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王府用膳进食都有规矩,身为临王世子的林江年,待遇自然也与众不同。
王府内的厨子都是从天下各处请来的名厨,厨艺自然没的说,不仅如此,王府内每日山珍海味,花样不断。
但吃多了,也就那样!
对林江年而言,并没有太大吸引力。
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饭香气息弥漫。林江年看了看饭菜,又抬眸看了一眼桌旁。
纸鸢静静立于一旁,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
“过来坐!”
林江年冲着她招招手。
纸鸢抬眸,又低下:“奴婢不能。”
府上的丫鬟,自然不能僭越与主子同坐而食。
纸鸢在临王府内虽说地位极高,但并忘记自己的身份。
“本世子说你能你就能,哪有那么多破规矩!”
林江年可没管那么多,摆手:“过来坐!”
纸鸢抬眸看了林江年一眼,还是没动。
“怎么?要本世子亲自请你吗?”
见状,林江年作势要起身请她。
纸鸢眼眸微跳,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沉默了一会,这才有些不自然的靠近。
又犹豫沉默了片刻,方才在一旁桌前坐下。
动作很轻,姿态优雅,端正笔直的坐着,一动不动。
……像是极为不情愿那般。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放松点,不必紧张。”
林江年又瞥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开口。
房间内的其他下人已被他遣散下去。眼下房间里,只剩下林江年和纸鸢。
纸鸢神色依旧如常,瞧不出半分情绪来。
紧张?
波澜不惊的神色,略低垂眼眸,似有些疑惑涌现。
……殿下想做什么?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林江年又看了她一眼“吃点?”
纸鸢没动。
“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林江年最后瞥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
爱吃不吃。
今天的目的也不是请她吃饭。
林江年自顾自开始用膳。
来王府的这段时间,这府上的饭菜也吃了不少,虽说味道不错,但终究还是不合林江年胃口。
没有那种特别的欲望。
林江年暗自叹了口气,他这算不算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对于这个年代绝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来说,能填饱肚子已经算是很幸福了。
大宁王朝建国百年,如今正是王朝鼎盛时期。临州境内,这十几年来在林恒重的治理下倒也蒸蒸日上,经济繁荣。
但这天底下依旧还不知有多少饿着肚子的百姓,一日三餐没得着落,流民乞丐依旧数不尽数。
对绝大部分百姓而言,能填饱肚子便已经算得上是盛世,哪还有挑剔的资格?
如今身为临王世子的林江年锦衣玉食,不用为生存奔波,已算得上是人生巅峰了!再挑这饭菜不合胃口,是不是多少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想到这,林江年轻微叹了口气。
吃饱喝足,抬眸,却见坐在桌旁的纸鸢依旧一动不动。
摆在她桌前的碗筷饭菜,没有动过。
“你不饿吗?”
林江年见她如此神情,嗤笑:“还是说,让伱跟本世子吃顿饭……委屈你了?”
纸鸢低头:“奴婢不敢。”
“那又是为何?”
林江年反问。
纸鸢还是没说话。
不过,吃饱喝足后的林江年,此时倒是有了闲工夫,目光玩味的打量着眼前的纸鸢。
清冷的脸庞,高傲的气质。哪怕身为侍女,都难以掩饰她似乎与生俱来的那股清高。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注视着面前,不知想着什么。
沉默。
终于,林江年摇了摇头,开口:“你还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侍女。”
纸鸢微微一怔,抬眸,眼眸中有疑惑闪过。
“身为本世子的侍女,你不听话就算了……”
林江年略有些遗憾:“还没有半分该对本世子应有的谄媚和讨好。”
纸鸢:“……”
“你看看府上其他那些丫鬟侍女?哪个见了本世子不得毕恭毕敬,小心伺候,生怕惹恼了本世子不高兴?”
林江年瞥她:“再看看你……这像话吗?”
“……”
正常的侍女丫鬟,见到自家主子哪有不害怕恭敬的?
