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七日,秋姨娘秋银被带到侯府偏院佛堂礼佛后,整个人便浑浑噩噩。
晚间得知李泽洲有可能已经被打死,万念俱焚,就想一死了之,玲香死死拉住,费劲打听,得知李泽洲只是重伤昏迷,秋姨娘这才静了下来,跪坐佛前冰冷的地面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不求佛祖宽恕于我,只求洲儿快快好起来!”如今秋姨娘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灵魂如同在自责的火焰中灼烧。
接连数日,不进饮食,也没有李泽洲醒来的消息,让秋姨娘形容枯槁,仿若苍老了几十岁。当玲香哭求着门口看守的嬷嬷叫来秦夫人后,把她也吓了一大跳!
“秋银妹妹,你这是何苦来哉!将自己熬成这个样子!”秦夫人虽然恼怒秋银不尊妇道,但这个事情谁对谁错,又怎么说得清,如果没了这个妾室的名头,她就是一个年近三十都没开脸的丫鬟,李泽洲喜欢,那倒是好事了,可惜没有如果,这个中缘由当今世人几人能理解。
秋姨娘听到秦夫人的声音,呆滞的眼神终于多了一丝神采。
想站起身来,却扑倒在地上,秦夫人忙上前蹲下身子和玲香将其扶起坐在蒲团上。
秋姨娘抱着秦夫人,呜咽道:“夫人,我错了!我错在没看清自己的心,没有阻止洲儿对我的感情,他将我拉入怀抱那一刻,我本应该拒绝,本应该推开他,但我没有,我沉沦了!我背叛了邢太太,背叛了侯爷,背叛了我自己!我死有应当!”
秦夫人将秋姨娘搂入怀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感慨当年秋银在她来时已经在府中,被邢姐姐当成女儿一般,机灵的哪里像是个丫鬟,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
秋银耸动着双肩,接着说道:“我答应夫人(邢氏),要照顾好洲儿,我将我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洲儿身上,看他一天天长大,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哭泣,都牵动着我的心,我爱他就如同我亲生的孩子一般。我现在恐怕时日无多了,只求再看他一眼,就足够了,请夫人成全!”
秦夫人闻言,哪有不肯的,当即劝说道:“什么时日无多,都是你自己折磨自己,快吃些食物,修养两天,我让你去见洲儿,他如今还没醒来,但是太医说了,再过十天半个月也就没事了的。”
秋银却是抬起头,绑着白色纱布的额头下,细眉紧蹙,深陷的眼窝,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已经消失无踪,轻颤的苍白薄唇让人见之不忍,虚弱道:“夫人不必劝我,玲香虽然不说,但我还是知道洲儿因为我已是名扬神京的淫人坏名,我无颜再苟活于世,只求见洲儿一面就下去给夫人请罪!”
“糊涂啊!管得他人胡淦,看来这佛堂的下人,当应撕烂了嘴去!秋银你放心,待洲儿醒来大婚之后,定让你有个好去处,不在这佛堂蹉跎一生!”秦夫人眼神凌厉的盯了盯门口的婆子,而后便要玲香出去厨房端一些好克化的食物来,便看着秋银继续柔声道:“你先什么都不用理会,只管吃一些东西,修养两天,可好?”
而秋姨娘只是无声的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秦夫人。
叹息一声,秦夫人看到了秋银眼中的决绝,当真是痴儿怨女,便点点头:“无论如何吃一点,今晚你能走动了就去看洲儿吧。”说完也是眼含泪水,将秋银让给婆子们扶好,便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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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银更加微弱的声音传来;“谢谢夫人,万望夫人莫要再牵连他人……”说完便晕了过去。
为了能够去见到李泽洲,秋银咽下一碗稀粥后,便躺到了子时方才醒来,便让玲香陪着自己艰难的走出佛堂去往李泽洲房间。
沿途的下人都被清退下去。
秋姨娘脚步蹒跚,每走一步都如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玲香搀扶着她,两人的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下拉的长长。
推开李泽洲房间的门帘,秋姨娘见到李泽洲静静的趴在床上,腰臀上缠着纱布,心如刀绞。
菊苣和竹茹连忙过来搀扶,尤其是菊苣,看到秋姨娘这般模样,惊吓之余不由无声哭了起来。
秋姨娘已经无力顾其他,轻声走到床边坐下。
转头看了眼房中玲香这三个丫鬟,弱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洲儿单独呆会。”
三人见状,便点头退出房间去。
秋姨娘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李泽洲的脸颊,那曾经那么熟悉越发俊俏的脸庞,如今却如此苍白。
此时贺娇娇却刚好来到后窗。
“洲儿,姨娘来看你了。”秋姨娘的声音哽咽,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知道,我不该再来这里,不该让你背负这样的名声,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洲儿,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是我所有的希望和寄托。”秋姨娘费力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早些看明白自己的心,没有阻止我们之间不该发生的情感,我错了,错得离谱,错得让我们两个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秋姨娘的泪水滴落在李泽洲的手背上,她轻轻擦拭去,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的痛苦和错误。
“洲儿,你要快点好起来,你要忘记我,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爱人,我会在远方,默默为你祈祷,为你祝福!”秋姨娘说完,身体微微晃动,她见到李泽洲流下了泪水,内心不由一颤。
最终她还是艰难地站起身来,双手撑着床榻,对着李泽洲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饱含无尽爱意和不舍地深深看了他一眼,轻柔地说道:“再见了,洲儿,我的爱人”声音越来越虚弱,几乎要听不见,但每一个字都包含了深深的爱恋。
秋银头晕目眩地站在床边,突然眼眸仿佛见到了一束光亮,看到了邢夫人微笑的看着她,看到了李泽洲也站在邢夫人身边深情的望着她,她欣喜地飞奔过去,投入她们的怀抱。
李泽洲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听到这样诀别的又饱含情意的声音,他深深体会到了秋姨娘和已经死去的李泽洲之间那如母又如恋人一般的特殊情感。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秋姨娘搂入怀里,狠狠地吻她,给予她这世上最美好的誓言。
突然他身上一沉,一道亮光在脑海中闪现:一道艳丽欢快的身影,如同飞燕归巢一般,投入一片璀璨的星河之中,直到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