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广袤,不见边际。
陈渊的意识游荡于这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世界中,每一次回眸,都仿佛能窥见一片山川诞生,一处城池毁灭。
起落之间,尽显兴衰。
瞬息之间,陈渊就大致猜测出来。
“黄天之道,大概率与兴衰、起落有关,甚至本身就诞生于兴亡之中,却不知是出于哪位洞虚仙,或者更高层次的人物。”
所谓无主,亦代表着没有根源与依凭。
“原本承载黄天之道的界域、洞天,兴许是衰亡湮灭了,才令这条天道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脱离出来,才有了与苍天的碰撞。”
他自那黄日化月,落于面前,一眼观之,就生神游之感,于是顺势而为,元神出窍,入得此间。
不过,他在此处游荡来去,大部分却是空荡无物,只有这些兴衰起落的虚幻之景。
感应片刻,他凝神于远处,迈步前行,但天地空旷,仿佛没有尽头,亦无其他。
但走着走着,陈渊忽然感到,那玄身本体中的光阴镜猛然震颤,旋即原本空空荡荡的前方,忽然之间光影流转,变幻莫测,就像是无数走马灯在同时转动!
随着一阵华光闪烁,陈渊的面前就多了座城池!
这座城高松巍峨,宛如高山,城墙上的每一块石砖里,都蕴含着某种神通术法的影子,一眼看去,以陈渊的元神沉淀,居然都生出神晕目眩之感!
但陈渊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将心底之前就隐隐存在的某个潜在想法拉出,生出了个念想。
“时光循环之道,涉及到的力量可不就是时光之力?而且是最为浓烈、直接和强横的时光之力!而我这伴生异宝光阴镜,其威能同样是基于时光之力。镜子自从我第一次合道不成,肉身元神化作灰灰后,受损甚重,再加上承载着我的魂魄根本,哪怕这几十年来不断修补,依旧收效甚微,但……”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
“那苍天之道中,必然是蕴含着浓烈的时光本源的,如果能摄取一部分过来,莫说是修好光阴镜,就算是让这件本命至宝更进一步、蜕变升级,都说不定绰绰有余了!”
越想,他越发意识到苍天对自己的重要性,但紧接着新的问题来了。
“先前我虽也与神藏、勾陈的天道有过接触,但小界天道与苍天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苍天与我还有敌意,如何摄取天道之力,已然是个问题,何不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用黄天之道掩饰一番?”
一念至此,陈渊也不再啰嗦,元神向前迈步,神念凝聚一道,直往那黄城蔓延过去!
不过,随即就有一股苍茫、浩大、汹涌澎湃的压迫感降临!
天道之力!
而且是摄取了诸多修饰,直达根本的天道之力!
这让陈渊瞬间就意识到了,面前的这座高大城池,很有可能就是黄天之道具现化的本体,代表着天道本源、天道本身!
而且,似乎是这种最为纯粹而直接的接触,引起了陈渊本身的目中变化,他尚未回过神来,便察觉到仙籍震颤,跟着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元神内有一丝扭曲而又诡异的气息从他的体内蔓延出来,朝周围蔓延。
陈渊心中一凛,立刻就认出了其中来历!
“这等扭曲变化之态,与我在末法之世飞升合道时,面对扭曲黑洞何等相似!我果然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暗算了,又或者是当初无奈之下,修行了魔功,以至于这一身修为修到高处,指向的居然是如此扭曲之处!若是与之合道,还不知要拖累我多少!为今之计……”
动念间镇住了散溢的扭曲气息,陈渊的表情严肃起来。
“要尽快找到修行之法,凝结属于自己的仙人之道,凝结道月!这样一来,就能脱离扭曲黑洞的制约,即便离开了苍天所属之地,依旧无需担心会被迫合道。”
他抬起手,印上了面前黄城那高耸的大门!
大门震颤,却未打开。
不过,滚滚片段却有如浪潮洪流一般蜂拥而至!
那苍茫厚重的历史气息,仿佛让他瞬间承受千秋变化!
黄天之道,百兴千迭!
取而代之!
陈渊瞬间便生明悟。
“原来黄天之道的根本,不在兴衰之上,而是迭代、取代!是以自身之道,取代衰亡之道!难怪会盯上苍天!只是如此一来……”
感受着那滚滚大道之中所蕴含的深意,陈渊念有所动。
“这黄天之道便也不似我之所想的那般堂皇正气了。”
念头在他心中千百转动,光阴镜的投影浮现在身后,恍惚间就有某种感悟在心底升起,元神周围渐显格格不入,一个小乾坤的雏形若隐若现。
小乾坤聚于一处,便能衍生出仙道的大神通!
