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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天子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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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养生殿。

冷风依旧肆虐,但空气却似乎愈发凝重。

殿中院子里。

“父皇还是不愿意见孤么?”

身着白衣锦袍的李辞宁依旧跪在院中,他的身形愈发孤薄,仿佛随时会倒下。

“陛下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谁也不到……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陈昭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一旁,叹气开口,好生劝慰道。

“殿下,你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了。殿下不久前刚大病一场,尚未痊愈,身子骨要紧。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奴才可担当不起……”

院中,李辞宁缓缓抬头,看着前方大殿,片刻后,转头注视着陈昭。

他脸上没有任何神色,目光却极为坚韧。

他静静盯着陈昭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几乎从喉咙里发出,极为低沉:“父皇,当真是在闭关么?”

“殿下,此话何意?”

“你知道孤在说什么!”

李辞宁盯着他。

“父皇此次闭关,为何会完全不理朝政?这次闭关如此之久,为何父皇始终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哪怕如今朝堂岌岌可危,北方草原部落屯兵虎视眈眈,我大宁王朝江山摇摇欲坠,父皇却依旧了无音讯……”

“陈总管,父皇他,当真还在闭关吗?”

李辞宁的声音低沉,沙哑,却仿佛像是笼罩着一层阴影般,冷声质问着。

而陈昭的脸色,也在听到这一番话后,微微变幻:“陛下正在修行长生之道,自当两耳不闻窗外事……”

“陛下闭关之前,已令殿下监国,便是对殿下的信任……”

“莫非,殿下在怀疑老奴不成?”

李辞宁冷冷注视着眼前的陈昭,一言不发。

陈昭静静站在一旁,身材依旧佝偻,弯着腰,那张枯老的脸庞上没有半分情绪,眼眶凹陷。

李辞宁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内殿,神色微凝。

而后,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

“孤,要见父皇!”

听到这话,陈昭再度开口:“陛下正在闭……”

“孤要见父皇!”

李辞宁冷冷重复,打断了他。

“怎么,你要拦孤?”

“老奴不敢!”

陈昭低眸,但随即又道:“老奴奉陛下之令,严禁任何人靠近打搅陛下清修……殿下,还请不要让老奴为难!”

“孤要见父皇!”

李辞宁声音依旧冰冷,再度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语气中满是坚定和冷漠。

下一秒,他迈步朝着内殿走去。

“殿下!”

一身黑袍,身形佝偻的陈昭挡在了李辞宁的面前。

“唰唰唰!”

与此同时,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数道身影从院外飞身而入,伴随着刀剑出鞘声,寒光凌厉。殿中原本的侍卫见状,当即同样纷纷拔刀。

霎时间,内殿中气氛剑拔弩张。

相互对峙!

瞧见这一幕,陈昭眼神深邃,声音也愈发沙哑:“殿下,为何要如此为难老奴?”

“今天,谁也阻拦不了孤要见父皇!”

李辞宁双手背后,眼神冰冷的盯着陈昭。

“陈昭,伱是想对孤动手,谋反吗?!”

他的身后,是无数侍卫杀气凌然的气势。与其同时,内殿之外,还有几股磅礴强势的气息涌动着。

早有高手等候多时!

陈昭的反应,愈发让李辞宁坚定父皇可能出事的念头。

今天,他必须要见到父皇!

谁也阻拦不了!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要刀剑相向。

就在即将走向无法避免矛盾时,内殿中,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宁儿,进来吧。”

此声音一出,李辞宁猛然抬眸。

“父皇?!”

他的眼神中涌现起一丝激动,抬头看向内殿。

父皇,终于有回应了?!

与此同时,四周那原本剑拔弩张的侍卫,纷纷跪倒一地。

“参见陛下!”

挡在李辞宁身前的陈昭听到这声音,面色不变,缓缓退至一旁。

“殿下,请吧!”

