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翰杏园周围一千米的范围内,零星分布着三家准三星级酒店,其中惊乎酒店虽然近在咫尺,不过百米,但住宿条件却是最差的。赵不琼就是图它离得近,才选了它。谁成想,原本打算一天就能搞定的拜访无问僧的计划,竟然意外地拖到了三天四晚,从大年初七晚上入住,一直到大年十一清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不过,现在赵不琼心里头那个美啊,多亏选了惊乎酒店落脚,不然这吃饭的问题,还真能让人头疼不已。这是咋回事呢?原来,无问僧那老头有个雷打不动的老规矩,一到饭点,立马毫不客气地把人“撵”出门,连在翰杏园偷偷吃个外卖快餐都不给面子,害得他们只能迈开腿,溜回惊乎酒店吃工作餐。
有一天,赵不琼实在憋不住了,向张金枇打听:“嘿,大师姐,你带女儿来拜见老师那会儿,饭点一到,他们也这么不客气地赶人啊?”张金枇苦笑连连,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确认无误。而且啊,张金枇还透露,要是她带着闺女饭点还不走,无问僧那火能直接窜到天上,说她不懂事儿,不会教孩子,一顿长篇大论的教训那是逃不掉的。从那以后,张金枇也学聪明了,饭点一到,立马走人,绝不在翰杏园多待一秒。
李一杲一听,心里那个好奇劲儿就上来了,接着追问:“那难道就没人能在老师家里蹭顿饭?”张金枇斩钉截铁地说:“真没有。听周围邻居八卦,说他家连亲戚上门都不留饭,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挺玄乎的。”
李一杲听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这个西北汉子,对好客之道有着自己的坚持,绝不会这么对待亲朋好友。虽说在广东混了不少年头,知道这边亲戚朋友来访,下馆子聚餐是常有的事,但也不至于家里大门紧闭,一概不欢迎。这无问僧家的规矩,还真是独一份,让人哭笑不得。
至于为啥李一杲他们会从原计划的短暂停留变成了三天的长住,原因很简单。每天上下午,他们都会雷打不动地跑到无问僧家里听课、讨论。可以说,这三天,是他们从“无问七散”蜕变成“无问七子”的转折点,也是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宝贵时光。
李一杲和赵不琼印象最深的,就是无问僧给他们分析海鲜“死气”的那段经历。赵不琼总能感觉到,死掉的鱼做出来的菜,总带着一股让她浑身不舒服的“死气”。而李一杲呢,是个坚定的科学主义者,要是不能用科学解释,他打死都不信。所以,他特别希望无问僧能帮他解开这个谜,分析一下赵不琼的这些奇怪感觉。当然,在李一杲看来,所谓的玄学,不过就是“现在还没找到科学解释方法的未来科学”。这么解释玄学,确实挺有意思的。
那天,无问僧在白板上潇洒地划拉出一个化学分子式,一指头点在那第一个结构上,悠哉游哉地说:“瞧好了,这是乙醇,大伙儿都熟悉的老朋友——酒精。”说着,他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往分子式旁边一贴,磁吸牢牢吸住。照片上的他,胖墩墩的,一脸福相,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正是无问僧本人无误。
接着,无问僧的手指头又溜达到了乙醇旁边,故作神秘地说:“这个呢,变个戏法,成了乙醛。”然后,他又在分子式底下贴了一张新照片。这回,无问僧一脸狡黠的笑,看起来四十好几了,正站在海边沙滩上,光着膀子,两手正忙着拽裤子,就剩条内裤在风中摇曳,那模样别提多逗了。
“再看这个,乙酸。”无问僧的手指头又跳到了最后一个分子式上,边说边又亮出一张照片。大家定睛一看,还是无问僧,不过这回是年轻时候的他,站在大学门口,衬衫笔挺,牛仔裤潇洒,整个人精神抖擞,满身的活力都快溢出来了。
无问僧拿起红色的白板笔,在乙醇和乙醛之间画了个大大的笑脸,一指头点着它说:“乙醇,大伙儿都知道,那就是酒精。这个红色的笑脸嘛,咱们叫它乙醇脱氢酶,它的本事可大了,能把乙醇变成乙醛。喝酒脸红?那可不是酒精的错,是乙醛在捣鬼。乙醇一变乙醛,你的脸就跟着红起来了。”
说完,他又拿起绿色的白板笔,在乙醛和乙酸之间画了个绿油油的笑脸,解释道:“这个呢,乙醛脱氢酶,专门负责把乙醛变成乙酸。乙酸再通过细胞色素和过氧化氢酶一变,嘿,你的脸就不红了,还能让你精神焕发,浑身是劲儿。喝酒脸不红还发青的,那是这种酶多得是。”
说到这儿,无问僧把目光转向了陆静,笑问:“静静啊,你说说,要是你体内这两种酶一丁点儿都没有,你喝酒会不会脸红?”陆静摇摇头,有点儿拿不准地说:“应该不会吧?”