而他元神中的诸多道法、神通,更是在这股洪流的冲击下,在他的身后慢慢聚集,隐隐勾勒出一道模糊身影。
法相!
代表着仙道第一境,融道境修行圆满的标志!
但陈渊并未把心思全放在推演大神通和法相上,而是借助镜光涌动,察觉到了那城池中央,一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塔上,缠绕着的一道又一道的锁链!
锁链乃是苍青之色,表面有无数细小篆字流动,一如无数细小的蚊虫。
遥遥感应,陈渊就捕捉到了与光阴镜同源的气息。
“苍天之道的部分本源!”
他立刻记起前后几人之言。
“不错,要封禁一方天道,单纯靠着神通、法宝恐怕也不够,还是得此界天道亲自出手!这敢情好,都省去了我去寻其他法门,只要抵达这黄天之道的中央,自然也就能取得苍天本源,修补光阴镜,甚至……彻底构建我的法相!”
嗡!
念头落下,陈渊身后那模糊的身影就要凝结,隐隐能窥见一道扭曲身影,祂伸出八只手,同时按在黄城大门之上!
轰隆!
大门震颤,但并未打开。
三道封禁之符,出现在上面。
三清道令!
天宫封印!
冥府禁符!
蒙蒙黄光,照映了一片山林。
陈渊的玄身为黄光笼罩,凌空盘坐,神色无喜无悲。
边上,近乎获得了身体的褚燕,坐于一侧,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渊身上变化,眼里满是好奇。
边上,向道人拍着肚子,笑道:“黄天之前众生平等,这黄天之道既是无主之物,自是无人能够操纵,人人来此,皆可参悟,待得这位陈王道友参悟完毕,你也可以上前一试。”
说着,他又感慨道:“黄天之道博大精深,吾等天资一般者也能从中获得感悟,领悟一二黄天之法,衍生出大神通,威力远胜于过往所学。”
褚燕却在旁听得侧目,自来能成仙者,无不是天资高绝之辈,毕竟几百年下来也未必能有几人成就,就这还天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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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仙人淡淡开口,为褚燕解惑:“黄天乃天道,对一般的仙人来说,也是高高在上的,想要窥见其玄,闭关一两年都未必能成,吾等能有所领悟,也是坐观黄天几年才有所得,但而今黄天的一部分被封禁,其内更有灵仙界天庭和地府的禁制,想要有所领悟,更是千难万难。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说到这,他忽然转身,冲着盘膝调养的张燕道:“张公,天道欲与陈王难,他所在之处,再是隐蔽也是凶险,你让他在此参悟黄天之法,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困坐多年而无果,而这内景山多年平静,必被打破!”
张燕一笑,道:“贫道就等着他来,内景虚实不定,看似实山,又如海市蜃楼,其实是吾兄弟心相之景也,若在其他地方,以贫道如今残留的道行,应对起来或许困难,可在此处,贫道的手段却有诸多可以施展之处。”
向道人也道:“罗兄,张公心里自有计较,况且天道虽是强横,为了维持灵仙界的循环之景,可以不择手段,但陈王剑斩董卓,动荡长河,让许多被苍天迷惑之人清醒过来,即使碍于苍天权柄,不得不虚与委蛇,可到底也知道打压陈王,乃是断绝脱困可能,不会将事情做绝,也不会那般急切……”
叮叮叮——
他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连串的敲打声,伴随着一句“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传来,这三百里内景山的山川动荡起来!
“刚提到,便有人出手。”张燕眯起眼睛,凝神感悟,“贫道倒是好奇,是哪家仙人会这般响应天道之意。”
山外,层层光影中,立着一尊顶天立地的老翁虚影,口中吟着“愚公移山”一手捏住高山,一手拉住长河!
后方,一名蓑衣老者坐于长舟之上,那长舟则飞于天际。
下面站着一名锦衣公子,手拿折扇,笑着道:“崔翁,你以本命法相施展的这一手‘搬山大神通’,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连心相之景所化之高山,居然都能撼动、挪移!这无异于直接挪动他人的意志,若是作用的好了,轻而易举就能改易天下人心啊!”