李辞宁压抑住心头激动情绪,整理了下身上衣衫,迈步,踏入内殿中。

内殿中摆放着几尊佛像,佛像前放置着贡品。除此之外,四周空荡荡。

佛像后,有一处暗门。

李辞宁走进暗门,顺着昏黄的灯火,穿过一条长长的石壁走廊,最终来到了最里面的一处密室房间。

站在门口,李辞宁情绪愈发激动。

终于,他颤抖着伸手缓缓推开了暗门。

暗门后,是一处密室!

密室的四周由石壁组成,极为简陋,与繁华的皇城奢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石壁的四周壁龛内染着灯火,整个石壁中像是密不透风般,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就在正前方之上,同样供奉着几座叫不出名字的佛像,佛像前点燃着檀香,烟雾袅袅。

佛像前的蒲团上,一道略显沧桑的身影背对着门外坐在那儿!

“父皇?!”

在看到这道身影时,哪怕许久未见,李辞宁依旧还是一眼认出。

他神色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儿臣,拜见父皇!”

“宁儿!”

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传来,似有种说不上来的虚弱。

李辞宁缓缓抬头,眼前蒲团上的当朝天子,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看向了他。可就当李辞宁的目光落在父皇的脸上时,他的眼神,当即变得惊骇。

“父皇,您……您这是怎么了?!!”

此刻,李辞宁无比惊愕。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看上去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头发花白,皮肤枯老,身形变得瘦小佝偻。浑身上下没有多少生命气息,宛如一个随时都将死去的老者。

这一幕,让李辞宁难以置信!

父皇如今也不过才五十出头,虽不算年轻,但也绝对算不上老。上一次见到父皇时,父皇的状态明显还很不错。可这才不过半年多的时间未见,父皇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辞宁语气颤抖:“父皇,您,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把您变成了这样?!”

蒲团上,大宁王朝当今天子,一手奠定了大宁王朝如今繁华江山的帝王。此刻却像是即将入土的垂暮老人,瞧不出半分当年的昔日风采。

他看着眼前跪倒在眼前的太子,目光中,似有什么闪烁着。

“朕,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宁帝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般,十分老态。与刚才那浑厚内力穿透密室,传到养心殿的声音完全不同。

听到这话的李辞宁,神色震惊:“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您会突然变成这样?”

“别急!”

宁帝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着急。

“朕早该死了,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宁帝眯着眼,声音沙哑低沉:“朕,当年御驾亲征南疆时,曾受过严重的伤……”

听到这话,李辞宁惊愕的抬起头。

他的确对此事有所耳闻,宫中史料上记载着,十几年前,父皇曾有过一次对南疆诸国的御驾亲征。

那年的父皇正值壮年,正是身体和野心最为熊烈的年纪!

有人说,是父皇担心当时的南征大将军林恒重权势威望过大,特地御驾亲征去敲打一番。

也有人说父皇是想亲自开疆扩土,想比肩太祖成为上马杀敌,下马治国的千古一帝。

目的众说纷纭,但宫中史料中记载,父皇在那次御驾亲征时没多久,便就班师回朝。之后,深居宫中再也没提及过此事。

当时也无人察觉到异常,只是对于陛下的行为感到有些奇怪!

眼下,听到父皇的话,李辞宁终于意识到什么……父皇那次御驾亲征受了伤,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朕当时正值壮年,那次伤势虽严重,但也并无大碍。但,朕终究还是小瞧了南疆那些部落的阴险……”

宁帝声音异常低沉。

十几年前的宁帝文武双全,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一身武艺虽说不能天下无双,但也绝对算得上顶尖高手。

寻常伤势对他来说,并无大碍。

但偏偏问题却在……

“朕伤势虽然看似痊愈,但却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人下了毒……”

“下毒?!”

李辞宁忍不住道:“御医难道没看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毒,而是一种天底下极为罕见的蛊毒!”

“蛊毒?!”