无问僧点点头,慢悠悠地说:“酒精本身啊,一般不会让你脸红。”然后他又指了指第一张照片上的胖子,“但是啊,要是喝得跟这胖子似的,量太大了,那脸也得红。”
接着,无问僧的手指头往右一挪,点在了第二张照片上:“乙醛可不一样,哪怕就一点儿,都能让你的脸红起来。静静啊,喝一点点就脸红,那是哪种酶多,哪种酶少啊?”
陆静对化学这东西实在是头疼,一时之间想不起是什么酶了。她琢磨了一会儿,回答道:“是不是有那种把酒精变成红脸的酶,但是没有把红脸变成正常脸的酶?”
无问僧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全对!你看,静静也挺机灵的嘛。”说着,他满意地瞅了瞅陆静,眼里全是赞许。
王禹翔对科学那股子探索劲儿可不是盖的。一听无问僧那话,他脑子里立刻转过弯来,觉得这事儿跟李一杲之前提的“死气”八成有瓜葛。心里跟猫挠似的,他干脆利落地问:“老师,这‘死气’跟那些酶是不是有啥子联系哦?”无问僧斜了王禹翔一眼,心想这小子还挺机灵,不过可不能让他太翘尾巴,于是回了一句:“没直接联系。”
王禹翔愣了一下,他知道老师很少说两样东西不沾边。琢磨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应该是拐着弯儿有关系,于是又问:“那是不是背后的逻辑差不多呢?”无问僧本想找个茬儿挑挑刺,灭灭他的威风,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不过,他也不想直接点头,就说道:“‘死气’这事儿,复杂得很,牵扯的东西多。我怕你们消化不了,所以先用这个例子铺垫一下。就说咱们都是人,但体内的酶也是千差万别的,不是你有我有大家都有那么简单。这点,应该能get到吧?”
大伙儿都点头表示懂了,王禹翔也没再追问。无问僧笑眯眯地说:“好了,既然你们都懂了,那我就接着侃了。接下来的内容可能更烧脑一些。”
说着,无问僧又变回了那个滔滔不绝的科学大神,讲起来那叫一个起劲,眉飞色舞,好像要飞天遁地似的。他开始噼里啪啦地揭秘动物们生死关头的那些神奇变化,声音里全是激情,就像是在讲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他的眼睛一会儿闪着智慧的光,一会儿又变得贼亮,手指在空中划拉着,就像是个正在挥毫的大师,画出一幅幅活灵活现的画面。
“你们知道吗?动物要是到了生死边缘,快不行的时候,有三种激素会噌噌噌往上涨,”无问僧绘声绘色地说,“那就是肾上腺素、血管紧张素,还有抗利尿激素。这三种激素啊,就像是身体里的紧急警报,一响,全身的能量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儿全冲出来,做最后的搏斗……”
无问僧滔滔不绝地讲了各种动物在生死瞬间体内的物质变化,还有那些代谢物质的来龙去脉,然后又扯到了鱼类的鲜味秘密,以及鱼类死前死后激素、酶啊还有各种物质的变化。虽然他讲得头头是道,但大家却听得一头雾水,跟听天书似的。
无问僧这演讲功夫,简直了,一讲就是两个多小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过,这演讲内容也太高深莫测了,连学霸王禹翔都听得晕头转向,更别说其他人了。直到大家都眼神迷茫,跟丢了魂儿似的,无问僧才从科学的迷雾中回过神来。他心里琢磨,今天好像有点过头了,但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不会教学生啊。怎么办呢?他瞅了一眼张金枇,见张金枇正假装听得津津有味,顿时计上心来。他一脸狡黠,问张金枇:“我讲了这么久,你录音都按暂停了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正听得入迷呢,压根儿没留意到您已经讲了这么久。”张金枇笑嘻嘻地回答,随即瞅了一眼手机,又连忙补充道,“老师,您刚才已经滔滔不绝地讲了1小时43分钟啦!”