那蓑衣老者闻言,摇头道:“撼山易,撼人心难啊!此山再是玄妙,也是出于一人之道心,只抓一人心虽然也勉强,但老夫也不是要让此人归心,而是要损毁挪动,自是无需有什么细微操作。可若是天下人心,变化不定,我这大神通抓住一时,只要人心变化,就是一场空。”
锦衣公子轻摇手中扇,点头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不远处,却有一名红衣女子,个头不高,模样看着也不大,扎着两个小辫子,远远地看着二人,忽问:“姚琴公子,伱为何只是看着,却不出手?此山虽有重重禁制,但听说你与这位崔翁一样,也是融道巅峰,一同出手,还不是顷刻可破?”
锦衣公子回头笑道:“寽仙子,你与崔翁都是自画海界而出,因而所有不知,我锦绣界中的一位前辈此时也在山中,我得留些余力,用来应付此人,除此之外,那张角虽是元气大伤,但这里毕竟是他的根基,再加上深浅不知的陈王,所以我才劝你先留手,又将那件法宝与你,以待局面变化。”
寽仙子眯起眼,道:“原来如此,但不是说这山中还有几仙吗?不知后续支援何时可到?总觉得姚琴公子知道许多。”
“我擅占卜嘛,”锦衣公子姚琴,笑道:“那些仙人之所以窝在这里,就是不想牵扯凡尘,乱了天道命数,如今天道要讨伐陈王,他们又怎么会插手?真正有可能出手的,终究只是少数。”
“这就好。”寽仙子便道:“可只是这么看着,也着实让人心中不安。我们画海界已有五百年无法飞升,此次灵仙上界接引吾等上来,就是要对付陈王,得立下功德,才有机会留下,我可不想回去那个牢笼。”
一个声音自山中传出。
“那你又如何能知,此界不是牢笼呢?”
张燕坐着一头灵鹤,从山中飞出,手上印诀一捏,整座山轰然一震,那拿山捏河的老翁手上一下拿空,反而被三百里内景山压住!
轰隆!
虚影破碎!
“你这一身气息虚而不定,与此山相连,应该就是那张角吧!你上钩了!”蓑衣老者眉头一皱,大袖抛飞,就有一根钓鱼竿飞出,那鱼钩一转,一下子钩住了空处,然后被他一拉!
张燕一怔,随即发现自己与周遭的山水都化作一幅画,与内景山之间的联系居然被生生割裂,随后被那鱼钩拉扯着,要跌入老者的袖中!
“好一个虚实转化的袖中大神通!”张燕叹息一声,若是未被五马分尸之前,他自然有办法对付,但现在……
“道友莫慌,吾等来助你!”
关键时刻,向道人、罗仙人,还有一名女仙自山中飞出,一同出手!
“不可!”张燕一看,立刻摇头,“几位道友,贫道不是说至少要留守一人吗?”
“寽仙子,就是此时!”
下方,锦衣公子见状一笑,将那手中扇子一挥!
呼呼呼——
当即就有地火风水聚集,化作狂风,笼罩几名内景山仙人!
他身后的寽仙子则一扬手,扔出了一顶帽子,一下子遮天蔽地,带着层层叠叠因果丝线,便盖住了一众仙人!
“高帽一戴,因果人情债!困!”锦衣公子说着,一步腾空,竟不管战场,而是直往山中去!
“姚琴公子,你要去何处?”寽仙子一见,登时吃惊。
“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两位拖住这几个,待本公子断了此山根基,这群仙人哪里还有办法抵挡?”姚琴哈哈一笑,已入山中。
“地方这么多仙人,难道只让我与崔翁顶住?”寽仙子急着说着,她因施展法宝捆住真仙,牵扯了精力、法力,一时无法分身,话音刚落,那帽子震颤,便逼着她收回目光,只能暗暗焦急。
山中。
“苍天之所以这般急切,无非是受到了威胁,此山之中可也藏着一方天道!我若得之,哪里去不得?又哪里稀罕一个灵仙界!”
姚琴心中想着,手上多了一件司南,那指针滴溜溜的一转,指向一处。
他顿时大喜:“我那一卦,果然未错!”
顺着方向疾行,几步之后,姚琴就感觉到了蒙蒙黄光,沐浴之后,有重压临身之感,但他不惊反喜:“这等重压,当是那黄天之道!”
挥手斩断沿途林木,立刻见得了凌空而坐的陈渊。
一见陈渊面貌,姚琴哈哈大笑:“我道陈王为何不出,原来竟不自量力,在这里参悟天道!没个几年,你如何能醒来?如此一来,为你准备的后手也省下了,待我擒了你,收了黄天,可谓大获全胜!”说话间,他手上已多了一件玉瓶,倒转瓶口,便冲前一指。
咔!
一只手,忽然捏在了他的脖子上。
人在外面,今天就这一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