这年头的侍女丫鬟可不值钱,作为主子的私有财产,是可以随意处置的。惹主子不开心了,运气好点的挨打受罚,运气不好的直接活活打死丢出去喂狼。
整個临王府的侍女几乎都对林江年毕恭毕敬,哪怕是脑筋缺根筋的小竹,在面对林江年也异常的畏惧。
她都清楚,得罪了世子殿下下场会很惨。
但偏偏眼前的纸鸢,是个例外!
听到林江年的话后,她似乎愣了下。抬眸对视上林江年的眼神,片刻后,又低下了头。
半响后,方才轻声开口:“奴婢……与她们不同。”
“有何不同?”林江年追问。
纸鸢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平静道:“王爷让奴婢好好照看殿下,以免殿下再惹事生非……”
“若殿下希望奴婢像府上其他侍女那般对殿下言听计从……奴婢办不到。”
平静而又轻柔的话语。
办不到。
瞧瞧,这是一个侍女该说出口的话吗?
林江年扬眉:“你很讨厌本世子吗?”
纸鸢低眸:“奴婢不敢!”
“不敢?……这么说来,你果真很讨厌本世子?”
林江年眯眼看她:“但因本世子的身份,不敢表露?”
纸鸢沉默,没说话。
这是……承认了?
“你真的讨厌本世子?”
林江年盯着她的眼眸,追问。
纸鸢平静道:“奴婢只是殿下的侍女,没有这种想法。”
“当真没有?”
纸鸢微微抬眸,目光清澈而又平静,没有半分情绪。
“既然不讨厌,为何不愿与本世子一起用膳?”
林江年又突然问道。
纸鸢眼眸眨了眨,再度垂落:“奴婢不能与殿下同食!”
“谁说的?”
纸鸢道:“王府的规矩……”
“这王府的规矩,是谁定的?”林江年继续追问。
纸鸢一怔。
谁定的?
下人不能与主人同食,这是自古就有的规矩。尊卑有序,至于谁定的规矩,这……
见她犹豫,林江年就知道她答不上来,当即一挥手。
“说不上来是吧?”
“本世子是这王府未来的主人,本世子说的规矩才是规矩……”
“今天这顿饭,本世子就硬要你陪……你答应不答应?”
“……”
面对林江年那故意找茬的神情和语气,纸鸢依旧还是沉默。
许久后,她才又抬起头,静静注视着林江年。
目光依旧波澜不惊。
“既然殿下要求,那奴婢……自然照做。”
“……”
夏日的阳光穿透稀疏的树叶,投落在青石板上细碎的影子。
王府,后院花园。
林江年漫步院中,略有些惬意的扫视着王府花园内的景色。直到不久之后,缓步出现在日月潭边,眺望着波澜壮阔的湖面。
他的身旁,伫立着一袭白衣的纸鸢。
撑着一把荷花伞,亦步亦趋的跟在林江年身旁,替殿下遮阳。
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时不时目光落在身旁林江年身上,眼眸中会多几分疑惑和异色。
但更多的,依旧还是沉默。
“本世子听说,这日月潭底葬身着许多的高手,是吗?”
林江年眺望着前方平静湖面,突然回头看向身旁的纸鸢。
纸鸢似乎正低头思索着什么,冷不丁林江年突然开口,微微吓了她一跳。
对视上林江年的眼眸,又很快转移开,望了一眼平静的湖面,微微点头。
“曾有不少高手试图闯入如意楼,无一例外,都折在了这里!”
林江年似乎有点感兴趣:“那死在这里最厉害的高手,是谁?有多厉害?”
纸鸢默然道:“十年前,剑道有位天才高手想进如意楼内窥探一二,被王爷拒绝。恼羞之下,愤而想强闯入,被王爷出手阻拦,命丧于此……”
“那人,二品天玄境!”
林江年眼皮一跳。
二品天玄?
这等高手都陨落在此?
不过联想起红衣女子提起,林恒重的武功至少是当世一品,甚至是宗师……就又合情合理了。
“二品天玄……”
林江年思索片刻,又瞥了眼她:“那你呢?”
“你如今又是何境界?”
纸鸢沉默。
“怎么?不能说么?”
纸鸢轻声道:“奴婢的武功只是是用于自保,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林江年眯眼,他知晓纸鸢会武功,并且武功应当不弱。但眼下听她遮遮掩掩,怎么感觉……似乎并不厉害?