“哎哟喂,我讲了这么久?真是罪过啊罪过,枇杷,我是不是今天有点儿得意忘形了?”无问僧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用一副准备自我批评的口吻问张金枇。
张金枇一脸崇拜地看着无问僧,笑着回答:“老师,您每次一讲到生物医学,那一个小时简直就是小打小闹。这不叫得意忘形,这叫专业范儿!”
无问僧一听这话,心里那个美呀,暗暗夸奖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弟子,关键时刻就是会夸老师。他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不错不错,就你最懂事,最懂我!”说着,他还故意装出闻一闻的样子,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然后又捂住鼻子,逗趣地说,“马屁虽然闻起来挺香,但本质上还是屁嘛,不过你这份心意,我可是收下了!”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又愉快。
得到弟子的认可后,无问僧心里那叫一个美。他脑筋一转,决定还是用些接地气的例子来给这些在他看来略显呆萌、似乎有点儿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学生们开开窍。于是,他开口道:“咱们还是用喝酒这事儿来打个比方吧。有那么一种人,体内既有让脸变红的酶,又有让脸变青的酶,可偏偏喝一口酒就满脸通红。你们知道这种人叫啥不?”
王禹翔立马接话:“酒精过敏!”
“对头!”无问僧点了点头,“我就是这号人。而且啊,我很多东西都过敏。你们来我这院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花儿有啥变化?估摸着你们也没留意。去年我这院子可是种了126种植物,现在呢,就剩下110种了。有16种被我给淘汰了,为啥?因为这16种植物一开花,我这鼻子就不争气,开始流鼻涕了。你们可能没啥感觉,但我这可是立马就有反应。”
“大家得记住啊,过敏应激这玩意儿,跟刺激的量大小没关系,说来就来,是应激反应里最厉害的一种。”说着,他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指着白板纸上的坐标系继续说道:“刚才我说了,鱼的鲜味啊,主要是氨基酸和蛋白质搞出来的。鱼快死的时候,体内的激素啊、氨基酸啊、蛋白质啊都会变,这跟咱们喝酒后的变化差不多,有的人敏感,有的人不敏感,因人而异嘛。”他在白板纸画上坐标,在纵坐标上写上了“酸度”,横坐标上则标上了“鲜度”。
接着,他指着坐标系说:“动物到了拼死一搏的时候,身体里会产生乳酸,这时候氨基酸啊这些物质就消耗得飞快,鲜味物质就合成不出来了。鱼一死,乳酸还会继续发酵堆积,这就是酸度上去、鲜度下来的过程。”
说完,他又指了指赵不琼,解释道:“你们都觉得赵不琼吃鱼挑剔得离谱,其实她说的‘死气’,就是对这个‘酸度’和‘鲜度’特别敏感。就像我对酒精过敏,对很多花粉也过敏一样,本质上没啥区别。”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种敏感啊,跟量的多少关系不大,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感觉出来。所以,不琼啊,你就是那个‘水生动物肌肉烹饪后酸度与鲜度应激敏感者’。这样大家应该能明白了吧?”
