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门口，三十六岁的李向前从汽车副驾驶上下来，使劲的跺了跺脚，笑着问：
“怎么了？都围在这里干嘛？迎接我吗？我可受不起啊！”
“谁迎接你了？”看门的大爷笑骂道：
“还不是你给搞的年节福利不到位，这大家就找外面买肉了，看这小伙子的肉多好，一块钱一公斤，还不要肉票。”
“这么好？”李向前走到马车跟前，脱去手套，扒拉了一下那剩下的羊脖子说道：
“还行，是新鲜羊膘羊，一块钱一公斤？值。”
“可惜就两只，这就卖完了。”有个想有羊腿的，最后没拿到，插了一句。
“这小伙子能搞到不少的羊，这不就找你李股长了，看你收不收了。”老爷子不等李龙说话，就把他的来意给说出来了。
李龙也有些意外，这老爷子有点过于热情了，但这时候他知道得自己出面了，便笑着说道：
“李股长你好，我是红旗公社新湖大队四小队的，我在山里有几个朋友，这羊就是他们带给我的，我的确是能从他们那里拿到不少羊。他们那里的羊的确是草膘羊。”
这年头能圈着用饲料养羊的也不多。
“能拿多少？”李向前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李龙看那牌子，黄金叶。
李向前抽出一根烟递给看门老爷子，老爷子摆手：
“我这里有小伙子给的大前门。”
“我说呢，你怎么尽帮人说好话。”李向前笑了笑，给自己点上烟，吐出一个烟圈，问李龙：
“少于十只我是不收的。”
“那……没问题。”李龙想想，无论是哈里木还是玉山江的羊群都挺大，上百只羊了，宰个十只的确是没问题的。
“如果都是这样的羊的品质，那我要了。”李向前指了指马车上的羊脖子说，“当然，批发收购价就不是一块钱了，那样我得赔。”
“这个我知道。”
“那行，等你把羊拉来再找我吧。”李向前又狠狠抽了一口烟，笑着对看门老大爷说：
“二叔，你可是给我出了個难题啊！”
“那你咋不说我帮你解决了难题呢？就嘴硬了！”看门老大爷笑骂了一句，“快去干活吧！”
说着对其他人也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没肉了，这狍子你们也解不了，等下批吧。”
人慢慢散去，那老大爷对李龙说：
“小伙子，现在事就是这么个事，看到了吧，收是肯定收的，就看你能搞到多少羊了。”
“老爷子，谢谢伱了！”李龙真诚的说。要没老爷子那几句话，他还真不一定能把这事敲定到现在这份上。
“行了行了，我去还秤了，你也赶紧回吧，新湖大队离这里也不近。”老爷子摆摆手，弯腰拿起秤往门市部走去。
李龙解开马缰绳，牵着往回走去。
现在热血退去，李龙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其实有点冲动了。
供销社这个采购股长说了要收羊，但真要把羊拉来，李龙并不确定他会不会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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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也没和哈里木和玉山江商量，那边会不会去宰羊也不知道，而且收羊的钱还得自己先垫上。
一只羊按十五公斤算，李龙从哈里木他们那里收，怎么算价？李龙还没问过以前他们的羊卖着是什么价。
李向前股长说了要收，肯定不会按一块钱，是九毛，还是八毛？如果是七毛的话那李龙也不打算卖了，他还不如拉到石城和鱼一起零卖算了。
想着就牵着马车来到了城北，正好看到有个老人家在倒垃圾。
“哟？小伙子，你是不是上一次卖鱼的？”那老人家这么一嗓子，把李龙从思索中给喊的醒过神来，他一看，竟然是那大院子里的，第一次过来卖鱼最后把他鱼包圆的那位老人家。
“老爷子你好啊，这么大冷的天，咋不让你家里人出来倒垃圾？”
“家里人？呵呵，家里人不在这里，这大院子里就我一个。”老爷子指了指自己的那栋高门大户旧宅子。
“一个人啊？那可不怎么方便。”李龙说道，“那老爷子还是赶紧进屋吧，这外面太冷了。”
“不差这一会儿，”老爷子看着精神还不错，指了指李龙马车问：“这换装备了？赶车卖鱼了？”
“今天没卖鱼，从山里回来，拉了个狍子，还有两只羊，不过羊让人买光了。”
“咂咂，”老爷子笑了，“这年头你这生意不错啊，那……那不是个羊脖子嘛，卖给我？我就好这一口。”
“那老爷子你拿着吃吧。”李龙觉得老头挺可怜的，家人不在身边，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挺凄凉。
“也不亏你，两块钱。”老爷子从兜里摸出一张票子来，“吃不了几次了。”
“啥意思？”李龙听着有些意外，“老爷子你身体……”
“想岔了吧。”老人家笑着去拿羊脖子，“我大儿子在沪上，平反了，现在在报社当副主编，分房子了，让我过去，我就是舍不得这屋子，但想想呆在这里孤家寡人一个，还不如过去那边。”
“那你这屋子？”李龙指了指那大屋说，“这屋子卖了？”
“想卖，还没找到主儿。”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年头一下子能拿出几百块来买房子的人不多。再过几天还卖不掉，那我就卖给街道了。”
“几百块？”李龙愣了一下，这么便宜？
“咋？你有钱？”看李龙这表情，老爷子笑了，“你能掏五百块钱，我就卖给你了，总比三百块卖给街道强。”
“要说五百块，我还真有。”李龙说道，“但你老人家不是开玩笑吧？”
“开啥玩笑？我这么大岁数了，能和你开玩笑？”老爷子瞪了瞪眼睛，“来来来，把马车牵进来，我带你看看我这屋子。”
李龙本身就是这么一说，他还真没想过在县里买房子。
但话赶话赶到这里，他还真有些好奇了。先前进院子一回，只是大概的看了看，现在老爷子领着，李龙打算好好看看这有气势的老房子。
说不定真喜欢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