林江年突然想起,先前在如意楼内得知李老是纸鸢的师傅时曾提起过,纸鸢习武不过几年。
如此想来,她的武功应当不会太高吧?
依红衣女子所言,寻常之人努力习武几年,能有七品已算是天赋相当不错了。
武学境界品级之间,差距并不小。
那么……
“武学嘛,每个人天赋都不同,这不能强求……”
林江年反倒更好奇了,打量着眼前的纸鸢:“你是本世子的侍女,难道还没资格知晓你的武功实力?”
纸鸢低眸道:“殿下自然有。”
“那为何不说?”
“……”
纸鸢沉默犹豫了下:“殿下当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你说吧!”
林江年摆手:“放心,本世子又不需要你的保护,自然也不会嫌弃你……”
纸鸢沉默了下,方才轻轻开口:“问道。”
林江年脸上刚浮现的笑容,随之一僵。
问道境?
三品问道?
???
……
四周寂静,微风吹拂。
林江年沉默了许久,愕然的盯着眼前的纸鸢。
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似说着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
然而,却直接把林江年干沉默了!
直到片刻后,脸上那愕然神色依旧没有消退。
他知道纸鸢的武功不弱,但如何都没想到,身边这个柔柔弱弱的侍女,竟会是三品高手?!
就在刚才某一刻,林江年还想着会不会哪一天武功能超越纸鸢,到时候轻易将她拿捏……
眼下,彻底梦碎了!
见殿下沉默许久,纸鸢抬头看了一眼,又低眸道:“奴婢早说了……”
“殿下硬要问。”
“……”
林江年揉了揉脸,这么说来还是他自找的?纸鸢刚才不想说,是怕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是不是还得感谢她?
纸鸢也没说话,她似乎永远这般喜欢沉默,无言。
“你师傅呢?”
直到沉默许久后,林江年才恢复过来,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如意楼,突然道:“李老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想必应当来历不俗吧?”
纸鸢顺着林江年的视线同样看去,轻轻点头:“师傅虽不会武功,但通晓天下武学精髓,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家!”
“你可知李老的来历?”林江年扭头看向她。
纸鸢怔了下,轻轻摇头:“不知。”
“他没跟你提起过?”
纸鸢点点头:“师傅从未提及过。”
林江年有些意外,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如意楼。连纸鸢都不清楚李老的来历,这位李老……究竟是何方神圣?
沉默许久,终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还有……”
林江年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纸鸢。
一袭白衣,精致的脸庞,清澈的眼眸,撑着那把荷花伞,站在林江年身旁。
如此之近的距离,林江年甚至能嗅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纸鸢微微抬眸,见殿下突然转过身,略有些疑惑,对视上他的目光。
林江年似不经意的问起:“你听说过,玄阳图吗?”
纸鸢脸上的表情似乎一怔:“玄阳图?”
“殿下……从何听说的玄阳图?”
“如意楼内。”
林江年早准备好了说辞:“本世子在如意楼内翻阅武学秘籍时,无意间翻到有关玄阳图的消息……听说,玄阳心法与玄阳图有关系,是吗?”
纸鸢沉默片刻,点头:“玄阳心法,算是玄阳图其中的一部分。”
“你知道?”
“奴婢略有所耳闻。”
林江年很快眯起眼睛,看她:“那你可知,玄阳图在哪?”
“奴婢不知。”
谁料,纸鸢轻轻摇头。
“你也不知道?”
林江年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意有所指道:“这玄阳心法是我林家的家传心法,如此说来,那这玄阳图想必应该在我爹手上吧?”
纸鸢默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何意?”
“奴婢并未见过玄阳图,也并不知晓它的下落。至于它是否在王爷手上,奴婢也并不清楚。”
林江年注视着她:“我爹没有告诉过你?”
纸鸢轻轻摇头:“王爷并未告诉奴婢有关玄阳图的下落。”
“真没有?”