无问僧没用那些高深的生物医学术语和分子式来讲解,他提出的酸度和鲜度这两个概念,虽然不一定跟生物医学上的定义一模一样,但大家听着都挺容易懂。他们也终于能理解和接受赵不琼的“死气”观了,不过现在换了个更专业的说法,叫“酸度与鲜度极度敏感者”,再也不是李一杲担心的那种“玄学”了。
在无问僧心里,他们或许只是一群小菜鸟,但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们可都是满腹经纶、聪明绝顶的角色。没多久,他们就领悟到了这个概念的金贵之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后来推迟回家,非要在酒店多赖两天,继续深入探讨的原因。
到了第二天,他们从无问僧那酸度、鲜度的概念里,挖掘出了项目的核心价值和发展策略,还整出了个新名词——“海鲜活性曲线”。说白了,就是用“鲜度”和“酸度”这两个指标,来给海鲜的活性打个分,这样一来,海鲜好不好,就有了个明确的评判标准。
于是,他们又去找无问僧求教。无问僧还是那副慷慨大方的样子,又给他们上了一堂生动的课。只要他们稍微一撩拨,无问僧的“演讲模式”就立马开启,不讲个一两小时,他是绝不会罢休的。好在大家虽然多半听不懂,但等无问僧的“演讲模式”关闭,恢复正常后,他总能想出点办法,让大家明白其中的门道。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大年初十的下午。无问僧又经历了一轮“演讲模式”后,显得有些疲惫和懊恼,说自己不该被这几个学生“忽悠”了,累得够呛。他嘀咕着,还不如去摆弄摆弄假山,继续装点自己的仙境呢。大家一听无问僧这话,就知道是时候撤退了。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他们还是跟无问僧道了别,回到酒店收拾行李,准备各奔东西。
李一杲和赵不琼从无问僧那里得到了一堆宝贵的理论指导,心里那个激动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们恨不得立马飞回家,跟家人商量凑钱启动项目。大年初十晚上,他们在酒店跟师兄弟们简单总结了一下,然后依依不舍地告别。李一杲和赵不琼在酒店住了一晚,大年初十一一大早就退了房,开车直奔深圳而去。
路上,他俩翻出在无问僧那儿录的音频开始快放,可还没听完一小半,就发现已经快到家了。李一杲瞅了赵不琼一眼,打趣道:“咱们是先回咱的小窝,还是先去岳父大人那儿报个到?”赵不琼秒懂李一杲的意思,琢磨了一下,说:“这几天脑子都快转冒烟了,还是先回家补个觉吧,你看你,眼圈都快成熊猫眼了。”
李一杲听了,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赵不琼这是心疼他呢。确实,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合眼,再加上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早就累得不行了。于是,他点了点头,方向盘一打,车子就稳稳地驶向了自家小区。
车子一进小区,李一杲就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停车位。两人下了车,肩并肩走进了电梯。到家后,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奔卧室而去。这一觉,他们睡得那叫一个香,仿佛把这几天的疲惫和紧张都扔到了爪哇国去了。
......
要说这三天里谁收获满满,李一杲和赵不琼这对夫妻当仁不让,紧跟其后的,非陆静莫属了。陆静也在深圳扎根,所以大年十一一早,李一杲送走师弟师妹们后,本想捎上陆静一起回深圳。没想到,陆静却临时变卦,支吾着说:“大师兄,我坐你的车老晕车,还是高铁靠谱些。”李一杲一听,心里直犯嘀咕,毕竟陆静坐他车往返广深那么多次,从没喊过晕,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多亏赵不琼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免得陆静尴尬。赵不琼随即对陆静笑道:“小师妹,我们送你去南站怕是会拖你后腿,不如你先打车过去吧?”陆静连忙点头,匆匆道别,拉着行李箱就离开了惊乎酒店。
看着陆静远去的背影,李一杲一脸茫然地问赵不琼:“咋让小师妹自己去南站了呢?就算她不想跟我们拼车,咱们也该送她一程啊。”
赵不琼笑着摇了摇头,说:“嘿,你还没看出来吗?她不是不想坐咱的车,是想单独去找老师,就是不好意思明说。”
李一杲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他知道陆静是师兄弟七人里唯一没站他队的,心里肯定有自己的小九九。他琢磨了一会儿,一脸狐疑地悄悄问:“夫人,你说小师妹是不是也想自己创业,就是抹不开面子说?”
