了,外面的天都已经开始亮了,但洋洋还是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