林江年盯着她的眼眸,想看她是否在撒谎。
纸鸢却始终淡然:“若王爷将玄阳图交给奴婢,奴婢自然不会隐瞒殿下……这玄阳图,奴婢的确不知。”
“殿下若想知道这玄阳图的下落,等王爷回府后,可以去问问王爷,便会知晓!”
“……”
林江年紧皱眉头。
连纸鸢都不知道玄阳图的下落,如此说来,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了……林恒重?
林江年心头一沉。
“我爹何时回来?”
纸鸢轻声道:“王爷如今已到中州京城,想必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赶回来。”
“我知道了。”
林江年心情略有些沉重复杂,摆摆手:“行了,本世子还有些事,先走了!”
“……”
纸鸢依旧立于湖边原地,撑着那把荷花伞,一袭白衣长裙随风飘舞。
她静静注视着殿下离去的背影,美眸依旧波澜不惊,但神情却似微有了些许变化。
殿下……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察觉到什么,纸鸢轻嗅了嗅鼻息。
隐约间,她似乎从殿下身上嗅闻到了一股酒香气息。
很淡,但却的确有。
纸鸢依旧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来人。”
不远处,一名侍女小心上前靠近。
“让小竹来见我。”
纸鸢目光清冷,淡淡开口。
“是。”
“……”
另一边,在离开日月潭之后,林江年并没有返回房间,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处小院。
“殿下。”
林江年刚踏入院子,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院中正站着一道身影,已经等候多时。
正是林空!
林江年目光落在林空身上,淡淡道:“如何了?”
林空低着头,脸色略有些沧桑,少了几分年轻气息,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苍老。
他低着头,沉声道:“殿下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
“不出殿下所料,李乾林在临江城内,果然暗中跟不少人有过往来联系……”
林空缓缓说起他所查到的消息。
“这一次李乾林出现在临江城,的确是冲着王府来的。至于目的暂且不明,而他背后的人不出所料……应当是朝中那位三皇子……”
“李乾林此次在临江城内所图谋的目的不明,但应当与王府的阴谋有关……先前纸鸢小姐让属下不要打草惊蛇,待到合适时再将李乾林以及背后的人一网打尽!”
“……”
林江年静静听完,眯起眼睛:“这么说来,上次刺杀本世子的,也是三皇子的人?”.五
林空摇头,“不一定!”
“王爷在京中树敌不少,不少人对王爷恨之入骨,不排除他们会将报复目标放在殿下身上……”
“所以……”
林江年目光玩味:“至今为止,还没查到上次刺杀本世子的凶手?”
破庙遇袭一事已经过去有段时间,王府一直暗中调查此事,但似乎还没有查到幕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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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此次有备而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来……王府顺藤摸瓜,但却并没有查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不过,最有嫌疑刺杀殿下的只有两个人……”
“哪两人?”林江年抬眸。
“京中的那位三皇子,以及……”
林空深呼吸一口气:“北方许州的那位许王!”
“许王?”
林江年一怔,思索起了什么。
北方?
那位与林恒重合称南北王的许王?
也是大宁王朝目前仅有唯二的两位异姓王!
他也想临王世子死?
许多念头从林江年脑海中浮现,又很快消失,他面色如常,瞥了眼面前的林空:“你这次办的不错,本世子还算满意。”
林空依旧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谢世子夸奖。”
此刻的他,没了半分昔日那桀骜不驯的姿态。
自上次被林江年戳破得知了苏姑娘的存在,他的弱点也被彻底拿捏在林江年的手上。
林空这个人,对林江年来说很有利用价值。
如今林江年在王府内几乎没有自己的根基势力,他对整个王府内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整个王府的事务都掌握在王府的管家以及纸鸢手中,林江年想要打探情报,除了去找红衣女子之外,再无其他任何途径。
因此,这才是林江年留林空一条命的原因。
林空是临王收养的孤儿,也算是临王看中的一员,武功不弱,能力也不差……
留着他,也就意味着林江年在王府内多了一条情报渠道。他能利用此人,去办一些事情。
只要苏璐还在林江年的掌握当中,林空就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林江年停顿了下,突然开口:“去查一下许家。”
“许家?”
林空一怔,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哪个许家?”