赵不琼点了点头:“八成是!所以她才想单独去找老师聊聊。”
那么,赵不琼这猜测到底准不准呢?陆静离开惊乎酒店后,拦了辆出租车,可刚开出去百多米,就让司机停车了。她说先不去南站了,司机正想发牢骚,却见陆静已经扫了车上的二维码,把去南站的路费给结了。司机顿时喜笑颜开,连忙下车帮她搬行李箱,点头哈腰地说:“祝您一路顺风!”
try{ggauto();} catch(ex){}
陆静拖着行李箱没走几步,就到了翰杏园那熟悉的巷子口。她走到大门口,伸手拽起那对门环,往那虎脸形的环座上一拍,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没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个光头来,正是无问僧。他一见是陆静,脸上写满了惊讶:“哎呀,这不是静静嘛,快进来快进来。”边说着边挪开身子让路,又问道:“你们不是都回深圳了吗?”
陆静迈进翰杏园,站到了踏水桥边,看周边风景,四周是随风轻摆的风车草,溪水潺潺,一片宁静祥和,让她心里也感觉放松了许多。等无问僧关上门后,她就跟着老师走到了听雨谷旁。无问僧拉过一张凳子让陆静坐下,脸上挂着一丝狡黠的笑,眼神四处溜达,好像在心里偷偷琢磨着她的来意。
“老师,”陆静轻叹一声,双手搓了搓脸颊,扶了扶眼镜,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坚定,“我想创业。”她声音虽轻,却透着股决绝劲儿,这可是她琢磨了一晚上的决定,生怕被无问僧数落,干脆一咬牙就说了出来。
“哦?”无问僧眉毛一挑,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你也想创业?你这条件,光靠收租就能过得滋润的,还折腾啥创业啊?”他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往前一倾,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陆静,看样子对她的创业想法还挺上心。
“嘿,一个月下来,你那小金库能进账多少啊?”他满脸好奇地打听道。忽然间,他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没等陆静开口,便笑得前仰后合,赞不绝口,“啊哈,我明白了,静静,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原来你是打的收租创业的小算盘!这主意真绝了,新颖得很,我全力挺你。说不定你还能整出一支收租婆的创业天团,那场面,想一想就热闹非凡,太炫了!”
陆静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原以为无问僧那好奇的眼神是要问她创业的具体计划,哪知老师却曲解了她的意思。笑了一会儿,陆静觉得气氛似乎有点不对,连忙收起笑容,板着脸佯装生气地说:“老师,您可不能调侃我啊!明知道我很笨,脑瓜子不灵光。”
无问僧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这小脑瓜确实不太灵光,不过嘛,这包租婆的创业路子,倒是挺适合你的。笨人有笨福,这主意太棒了!快说快说,你现在一个月到底能捞多少租金?这秘密,你得透露点,我才能给你出出主意不是?”
“扣完税,勉强二十万吧!”她有些不悦地答道,“疫情之后,租金跌得那叫一个惨,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哎哟喂,二十万?”无问僧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差点没凸出来,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精打细算,“一个月二十万,一年十二个月,那就是二百四十万大洋啊。要是每年租金还能涨个10%,那第二年就是二十二万,第三年二十四万二,第五年……不对不对,我算岔了,是二十六万六千二。啧啧啧,这可都是纯收入的增长啊!不行不行,我得算算这纯利润的增长率……”
陆静看着无问僧那守财奴的模样,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嚷道:“老师!别算了!现在租金能收上来就阿弥陀佛了,还逐年递增?能保证不降就不错了!”