“此种蛊毒太隐蔽,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朕当时虽感觉身体不适,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宁帝目光深邃,眼神底浮现一抹后悔。

“朕年轻时,内力浑厚,此蛊毒倒对朕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影响……但随着朕年事渐高,身体开始逐步每况日下,这蛊毒在朕的身体内,逐渐蚕食朕的性命……直到几年前,朕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李辞宁也突然想起,父皇正是在几年前突然开始宣布要闭关修行,对外宣称是要修炼长生之术。

当时朝堂上官员都在劝谏,甚至有言官怒骂父皇晚年昏庸。但父皇依旧我行我素……原来那时候,父皇是察觉到身体不对劲了,闭关只是幌子?

“这些年来,朕一直都在派密天司暗中寻找解药。也派人去过南疆,想找到当年刺杀朕的那位刺客,但始终无果……”

“朕的身体,也终于开始垮了,虽然还活着,但却衰老的更快……”

说到这里时,宁帝语气中多了一丝颤抖。

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在面临生死时,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王朝天子,也不可避免的会感到恐惧。

“半年多前,朕就应该死了……但陈昭从民间寻到一记续命良方,又让朕撑到了现在……”

“不过,朕也不知道目前还能撑多久了……”

说到这,宁帝那一口气像是散去了般,整个人愈发显得暮气沉沉。

仿佛随时都会没了!

而这时的李辞宁,也终于了解父皇不得不闭关原委……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也不是父皇成了昏君,而是……为了活命!

父皇为了活命,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所谓的闭关,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辞宁心情无比沉重,这个真相依旧让他有些难受:“父皇,你为何不早点跟儿臣说?”

“这半年内,又为何了无音讯?”

“儿臣还以为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今天见到父皇之前,他心中已有了无数种猜测。甚至就连朝堂,民间的猜测怀疑也不少。

猜测最多的,是认为父皇可能已经……驾崩了!

在李辞宁的心中,对陈昭的怀疑更甚。他甚至怀疑父皇闭关不过只是幌子,真实的情况是陈昭控制了父皇,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祸乱朝纲。

“朕,不能再现身了!”

宁帝看着眼前的李辞宁,这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太子,也是他选定的储君继承人。

但,如今的他依旧太年轻,还撑不起这偌大的王朝江山。

更甚至……

宁儿的性格并不适合当储君!

“朕如今这副模样,绝不能出现朝堂上,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否则,将天下大乱!”

宁帝的声音逐渐变得严肃,哪怕到了此时,他身上依旧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如今这风烛残年的模样,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引起天下恐慌。

天子驾崩,意味着将要改朝换代,定然动乱。

而此时,尚且年轻,还未在朝堂上拥有足够威信势力的宁儿,如何能压得住这满朝文武?!

又如何镇得住南北那两位权势滔天的异姓王?!

所以,他不能死!

更不能被人知道他将要死!

而闭关,是他最好的选择。

宁帝几十年帝王生涯,南征北战,不但开创了大宁王朝如今的盛世局面,更甚至完成了几代先帝都未能如愿的王朝一统夙愿……

论功绩,足以比肩太祖!

论威望,宁帝在朝堂和民间更是几乎达到了顶峰!

只要他还活着,这朝堂就乱不了,天下也乱不了!

可一旦他死了,如今这勉强维持平衡的和平景象,瞬间就会被打破!

因此闭关,便也是一种威慑。

让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的李辞宁,也瞬间明白过来父皇的良苦用心,他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哽咽情绪涌现。

“父皇……”

李辞宁声音略颤抖,想说些什么,却被宁帝摆手打断。

宁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落寞:“日后,大宁王朝江山就要交到你手上。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让列祖列宗失望……”

李辞宁眼眶泛红,咬牙开口:“父皇您放心,儿臣一定会不辜负您和列祖列宗的期望!”