“你说呢?”
林江年瞥了他一眼。
林空似乎想到什么,心头一惊:“殿下,你的意思是……临江城许家?!”
“去查吧,查查许家这两年的来往的人脉势力!”
林江年淡淡开口:“顺便,连……许秀鹏,本世子的那位许叔叔,一同查一查!”
林空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脸色徒然变的苍白:“是!”
待到林空消失之后,林江年目光如常。
许家?
与北方那位许王同姓,有什么联系么?
以许岚那傻妞的智商以及心机,不像是能做出害死临王世子的行径来。
并且,她与临王世子也并无深仇大恨,两人自幼一同长大,不至于结怨颇深。
那么……
唯一的可能大概跟许家有关系了!
这许林世交几十年,难不成这其中发生了点什么?
林江年不清楚只是猜测,不过……
眼下倒是可以查一查了!
……
夜幕降临。
房间内。
林江年如往常般盘腿练功。
勤奋!
今日白天,算是被纸鸢给刺激到。
没想到这个他身边的小侍女,竟无声无息的成了问道境高手。
这让林江年多少有些受到打击!
算一算年纪,纸鸢似乎还要比林江年小上一些。
从时间上倒推,纸鸢从入王府拜李老为师,也并没有几年。
如此年轻,已是三品高手!
虽说林江年一开始并未想过要成为多厉害的高手,但今日被纸鸢这一刺激,倒有些不服气了。
因此,回到房间后的林江年,愈发开始勤奋练功。
当玄阳心法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感受到那磅礴的气势在身体里面翻江倒海。气流顺着身体各个部位缓缓流淌,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般,顺畅无阻。
直至许久后,林江年缓缓收功。睁开眼时,已是浑身大汗,黏糊糊的格外不舒服。
起身看了一眼外面夜色,推门出去。
“来人。”
院子外,一道身影方才走近:“殿下,有何吩咐?”
“备热水!”
“是。”
……
等到痛快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衫后,林江年浑身舒坦的回到房间。
当才刚踏入房间时,便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抬眸。
不远处视线中,一袭熟悉的身影坐在桌前,似乎等候他多时。
林江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
“你,怎么来了?!”
声音,似有些心虚。
视线中,坐在桌前的那道熟悉身影,自然就是……柳素。
柳素正静静坐在桌前,等候着他。清冷的脸上不喜不悲,瞧不出半分情绪来。
但林江年心头一跳,眼皮微跳。
来者不善!
“我不能来吗?”
柳素盯着林江年,目光淡然。
“能,当然能……”
林江年深呼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怕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昨晚的事情已经过去,昨晚她没报仇,总不能今天再报复吧?
如此一想,林江年倒是逐渐放下了心。
转身关上了门,以往习惯性反锁的动作今晚也没了……
他缓步靠近,浑身紧绷,一旦有任何意外,他第一时间也能跑路!
就这样缓步靠近桌前,看着坐在桌旁的红衣女子,轻咳嗽了一声。
“你今晚,有什么事吗?”
林江年问起。
柳素缓缓抬眸,盯着他,面无表情:“你说我有什么事?”
林江年试探:“我猜你没事?”
柳素依旧盯着林江年,见他此时那略有些心虚,但强自镇定的神情,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但一想起昨晚的事,那羞怒的情绪又瞬间涌上心头。
他,竟真的敢给自己下药?!
昨晚,差点中招!
幸亏最终还是没有倒下,没来得及教训这家伙,匆匆离开。
等今日恢复的差不多,体内的药效被彻底排出之后,恢复正常的她,自然要来找他算账!
下药一事,岂会如此轻饶了他?
心中盘算着什么,红衣女子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有些……渗人!
瞧见这一幕的林江年,当即感觉有些不妙。
这女人,怕不是要秋后算账?
林江年眼角余光开始往身后的门口瞄……
“你很怕我?”
似乎注意到林江年的反应,柳素淡淡开口。
“怕?”
林江年镇定摇头:“怎么会怕?”
“那你为何脸色不太好看?”
林江年依旧镇定:“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是吗?”
柳素眯起眼睛,似乎有什么危险的光芒闪烁:“既然如此,我帮你看看?”