无问僧一听,哎哟了一声,满脸的不甘心,指着陆静数落道:“你你你,你这个小败家子!你怎么跟房客签的合同?竟然不每年涨点!天啊,这也太败家了!我这十几年怎么教你的?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我哭啊,我得找个豆腐撞死去!这损失可大了去了!不行不行,我得算算,你这个小败家子,到底败了多少家底!”无问僧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嘀嘀咕咕地算起账来,越算越心酸,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眼看就要泪流满面了。
“好了好了,老师,别算了,我不生气了,您也别演了!”陆静见状,哭笑不得地说道。
无问僧一听陆静这话,顿时也哭丧着脸,瞪着眼,一脸怒容地嚷道:“什么?你说我演?我多真诚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演?就算我演,你也不能说我演!这……这……气死我了,我什么时候演过?翔子哥都说我演技一流,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能看出我演技的破绽,我这千古第一演帝的名声往哪儿搁?”
陆静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她指着无问僧笑道:“老师,您别演了,您本来就是演帝,哪还需要演啊?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是不是不支持我创业?那您也得先听听我的想法啊。等我说完,您再批评反对也不迟嘛,您说呢?”
“咦?这话好像挺在理啊!”无问僧收起怒容,一脸淡定地说道,“那好吧,静静啊,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要是能让天才和笨蛋都能满意的项目,我倒要听听看。”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棉签,轻轻地捅进耳朵里掏了掏,似乎不这样就听不清似的。
陆静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老师之前讲的那个开书店的故事,我觉得挺合我胃口的。其实我现在也不是想开店赚钱,就是想有个寄托,也能把自己过去的积累回馈给社会。那个书店老人的晚年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不过我想开的是玩具店,不是小孩子玩的那种,是青少年游戏的手办。”说着,陆静拿出手机,翻出照片一边指给无问僧看一边解释:“老师还记得我以前做过很久的游戏代练吗?我手里攒了不少授权合同,这也是您教我的。要是不用,那就都浪费了,有些续约还得花钱呢。所以,我打算把这些合同都用在店里,然后搞个用游戏来启发青少年的项目。不过,我没那么大能耐,就想着守个小门店,权当是退休养老了……”
陆静说完,见无问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顾着掏耳朵,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老师,您倒是说说看啊,我这想法行不行呢?”
无问僧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静静啊,要开家门店,光想着造福社会,不计回报,那可是难以为继的。就连佛祖都得收点香火钱呢,何况你这小小的包租婆。你是不是想把那些房子都换成一个门店啊?”
陆静惊讶地道:“对啊对啊,老师你猜得真准。我黄金大厦那有个铺子,旁边几个店铺老板因为租金大跌,都想出手。我的房子位置好,置换起来容易。这样我就能换个大店,自己租给自己,开个店,玩玩游戏,跟玩家们聊聊心得,再卖点手办补贴日常。这不是挺好的嘛?基本没压力,开销也不大。而且啊,老师,我跟你说,其实很多游戏都挺有教育意义的,就是很多青少年只知道打怪升级,不懂得欣赏游戏里的文化底蕴。”
无问僧一脸惊奇地看着陆静,盯了好一会儿,好像刚认识她一样,“咦,静静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有深度了?竟然能想到挖掘游戏里的文化?不错不错,方向是对的,但这策略嘛,哈哈,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说着,无问僧竟大笑起来。
陆静疑惑地看着无问僧,感觉他这次的大笑不像是装的,心里越发纳闷。她想,自己的创业计划有什么好笑的呢?论投资、论开销,还有老师平时给大师兄灌输的那些理念,不都是符合老师要求的价值观吗?越想越不明白,心里越糊涂,干脆也不想了,不理无问僧,站起来打算回家。
无问僧一看陆静要走,连忙止住大笑,掏出纸巾慢慢擦去眼角的泪花。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无比,深沉地看了陆静一眼。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连风都似乎静止了。陆静吓了一跳,她最怕的不是无问僧批评她或者笑话她,而是这种无法言喻的肃杀气场。她吓得又坐了下来,不敢再有走的念头。
无问僧站起身,缓缓走出听雨谷,踱步到踏水桥边。他低头看向桥下,几只黄耳龟正探头探脑地看着,样子颇为逗人。无问僧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对着这几只小家伙说道:“龟龟大老爷啊,你们寿命长,不吃不喝好久都能活得挺好,可就是身子骨太重了。唉,你们知道吗,重资产可是很难迭代传承的。为啥不学学锦鲤呢?它们都是轻资产,看看,锦鲤都已经有好多小宝宝了。”
黄耳龟们似乎并不买无问僧的账,纷纷收回目光,低头咕咚一声,猛地扎进水里,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无问僧见状,顿时有些不悦,哼了一声道:“这群黄耳龟,真是不识好歹。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们炖了吃!”