“可惜啊……”

宁帝似想到什么,深邃的眼眸底泛起一抹担忧:“朕给你留下了两道难题,恐怕,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儿臣,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宁帝点头,神情欣慰。但半响后,又叹息道:“也怪朕当年太自信,太急于求成了!”

当年的宁帝意气风发,想完成几代人都没能完成的统一夙愿。

他成功了!

灭了南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终于将王朝天下一统。

但与此同时,也留下了隐患。

这场统一之战中,冒出了一个叫林恒重的人,此人文韬武略皆,样样出色,乃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宁帝重用了林恒重,林恒重也没有让他失望,短短数年间,便带出了一只精锐之师,一路势如破竹,马踏南疆诸国,方才有了如今统一的局面。

可同样,随着林恒重灭南疆诸国,立下赫赫战功,在民间和军队中威望极高!甚至军中已有传言林恒重要盘踞南方,自立为王!

如此赫赫战功之下,除了封王之外,任何奖赏都不足以比肩此人的战功。

而宁帝,也不得不破例再度封王。

自王朝建立百年后,又一位封异姓王的存在!

对那时的宁帝来说,他正意气风发,沉浸在千古一帝的名声美梦当中。在民间和军中同样有着极高威望的他,也并不担心镇不住林恒重。

而他,也有的是时间日后来削弱林恒重,将其重新掌控在自己手上。

可还没等宁帝的布局来得及完全实施,这突如其来的身体变故,打乱了他的所有部署。

以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还活着,自然不用太担心林恒重会反,可他驾崩后呢?

宁儿能否镇得住林恒重?

手握数十万大军,盘踞王朝南方疆土的林家,会不会在下一代,或是下下一代,重演王朝分裂的戏码?

李辞宁明白父皇的担忧,他暗暗咬牙,目光坚定:“父皇,你放心,儿臣绝不允许任何人分裂王朝!”

宁帝眼神欣慰,点了点头。

“不过,朕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到时候,朕会将这些交给你,能关键时刻帮上你大忙……但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这一刻的李辞宁,心中悲凉。

他听的出来,父皇这是在交代遗言后事。

眼前这风烛残年的父皇,已没了半分昔日那雄伟高壮的气势。父皇的话,如同沉重的责任般,重重的压在他的肩头上。

他的身上,肩负的是整个王朝的希望!

他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父皇……”

李辞宁抬头看着宁帝,眼中满是哀伤之色。但同时,也还有许多的疑惑和不解。

等待着父皇解答。

宁帝似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李辞宁犹豫了下,开口问道:“三弟他……”

“你想问,朕为何要将元儿留在京城,成为你的阻碍?”

李辞宁低眸:“父皇是想历练儿臣?”

“你猜对了一半!”

宁帝缓缓开口:“其实,元儿比你更适合当皇帝!”

李辞宁没说话,静静等待着父皇的解答。

“论能力,论权谋,论治国……元儿都不如你,在这些方面,你的确要比他强的多。但元儿有一点,比你强太多!”

宁帝看着他:“元儿他比你更心狠手辣,更果决,更冷血……”

“你缺少的就是这些……而如今,我大宁王朝正好需要一个心狠手辣,有铁血手腕的君王来震住那些宵小……”

“元儿,无疑比你合适的多!”

李辞宁沉默了。

他本能的想反驳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隐约意识到,父皇或许说的是对的?

“要是朕身体没出事,待到朕扫清所有障碍后,留个和平的江山给你,你的确能成为一名王朝盛世的守成君王。但你性子实在太软,这一点恰恰是身为帝王致命的缺陷……”

“你镇不住如今的朝堂群臣,也镇不住南北的林家和徐家……”

“元儿虽然样样都不如你,但他的心性和手段,却恰好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李辞宁沉默了许久:“可三弟他手段心狠手辣,太过于残暴,儿臣担心他会……”

“他成不了一个暴君!”

