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币无疑是丧权辱国的,自古华夏王朝更迭,也就大宋干过这么没出息的事了。
后来的辫子朝,入侵华夏后好的不学,割地赔款这一套倒是青出于蓝,也算帮大宋长脸了。
后世很多人说,我们那帅气迷人的老祖宗缺的只是一张世界地图,这话没错。
但你给大宋官家一张世界地图,他们能干啥?他们是个啥?
华夏都没能统一,别聊那么遥远的话题,超纲了。
岁币不能不给,赵煦很不甘心。
刚接手偌大的帝国,他渐渐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可是北方的辽国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的权力还不够大,他仍被北方的辽国死死地压制着。
辽国索要岁币,是皇城司从北方传来的情报。
皇城司的消息传递渠道比较特殊,比正常的军报更快。
赵煦盘算着国库的盈余,不由心中气短。
有一种被高中生堵在巷子里抢了零花钱的愤慨和无奈。
“年复一年!年复一年!每年都交岁赐,我大宋还要交多少年!”赵煦愤怒咬牙。
赵孝骞站在赵煦面前没吱声,这是军国大事,身为宗亲应该避嫌。
赵煦却不肯放过他,从感情上来说,赵孝骞是堂弟,他比那些朝臣更值得信任。
“子安,你说说,我大宋可有办法,让辽国免了咱们的岁赐。”
赵孝骞垂头道:“官家,臣是宗亲,不敢妄议国政。”
“你我兄弟闲聊,不算僭越。”赵煦不在乎地挥手。
赵孝骞几番犹豫,想到未来三十年后,华夏史上最耻辱的靖康之耻就要发生,从皇帝到宫室宗亲数千人,都被金国俘虏,其中便包括自己这个楚王世子。
刚穿越过来时,赵孝骞的想法很简单,大不了事发前带上老婆孩子远遁,从此隐姓埋名。
毕竟独自一人改变历史轨迹,实在太辛苦了,赵孝骞下意识便想逃避。
可是,如果有机会能改变历史,为什么不试试?何必非要落得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的下场?住在汴京成吃香喝辣不更惬意吗?
现在赵煦当面垂问国事,算不算一次机会?
赵孝骞咬了咬牙,那么,就试试吧。
不听也无妨,就当给狗念经了。
赵孝骞沉默许久,缓缓道:“官家若许臣大胆,臣便妄议几句,对错与否,望官家勿罪。”
赵煦点头:“大宋无言者论罪的规矩,你但说无妨。”
“官家,欲免岁赐,不能指望辽国发慈悲,而要靠咱们大宋自身的实力,咱们实力强大了,辽国还敢要岁赐吗?臣的这个想法,不知官家认同否?”
赵煦不假思索点头:“此为正理,朕深以为然,子安继续说。”
赵孝骞松了口气。
就怕他与赵煦的三观不合,若赵煦回答说朕就是喜欢跪着,朕只想让辽国给朕打个折,接下来就真没啥好聊的了。
“所谓‘实力’,无非‘富强’二字,国富,军强,如今大宋虽国库不足,但勉强能支应一场大战,唯独‘军强’二字,臣昧死言,远逊辽国多矣,官家认同否?”
赵煦笑了:“子安说话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说一句便问朕是否认同,朕是在问计于臣,也就是君臣奏对,子安大胆畅言便是。”
赵孝骞却严肃地摇头:“不,臣所说的话,是一步步来的,臣需要知道,官家与臣的想法是否契合,以及契合到哪一步。”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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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