黄耳龟们自然听不懂无问僧的话,更不会听从他的建议。但陆静听到这番话,心中却泛起了波澜。她知道无问僧这话并不是真的说给黄耳龟听的,而是话里有话,似乎无问僧是在暗示她,自己哪怕开一个店也是重资产。然而,她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的创业怎么就成了重资产。明明店铺开销不大,请两个店员就够了,一个月万元左右;店租没有,水电费也就两三千,两万元足够开销。而售卖手办,怎么都能轻易达到收支平衡,甚至略微盈利也不难。怎么就被无问僧说成是重资产了呢?
陆静琢磨了一会儿,知道自己是想不明白的,何况她本就讨厌自己琢磨事情。于是,她干脆直接问道:“老师,我很笨的,你说的什么轻资产、重资产,我都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说着,她一脸诚恳地望着无问僧。
无问僧再次回到听雨谷,找了个地方坐下,双眼微眯,凝视着谷中的假山,水珠从上面滴滴答答落下,如同细雨绵绵。他静静地欣赏着这模拟的雨景,良久,才缓缓开口问道:“静静啊,你觉得一呆哥的那个项目,是轻资产还是重资产呢?给你十分钟,好好想想再告诉我。”
陆静没想到无问僧会突然问起李一杲的项目,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前天上午。那时,她正应老师之邀,在无问斋调整翰杏园的音乐播放设置。正当她忙碌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更新提示,她随手点击确认,不料音乐播放器开始自动更新,她只能耐心等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更新完毕后,她又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庞大的音乐库中找到《何茫然》,重新设定好播放列表,单曲循环播放《何茫然》。当她匆匆回到思故壁下的座位时,李一杲的讲解已经结束。她还偷偷用手机问了张金枇,老师跟大师兄到底讲了什么,张金枇回复说:“老师说李一杲的项目是重资产。”
她本想直接说“大师兄的项目是重资产”,但听到无问僧说要给她十分钟思考,陆静忍住了。十分钟,对于她这种急性子来说,简直是漫长的煎熬。她平时遇到问题,一分钟想不出答案就会急着询问,哪会等上十分钟?她明白无问僧这么做,定有深意,于是按下心中的急躁,开始仔细回想这几天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意识到张金枇最近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变得异常主动,处处协调安排,而且说的话似乎都在引导大师兄和其他师兄师姐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更让她惊讶的是,明明自己比大师姐更早认识老师,但大师姐似乎掌握的信息比自己多得多。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对,大师姐最近的言行举止,似乎都是精心策划的,无论是引导大师兄确定方向,还是让其他师兄师姐参与进来,看似巧合,实则太过完美无瑕!”
接着,她又回想起春节前大师姐提议大家一起去旅游的事情。当时,他们五个师兄弟姐妹不约而同地安排了全家出游,虽然去的地方各不相同,但奇怪的是,无论哪家,前往贵州镇远古城的交通都异常便利,只需换乘一趟火车即可到达。更让她惊讶的是,当赵不琼提议在镇远古城集合时,五个家庭的旅游行程都恰好接近尾声,正打算回家。这样一来,他们师兄弟五人便有了空闲时间,得以一同前往镇远古城。
还有,大家到达镇远古城的那天晚上,无问僧两口子就在镇远古城看烟花!