宁帝道“如今南北两王虎视眈眈,朝堂之上派别错综复杂。无论是你还是元儿坐上这个位置,都将面临着各方的压力……他岂会有当一个残暴帝王的机会?”

李辞宁沉默,这是他没有去细想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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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听到父皇的话,他心中竟不知为何升起了几分……认同?

若是和平年代,一个心狠手辣的储君,没有权力的约束,的确可能成为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

可,如今大宁王朝内忧外患,朝中更是派别林立,即便三弟真的如愿坐上了那个位置,手中又有多少权力能让他肆无忌惮的当暴君?

想到这,李辞宁沉默了!

半响后,方才开口:“所以,父皇一直是想让三弟来当储君?”

宁帝静静看着眼前的李辞宁,沉声道:“元儿,终究还是输给了你,这是他的命,怨不得别人!”

李辞宁则沉默良久,开口道:“若是父皇想的话,儿臣可以放了三弟,儿臣也愿让……”

“愚蠢!”

宁帝语气突然暴怒,冷冷呵斥打断了他。

李辞宁身体微颤:“父皇……”

“你可知朕为何不看好你?就是你这般优柔寡断,太过于心软,废物!”

宁帝眼神冷冷盯着他,“你可知,若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你,是元儿,你猜会如何?!”

李辞宁低着头,不敢说话,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元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他绝不会给你任何活命的机会,更不会愚蠢到说出让位的这种最愚蠢的话来!”

“成王败寇,你赢了便是赢了,元儿他比不过你,那是他自己的命!将自己赢得的东西拱手让人,那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

“身在帝王家,断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

宁帝冷冷盯着他:“你是未来的天子,是我大宁王朝未来的希望。你必须要做一个冷血无情,杀伐果断的帝王……”

“你若是这副德行,朕如何放心将大宁江山交到你手上?!”

面对着宁帝的突然暴怒,李辞宁始终低着头,如同做错了事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父皇骂的没有错!

他的确太过于心软,根本就不适合做帝王。

“父皇,儿臣知错了。”

宁帝痛心疾首,深呼吸许久后,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的时日不多了,如今也没有机会再重选继承人。眼前的李辞宁,已是他唯一的选择。

“你切记,对敌人断然不能心软,哪怕是你的亲兄弟,当他选择跟你作对时,他就是你的敌人!”

“对敌人,你要用最狠,最干脆的手段解决掉他!”

“明白吗?!”

“儿臣遵命。”

宁帝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语气缓和了不少。

“这一次,你做的不错。”

“元儿谋反,也是一次机会。趁着这次对朝廷大洗牌,将朝堂上的异党,不听命于你的官员通通铲除掉……”

宁帝盯着他:“这是你树立朝堂威信的最好时机,切莫绝不能手软,该杀杀,该放的放,恩威并施,能否肃清朝堂,就看这次的机会了!”

“是。”

“不过,也不能做的太过火,以免引起反噬。京中还有各派世家门阀的势力,你要平衡好这些家族势力,能给你提供很大的帮助……”

“还有赵相……他会是你在朝堂上最大的助力,赵相辅佐了朕多年,对王朝忠心耿耿。有他在,你不用太担心朝堂会乱……”

说到这里,宁帝停顿了片刻,目光逐渐凝重,他盯着李辞宁,嘱咐道:“记住,你最大的对手,永远都是林家和许家……盘踞南方的林家掌握我大宁王朝南境大片疆土。许家坐落北方,更是肩负着看守国门的重任……”

“他们是王朝的利器,但有一天他们若是有了反意,也会立刻成为王朝最大的威胁……”

“儿臣定会谨记父皇教诲。”

李辞宁低着头,恭敬开口。

宁帝目光逐渐浑浊,仿佛耗费了浑身全部气力,他目光深邃着:“没记错的话,林家……那小子在京城吧?”

李辞宁点头:“临王世子已到京中有两月,儿臣见过他两面!”

“此子如何?”