“不,不用了吧?”
“你过来!”
柳素冲着林江年勾了勾手。
动作很轻,似乎还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你过来,我帮你瞧瞧?”
“不用了……”
林江年摇摇头:“……我突然觉得我已经好了!”
“过来!”
红衣女子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脸上的笑容没了。目光盯着林江年,逐渐没了表情。
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
见状,林江年知道她果然翻脸了,叹了口气:“你说话不算数……昨晚不是说了,下不为例了吗?”
“你今天怎么还翻旧账?”
柳素冷笑一声:“本姑娘喜欢不行?”
昨晚翻脸?
若不是昨晚身体不舒服,差点倒下,她昨晚就翻脸了。今天身体恢复后,越想越气,自然要来找他麻烦。
“我觉得,你应该先冷静冷静……”
林江年摇摇头:“昨晚的事情,是一场误会!”
“误会?”她冷笑。
当她是傻子?
这家伙昨晚分明就是想对她不利。
“要不,我向你道歉?”林江年决定能屈能伸。
红衣女子只是冷笑,“你觉得有用吗?”
“那你想怎么样?”
林江年一摆手:“你想弄死我不成?”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你过来。”
“不去。”
林江年摇头。
这可不能过去。
红衣女子此时的脸色分明就有问题……这要是过去,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呵!”
她冷笑:“你以为,你不过来就有用吗?”
话音刚落,她赫然起身,一身红裙随风飘舞。刹那间,房间内似乎有风起。
林江年眼皮猛然一跳:“等等……”
“你不想知道玄阳图的下落了吗?”
下一秒,房间内的风又骤然平息。
红衣女子冷着脸,压抑着心头的那一丝怒气。
“有下落了?”
“你先冷静,听我慢慢跟你说?”
林江年摆摆手,见她还没有反应,又提醒道:“正事要紧!”
柳素:“……”
知道这家伙在转移话题,但听到有关玄阳图的下落,她还是又冷静下来。
深呼吸一口气,将那羞怒的情绪暂且压下,冷眸瞥了他一眼:“暂时先放你一马!”
“说!”
说罢,她重新坐回桌前,盯着林江年。
林江年也微松了口气,这才开口道:“今天,我去找了纸鸢……”
“按照你之前说的计划,从她口中想办法打探玄阳图的下落……”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纸鸢她竟是三品问道境的高手你敢信?她果然很危险,怪不得临王会重用她……”
柳素面无表情的打断了林江年的喋喋不休:“说重点!”
“重点就是……”
林江年这才轻叹了口气:“我问过她了,她也不知道玄阳图的下落。”
柳素眼眸骤露凶光:“你耍我?!”
“真没有……”
林江年摇摇头,正色道:“我今天试探从她口中询问玄阳图时,她不像是在说谎,应该真不知道玄阳图的下落……如此一来,知晓玄阳图下落的人就只剩下了……”
“林恒重!”
林江年看了她一眼:“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
柳素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也将要找林江年算账的念头抛在脑后,俏眉紧皱。
这个消息,让她意料未及!
连纸鸢都不清楚玄阳图的下落?
如此一来,想要找到玄阳图只剩下了两个办法。
要么是林江年继续漫无目的在如意楼内翻找,要么就是……去找林恒重!
他一定知道玄阳图的下落。
只是……
红衣女子皱眉,深深看了眼前的林江年一眼。
这是她最后的计划,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希望看到的计划!
如今的林江年,已经逐步在临王府内站稳脚跟。现在的他越看越跟真正的临王世子没有两样。整个王府内也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即便是最有可能识破林江年身份的纸鸢,也似乎对于林江年没有太多的怀疑。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她的功劳,她几乎将那临王世子的性格生活习惯,乃至于一言一行的一切细节都告诉了林江年,而林江年也不负众望,精湛的演技和心理素质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当然,这也跟那位临王世子本身性格孤僻有关!
这临王府内没有多少跟他亲近之人,因此一般人也难以察觉。林江年才能如今在临王府内站稳脚跟,如鱼得水。
可是……
林恒重不同!
