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火灭了,江无舟的心也凉了,了空嘴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佛经。
江无舟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假和尚竟然念起了真经。
江无舟听不懂他念得是什么,只听得自己头也晕,心也慌,身上的寒气直往骨头里面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帝,阿弥利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幽暗的枣树林中,空灵的佛号四处回荡。
四周传来的尖叫声,如同针尖一样不断摩擦着江无舟的耳膜。
项小语和柳梦捂着耳朵晃着身体,五鬼已经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江无舟感觉到头顶的大手里渗出湿乎乎的粘液,顺着自己的脸颊往下流淌。
突然,伴随着了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四周重新归于宁静。
缓缓睁开双眼的江无舟,看到眼前的了空被一根枣木树枝穿堂而过,枣木后面连着那颗古树。
随着了空的手指渐渐失去力气,无法再抓住江无舟的脑袋。
江无舟也旋即瘫坐在地上。
“啊。。。。。。”一声虚弱的长叹在林中飘荡。
江无舟听出来这声音就来自身旁的古树。
项小语和柳梦相互搀扶着,来到江无舟的身边,一起观察着眼前的古树。
了空身体里的树枝缓慢抽回,树冠上垂下的树杈渐渐分开,露出树干上的一张脸。
江无舟挣扎着虚弱的身体跪在古树前磕头说道:“感谢树精前辈相救。”
树干上的那张脸,缓缓睁开眼睛,微弱的声音说道:“林中都是村民的魂魄,我再不出手,他们都要被这和尚所害。”
江无舟听到背后地面上传来沙沙声,像人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转头看去,一棵棵枣树下面,缓缓走出无数鬼魂,慢慢向古树走来,却不敢靠近,在远处跪下,渐渐围成了一个圈。
江无舟想起来刚进入枣树林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些鬼魂发出的。
“都起来吧,这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们了。”古树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传过江无舟,传遍整个林子。
紧接着,古树喊着自己的名字:“江无舟,和尚喊你江无舟,想必就是你的名字吧?”
江无舟抱拳说道:“正是晚辈。”
树精接着说道:“庆甲手下的小鬼差,竟然这么懂礼数。”
江无舟心中一惊,面前的树精竟敢直呼天下鬼魂之宗丰都北阴大帝的名讳。
树精继续说道:“当年和他相识的时候,他还只是勾魂使者,不知道现在身居何位了?”
江无舟立身肃穆的回答道:“丰都北阴大帝,辖五方鬼帝,掌幽冥诸事。”
树干上的大脸一阵惊讶,接着又缓缓说道:“也难怪,都快三千年了。小鬼差,看在我跟你们大帝相识一场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江无舟不敢随便答应,又念在对方刚刚出手相救,只好说道:“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前辈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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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精说道:“那条蛟来了快一百年了,你们京口的城隍也有一百年不问这山里的鬼事了。如果不是我,他们早就变成为祸阳间的厉鬼。现在我也累了,再也没力气护着他们了,你把他们都带回丰都吧。”
江无舟想起京口城外的鬼老头,明白树精担心这些村民的鬼魂替蛟大王为非作歹,可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让他们去丰都呢?
“前辈,晚辈听村里老人说起这殃气不仅能困住活人,也能锁住鬼魂。不知前辈能否指点破除殃气的办法,晚辈才能带他们离开这里。”
“殃气被蛟大王所控,趁着下次走蛟的时候斩下它的头颅就能解了林中的殃气。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一件东西了,你拿去用吧。”
树精话音未落,古树已经无火自焚,冲天火焰自树冠而起,沿着树干往下缠绕。
江无舟从未见过倒着燃烧的火焰,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向后躲闪。
四周的鬼魂似乎早已知道这样的结局,没有惊讶,只是纷纷伏在地上痛哭,就像阳间的子女送走年迈的老人一般。
项小语已经捡起地上的卷轴,拉着柳梦和五鬼躲在远处。
江无舟忍着火焰的炙烤,静静看着那棵参天的古树烧成焦黑的枯木,直到火焰熄灭。
树洞中间一条泛着紫色光芒的方木吸引着江无舟。
“雷击枣木!”江无舟惊呼道。
项小语赶忙上前走到江无舟身边,踮着脚往树洞里看去。
“诶,难得的宝物哦。”
江无舟被项小语撞了一下肩膀,才回过神说道:“难怪这蛟大王选在这里走蛟,要不是树精前辈替它顶着天雷,这一百年的时间里,它早被劈死多少回了。”
江无舟走过去,敬畏的伸出双手拿起雷击枣木,仔细观察了一番,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是知道自己引来了蛟大王,无意间给村民带来灾殃,才会拼命保护村民的魂魄吧。”
柳梦突然说道:“江大哥,我小时候好像闻到过这种枣木燃烧的气味。”
江无舟急忙问道:“我们刚从村里出来的时候,你也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什么?”
柳梦接着说道:“可能是小时候爹娘用枣木生火熬粥,我才会对这里的枣子和枣木燃烧的味道觉得熟悉。”
江无舟看着村子的方向说道:“看来村子里的老人家没给我们说真话,柳梦应该就是出生在枣子村。”
江无舟又陷入了困惑,挠着头看着柳梦说道:“你们姐妹俩年纪应该超不过二十岁,可是枣子村已经被殃气封禁了快一百年了,柳璃是怎么从村子里出去的?”
柳梦摇摇头说道:“我的记忆就是从淮水河花船开始的,这些味道仅仅是熟悉,对这个村子没有任何记忆。”
江无舟将雷击枣木放入怀中,看着村子方向说道:“既然答应了树精前辈,正好一并把村子里的人都带出去,也能让村里的老人把柳璃的事情给我们讲清楚。”
拿定了主意,江无舟看着地上哭成一片的鬼魂说道:“活人逃不出去,死人无法转生,阳间的苦难不比地狱里的少。”