“大智若愚,隐藏极深。”

宁帝苍老的脸上似浮现一抹冷笑:“林恒重的儿子,岂会是普通之辈?之前在临州自污藏拙,当真以为朕瞧不出?”

李辞宁没说话。

“许家呢?”

宁帝又问。

李辞宁道:“年前,儿臣听闻许王世子以及那位郡主也来了京城,这二人的目的暂且不得而知……”

宁帝眯眼,面无表情道:“他们多半是奉了许洪之命,来京中试探朕是否还活着。”

李辞宁心头一惊:“父皇,许王他……当真有反意?”

宁帝面无表情:“不可不防!”

“小心盯紧点,他们这些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是。”

宁帝又似想起什么:“缥缈呢?”

李辞宁道:“缥缈在宫中陪着母后。”

“让她来见朕一面吧。”

“是。”

李辞宁恭敬开口。

正欲起身时,又似想到什么:“父皇……”

“嗯?”

“三弟他,该如何处置?”

宁帝漠然看着他:“你觉得呢?”

李辞宁低着头,没说话。

“你如今是监国太子,你的决定便是朕的旨意。元儿带兵入宫,意欲谋反,该如何处置,你还要问朕?”

面对宁帝那冰冷的眼神盯视,李辞宁沉默良久,最终深呼吸一口气。

“儿臣明白了!”

李辞宁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正欲转身时,又突然停下。

“父皇,还有一事!”

“三弟与密天司素有秘密往来,也与父皇身边的陈总管有勾结……”

说到这里,李辞宁没再开口,而是看向父皇。

宁帝平静点头:“是朕的授意。”

“儿臣明白了!”

李辞宁点头,“儿臣告退!”

……

李辞宁退出密室,来到养生殿。

殿外,禁军将士全副武装,等候多时。

“殿下!”

见李辞宁出现,禁军统领快步上前迎接。

李辞宁摆摆手:“去静宁宫!”

说罢,李辞宁回头,看了眼一旁屋檐下,静静站在那里的陈昭。佝偻的身影,略显卑躬屈膝。

李辞宁深深看了几眼,迈步离开。

静宁宫内。

装饰古风,亭廊精美。院中繁花簇锦,百花争艳。

明明还是冬天,宫殿内却有了几分春色。

这里是当今皇后娘娘所居住的寝宫,皇后娘娘喜静,宫中除了些许宫女之外,平日里显得有些冷清。

内院中,屋檐下,一位身着锦绣襦裙的女子正坐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撕扯着手中鲜花。

好端端的鲜花被摧残毁了一地,女子目光却愈发显得无聊。

“好无趣啊!”

半响后,女子轻叹了口气。

“好想出去转转,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憋在这里,快憋疯了……”

样貌姣好的女子唉声叹气,目光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

一个气质清冷的姑娘,正笔直的站在屋檐下,如同一座雕塑。

明明二人几乎完全相同的样貌,但两人身上的气质却完全不同。一个略显热情妩媚,另一个则是冷冰冰。

相同的样貌,不同的气质在两人身上完美展现出了反差。

“你天天板着张脸,学着公主的模样不累吗?”

锦绣忍不住开口:“不会觉得很无聊吗?”

屋檐下,清冷少女一言不发,懒得理她。

“你不觉得你是在画虎类犬吗?你学不会公主的气质,不伦不类,不觉得很滑稽吗?”

“……”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真的很幼稚嘛?”

“……”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对你亲姐姐的?”

一直没反应的清冷少女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板着脸道:“我是姐姐。”

冷冰冰的语气。

不像是亲姐妹在对话,更像是有恩怨的仇家似的。

“你是妹妹!”

“我是姐姐!”

“你哪来勇气说你是姐姐的?你哪里比得上我?”

锦绣翻了翻好看的白眼:“你长的有我高吗?你有我成熟吗?你身材比我好吗?你……胸脯有我大吗?”