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毫无破绽,大师姐无疑是其中的关键人物。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当时四师姐还提过,大师兄的项目沟通也是大师姐在背后与四师姐协调的。难道说,大师姐是老师特意安排的人?”这一念头让她的思绪豁然开朗,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能一口气沉思上十分钟,对陆静而言,那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可这回,她的心思就像被旧日时光绑了票,直到无问僧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她才恍如从回忆的泥潭里拔出了腿。陆静调皮地朝无问僧眨眨眼,梳理了下纷乱的思绪,慢悠悠地说:“大师兄那摊子事儿,设备成堆,还有专门的冷链车跑前跑后,那可是实打实的重资产。再看看我这小打小闹,几乎零开销,连手办都是直接找人授权代工,当然是轻资产啊。”
无问僧又问道:“你可知道,为啥命运选中李一杲?”
无问僧这句“命运选中”让陆静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比他说“我为啥选中”还让人震惊,言下之意,李一杲不光创业路子对,还成了大趋势的宠儿!
“老师,您的意思是,只有大师兄能创业成功?”陆静一脸难以置信地问。
无问僧和颜悦色,耐心地给陆静剖析了一番,总算让她明白了老师的思路,以及为何会有此结论。
无问僧给陆静举了个例子,以前写小说,那都是文学功底好的人的事儿。要是个理工科的去写,技术故事写得津津有味,文学性可就惨不忍睹了,没文学性的作品,那可真上不了台面。解决办法也简单,找个文学好的搭档,理工科写故事框架,文科生润色文笔,这样合作,作品怎么也不会太差。
可问题来了,搭档可不是白干的,得给钱啊!以前这是个难题,现在可不一样了,理工科作家可以用AI工具分析自己的作品,哪里写得不对,哪里文辞有问题,AI分析得头头是道,照着改就是了,再怎么着,也比自己瞎摸索强。
同理,一个文字功底好的文科生,要写科技工业小说行不行?四十年前,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以前的文学作品多是围绕“人性”、“社会”转,狗血剧情满天飞。但现在,不少文科生的作品里,科学、军事、工业、医学知识丰富得很,这都是互联网大发展的功劳。作家们随手一搜,就能找到各种专业领域的资料和知识,哪怕理工科一窍不通,也能把专业知识写得有模有样,剩下的就是怎么编出精彩故事了。
无问僧觉得,创业也是这个理儿。
那么,啥是创业的命运之子呢?就是能紧跟时代步伐,把各种工具玩得溜溜的,还能深度融入创业的创业者!李一杲的创业,就是把硬件、软件、线上线下都玩得炉火纯青,甚至用AI工具助力创业,都有自己的一套成熟方案和技术储备。可以说,跟李一杲类似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都是当代创业的“命运之子”。只不过,最后各有各的造化,胜负难料,各有各的未来。但毫无疑问,这样的人创业,才有真正的未来空间!
听完无问僧那番长篇大论,陆静算是恍然大悟,又追问了一句:“非得是大师兄才行吗?”
无问僧答道:“不一定非得是大师兄,但得有大师兄那两把刷子。”
陆静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无问僧这话里的分量。大师兄可不是个虚名,那是实力的象征,能让师弟师妹死心塌地跟着干,那协同、协调能力肯定杠杠的。自己呢,除了发脾气、撂挑子、赌气这些“拿手好戏”,别的还真拿不出手。不过说来也怪,自己再怎么胡闹,大师兄也从不恼火。这么一看,大师兄确实比自己更适合创业这条路。
别看陆静一开始铁了心,跑来找无问僧说要创业,但其实她跟李一杲可不一样,没那么大的决心和毅力。说不定今天从无问僧这儿得了支持,真去开店创业了,没几天就扔下摊子不干了。其实她就是闲得慌,总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现在听无问僧这么一说,她心里老明白了,知道无问僧不光是在反对她创业,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安排她做,这才是她最上心的!她可不想真的变成社会上那种无所事事的包租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