他是临王世子的亲爹,是那临王世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如今想要拿到玄阳图,就只能靠林江年去找林恒重打探,不过问题是……林江年若见了那位临王,能蒙混过关吗?
那位临王征战沙场多年,是如何精明之人,林江年这个假世子,当真又能瞒的住他吗?
一旦露馅……
柳素俏眉紧皱,陷入沉思纠结当中。
直至许久之后,她才突然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凝重的看着林江年:“眼下,只有这最后一个办法了!”
“你去见林恒重……想办法从他口中,拿到玄阳图。”
柳素的话没有出乎林江年意料,这的确似乎是最后的办法了。
“你不怕我的身份暴露?”林江年叹气。
柳素盯着他:“你有信心吗?”
林江年摇头:“说实话,没有。”
“我没见过林恒重,连他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再说了,哪有亲爹不认识儿子的?我这假冒在他面前,恐怕真的瞒不住。”
“瞒不住,也得试一下!”
柳素咬牙:“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随后又想到什么,柳素目光明亮坚定:“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林恒重常年在外,与他的这个儿子并不亲近,接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你面对他时的确可能会露出破绽,但只要掩饰的好,也不一定会出什么问题……”
“那林恒重打死都不可能想得到,天底下会有你这样与他儿子如此相似之人,他也绝对猜不到临王世子被掉了包……”
“所以,不一定真的会暴露!”
在一通分析之后,柳素心中又逐渐多了几分底气。
是啊!
谁说一定就会被发现?
只要林江年伪装的好,即便有些异常……但正常人谁会联想到林江年是假冒的?
只要不露出原则性的的纰漏,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想到这,柳素微松了口气。
而林江年则是怔怔看着眼前斩钉截铁,很快就下定决心的柳素。
她还……挺迅速的?
“不过,万一我真的露馅了吗?”林江年又看了她一眼,问道。
“露馅,你得死!”
柳素面无表情道:“从今天开始,有关临王世子的某些细节习惯,我必须要重新跟你好好讲一遍……你有问题吗?”
“我能有问题吗?”
“不能。”
“那你还问?”
“……”
夜幕之下。
王府内寂静无声。
一道身影漫步在王府内,似漫不经心的走着。轻柔的步伐踩在地上,没有半分声响。
不多时,她出现在小院之外,抬眸,看向不远处院子里那亮着灯光的房间。
“纸鸢姐?”
小院之外,站着的两个侍女微微一愣。
纸鸢姐今晚怎么来了?
“嗯。”
纸鸢微微点头:“殿下呢?”
“殿下已经回房,应该快歇息了。”
纸鸢点头,又抬眸看着那还亮着光的窗户,沉默犹豫了下。
“我去看看殿下。”
纸鸢淡淡开口,迈步走进院子。
门口的侍女眼神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神中的那一丝震惊之色。
纸鸢姐来看殿下?
大晚上的看望殿下?
这,有些不对吧?
虽说如此,但两名侍女却也什么都不敢说。
……
院中,清净。
纸鸢目光扫视院子,院中寂静,并无奇怪之处。而后,她又看向不远处的走廊,缓步,靠近。
当出现在走廊上时,纸鸢突然停下脚步,微微嗅了嗅鼻,神色疑惑。
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酒精气息,同时,似乎还伴随着一缕清香?
疑虑神色浮现闪过,纸鸢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紧闭的房门上。
……
房间内,灯火摇曳。
“记住了吗?”
在重新将有关临王世子的某些细节又讲述一遍后,柳素有些口干舌燥。
而林江年若有所思,将这些记了下来,点点头:“差不多了!”
“不能差不多,你必须全部记下,还有……面对林恒重时,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
柳素目光十分严肃:“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她绝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是随时会丢了性命的大事!
柳素十分重视,甚至都忘记要找林江年麻烦。
“我知道了。”
林江年点头,他当然很清楚假世子被戳穿的下场是什么。
“对了……”
正想问些什么时,突然瞧见柳素猛然扭头看向门外。
“怎么了?”
林江年一愣,便见柳素脸色一变,声音突然压低。
“院子外,有声音!”
“有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