清冷少女听着锦绣的喋喋不休,始终沉默着。

片刻后,瞥了一眼锦绣那襦裙之下包裹着的饱满,又低头瞄了一眼自己……

愈发沉默了。

“你不要脸……谁要跟你比这个大小?”

“你管我比什么,你比得过吗?比不过就你乖乖当妹妹!”

“……”

正当两人又在争论着到底谁才是姐姐这个无聊的话题时,宫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

“太子殿下到!”

太子殿下来了?

锦绣和安宁同时停下,回头。不远处殿外,一袭白袍锦衣的太子殿下风尘仆仆迈步走来。

“参见太子殿下。”

锦绣和安宁起身行礼。

“锦绣,安宁,缥缈呢?”

李辞宁开口问起。

“公主在后院陪皇后娘娘。”锦绣开口回答。

李辞宁点了点头,直接去了后院。

锦绣和安宁站在原地,锦绣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若有所思:“殿下的脸色好像又更差了?”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锦绣喃喃自语,身为公主身边的侍女,锦绣也是知道一些内幕。

太子殿下的身体一直没好,并且情况有点严重。

“听说公主打算去临州的临王府,想进如意楼找给太子殿下疗伤的药,你知道吗?”

锦绣突然扭头看向安宁。

安宁没吱声,但显然她也已经听说过。

“到时候,你会跟公主一起去吗?”

安宁目光怔怔,她几乎很少出宫,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正当她思索着时,一旁的锦绣已经打断了她。

“别想啦,肯定不会带你的。”

锦绣笑嘻嘻开口:“你又笨又傻,还不会照顾公主,就是个拖油瓶,带你只会拖累公主……”

“你就乖乖呆在宫里,看着我跟公主去外面双宿双飞吧嘻嘻……”

安宁听到这话,眼睛瞪的略圆,冷冰冰的盯着她,似有些气愤,但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最终。

“哼!”

只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冷哼声。

“……”

静宁宫,后花园。

李缥缈正在院中陪着皇后娘娘赏花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并没有人说话。

李缥缈一直都很沉默寡言,不善言语。而皇后娘娘似乎心情情绪不太好,也没怎么开口。

直到李辞宁的出现,打破了沉寂。

“母后,缥缈!”

李辞宁走近。

院中二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李缥缈依旧没什么变化,但皇后娘娘脸色却变幻了。

“辞宁……”

皇后娘娘的声音微微颤抖,脸上更是布满愁容,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眼眶红红着。

“母后。”

李辞宁走上前,恭敬开口。

皇后娘娘深呼吸一口气后,方才小心翼翼问道:“你,三弟呢?”

李辞宁知道母后担心什么,摇头:“三弟没事。”

听到这话,皇后娘娘深深松了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哪怕她身居后宫,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更何况,这关乎着她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恩怨。无论何种结果,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李辞宁沉默了片刻。

皇后娘娘眼眶当即再度泛红:“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李辞宁还是沉默。

“母后,我知道,但……”

“三弟他这次,毕竟是想谋反……”

李辞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皇后娘娘明白了什么,娇躯一颤。

“就,不能放你弟弟一马吗?”

李辞宁还是沉默着。

半响后。

“我会尽力的。”

听到这话,皇后娘娘张了张嘴巴,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也知道,辞宁的确已经尽力了。

元儿这次犯下了这么滔天的大罪,难逃一死,可……

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她想要的。

想到这,皇后娘娘眼泪便不住的往下流淌,伤心欲绝。

“娘,你别太伤心难过了……”

李辞宁叹气,安抚了母后一阵,遣人将母后送回了房间休息。

后花园内,只剩下了李辞宁和李缥缈。

“缥缈,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辞宁开口关心问道。

“没大碍。”

李缥缈摇头,神色不冷不淡。

“那就好。”

见缥缈虽眉间依旧还有些许虚弱神情,但看似并无大碍,李辞宁松了口气。

接着,他提起了正事!

“父皇他还活着。”

“但,情况却很不妙……”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缥缈,愣了愣后。

“怎么回事?”

李辞宁语气沉重道:“父皇他,恐怕没有多久时日了……”

听到这话,李缥缈终于抬眸,身为微凝。

“父皇他……中了蛊毒!”

李辞宁沉声,将父皇现在的情况简短解释给了李缥缈听。

“父皇如今身体情况很差,已不能现身,只能在暗中震慑那些觊觎朝野之人……父皇时日不多了,我们得尽快早做准备……”

李缥缈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反应。

“对了!”

李辞宁看向她:“父皇,说要见你!”

“见我?”

李缥缈微怔了下,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之色。

她很快回过神,点了点头。

“好。”

……

养生殿。

一袭白衣的李缥缈穿过幽深的石壁通道,来到密室内。

推门走进。

蒲团上,宁帝依旧静坐。

“父皇。”

李缥缈走进去。

莆田上的宁帝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女儿,目光恍惚。

而李缥缈,也很快瞧清父皇如今的模样状态。

虽从太子口中已知晓情况,可亲眼所见时,依旧还是还是让她愣神一会儿。

父皇,情况竟如此严重?!

“父皇的蛊毒……没办法了吗?”

李缥缈皱起眉。

“毒入骨髓,已无药可救!”

宁帝沉声沙哑到:“不用白费力气,朕已经时日无多了。”

李缥缈沉默,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并不擅长表达感情,心中对生离死别也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缥缈,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见你吗?”宁帝也知晓自己这女儿的性子,缓缓开口。

“缥缈不知。”李缥缈道。

“你是朕最宠爱的女儿,你一直都很优秀,也从未让朕失望过……”

“如今朕已没有多少时日可活,等朕一驾崩,我大宁王朝如今和平的局面将会直接崩塌……”

“祖宗留下来的百年基业,绝不可断送在这……”

“你皇兄性格优柔寡断,朕不放心他,必要的时候,你一定要替他处理一些决定,断不能心软……”

李缥缈神色不变:“缥缈明白。”

“还有,朕希望你能去替朕办一件事情……”

宁帝再度开口。

“何事?”

宁帝沉声道:“缥缈,朕一直都对你寄予了厚望……”

“无论是让你从小习武,送你去剑道传承,还是学习那些有关文韬武略,治国之策的书籍,都是为了做后手准备……”

“朕知道你不喜,但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你出身在皇家,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你明白吗?”

李缥缈眼神中不喜不悲,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宁帝:“缥缈知道。”

宁帝看着眼前的李缥缈,心中感慨万千。

对他而言,或许,眼前的李缥缈才是他心中最满意的‘继承人!

她身上有着不亚于宁儿的聪慧才能,也有着比元儿更为冷血的情绪。不会受任何情感左右的她,反而更能成为一名杀伐果断的帝王!

唯独可惜的是……她是女儿身!

若她是男儿身,那该多好……

宁帝心中感慨,望着眼前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冷意的女儿,开口道:“朕从小培养你,甚至将你赐婚给临王世子,都是为了这一天……”

“林恒重手握重兵,在王朝南方盘踞虎视眈眈。等朕驾崩后,你皇兄一定压不住他。即便他不会反,但林家也会彻底失控,成为王朝的一颗毒瘤……”

“谁也不敢保证,这颗‘毒瘤会在哪天威胁到我大宁江山!”

李缥缈似意识到什么,抬头,对视上宁帝的眼神:“父皇的意思是?”

宁帝的神色很虚弱,如垂暮姿态,没了几分生机。声音沙哑,像是很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声音来。

“朕本想再拖一拖,等时机成熟。现在看来,朕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也来不及了……”

“这件事,只能你去做……也只有你才能办得到!”

宁帝盯着李缥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缥缈……”

“朕,要你嫁给临王世子!”

“你可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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